我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左右,出來後有逃出生天的感覺,也更加堅定了護理系的女人還是少招惹為妙。我把這血的教訓傳達給420的幾個,可恨他們豬油蒙了心聽不進我的血淚史。在醫院時護士小姐給我掛點滴時針頭總會有意無意間插錯位置,兩隻手都被扎得很過癮,像足吸毒分子弄出的痕跡。我光明正大的用這樣的兩隻手寫試卷,在監考老師疑惑的眼光中揚長而去。從出院到考試結束我都沒再看到過向雷。聽說他在我住院期間去看過我一兩次被秦沁遇見趕跑了就懶得再發揚風格憐貧惜弱了。A大比我們先考完試,等我們開考時他們已經收拾起行李回家了。我考的還好,多虧了柯桉整理的筆記和考試重點,也多虧了這學期前段時間的懸樑刺骨,老師對我印象都很好,矇混不過去的也願意多給我幾分。所有成績都在考完試沒幾天就知道了,我請柯桉他們去吃了頓飯表達謝意,在417其他幾人的反對下沒有再喝酒。
工大的老規矩,大一新生在暑假時軍訓,為期四星期。我打電話回家向老媽告假,老媽聽說是軍訓連說好啊好,小願你一定要好好訓練,提高體能,做健康的大學生。我笑個半死,覺得老媽太小題大做了,而且軍訓跟提高體能有什麼關係?老媽一直覺得我太瘦弱,總怕我在外面被人欺負了,時時刻刻都不忘記灌輸我身體是革命的本錢的知識。7月份應該是夏天最熱的時候了,我們整天在工大的操場站軍姿,走方步。很快就倒下幾個。教官恨鐵不成鋼,掛在嘴上念的最多的就是「你們這些溫室里的花朵」,語氣怏怏,不知道的聽見還以為他在說自家的小孩。可是事實上我們的教官多不過20歲的年紀,正該是活潑好動的時候。秦沁說幸虧他們是給我們工大軍訓,要是給那些美女一群一群的學校軍訓,萬一把持不住出些生活作風和違反紀律問題就是罪過罪過了。
為了節省資源,也為了便於管理,學校把參加軍訓的大一生集中到學校內住宿。體驗了四個星期的學校宿舍,我和遲杭哀嘆無數回,為那些古怪的有歷史意義或者人文意義的遺留物。我們睡的宿舍是剛畢業的大四生的,我們剛搬進來的時候,還有好多東西散亂的放著。開始我們還慶幸可以不必帶被子熱水瓶什麼的過來,這邊都很齊全。後來稍一整理,發現自己床底下塞的都是不知多少月沒洗的臭襪子髒內褲,還有吃了一半發霉的泡麵盒後,就當機立斷地把所有的遺留物抱外面扔垃圾箱去,回來用香皂洗N遍手後再大老遠從417搬來自己的被子蚊帳和生活用品。四個星期的軍訓讓我黑了不少,結束後回到家老媽都誇我精神多了。只有祈歡背地裡說我像個非洲難民,又黑又瘦。
祈歡是我大伯父的兒子,大伯父是晚婚晚育的支持者和執行者。三十幾歲才結婚,快四十歲才有祈歡這個兒子。弄的祈歡反倒比我這個大伯最小的兄弟生的孩子還要小兩個月,要倒過來叫我堂哥。當然,祈歡從來不會叫我堂哥。我和祈歡是堂兄弟姐妹中年紀最接近性格也最接近的兩個,從小就混在一起玩,算是無話不說。
每年暑假時祈歡基本都住在我家。老媽看見祈歡比看見我還親熱,快一年不見,一見到自然就拉著他不放,噓寒問暖。過很久才想起我這正牌兒子,使喚我:「小願,去給小歡拿冰淇淋過來。」
祈歡小時候最喜歡吃冰淇淋,每年暑假來老媽都帶他去街上買。那時候家裡還沒有冰箱,後來家裡買了冰箱一到暑假老媽就買上一箱子的冰淇淋回來冷藏著等祈歡過來吃。可是老媽不知道祈歡上中學後就不再吃甜食了,還照樣每年夏天請他吃冰淇淋。每次看見老媽殷勤的笑容和祈歡痛苦的眼神我都要忍笑到內傷。我挑了份奶油巧克力的拿過去,祈歡哀怨地看著我。我裝沒看見,夸老媽記性好,到現在還記得小歡的口味,夸的老媽眼睛眯成一條縫。又怪老媽偏心,光記得小歡愛吃的冰淇淋就忘記我這個兒子愛喝的可樂。老媽被我又蜜糖又大棒的弄的頭暈,立刻答應我明天買幾打可樂回來。我鬆了口氣,這個暑假的飲料有著落了。於是發揚兄弟愛的精神解救祈歡,打著要和祈歡切磋英語的旗號把他從老媽的眼皮子底下救到我房裡。
祈歡一到我房裡就像出了籠的鳥,恨恨地丟掉手上幾乎沒動的冰淇淋盒子沖我罵:「小願你狠啊,過這麼久才來救我。」
我抱著手靠在床上。「我狠嗎?我只是想讓你體會下我接到方芳電話時的那種尷尬罷了。為什麼把我的電話給方芳?」
「為什麼不能給方芳?」祈歡探究地看著我,「我以為方芳想知道你的消息就如你想知道方芳的消息一樣正常。這麼多年的朋友了。」除了祈歡,方芳是我認識最久的朋友。
「我已經不想和方芳做朋友了,也許我們再不聯繫對我和她都比較好。」我說著,自己都覺得很文藝腔,蒼白的毫無說服力。
「你不想跟方芳聯繫?那每次打電話給我的時候問方芳好不好的人是誰?」祈歡問我,顯然不信。我看著牆上貼的招貼畫,都是梁朝偉,各種各樣的姿勢,各種各樣的神情,都是方芳喜歡的,貼上去後就沒有再取下來。改天該大掃除了,畫上都滿是灰塵,也不知道我不在家的時候老媽有沒有幫我收拾房間,髒成這個樣子。
「上次方芳打電話給我的時候問到向雷,向雷……他和我住在一個區。」
「向雷不是在A大嗎?」祈歡衝口而出。「原來你們都知道向雷在A大,就我不知道。你們怎麼都不告訴我?」如果你們告訴我,我絕不會住進魚龍混雜的大學生公寓,就算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選住了大學生公寓,第一次看見向雷時也不會那麼衝擊力十足。
「誰提到向雷你跟誰急……這話以前是誰說的?再說你念工大,向雷念A大,誰會想到你們兩個學校的人會住到一個公寓區。當時都已經高中畢業了,想你們倆以後也許再沒見到的機會誰還會特意告訴你這事。」祈歡知道我住在大學生公寓,也知道那邊住了幾個學校的學生,我大一剛開學的時候告訴過他。可我們都沒想到會遇見向雷。向雷象我們意料不到的地雷一樣出現在我的生活里,從以前到現在。
「不說這個了。小願,你這一年怎麼樣?」
「就那樣吧。」不好也不壞。當然,如果能屏棄向雷的存在我過的還是很不錯的。
「沒交女朋友?」
我搖頭:「不喜歡的話又何苦去害人家,浪費彼此的時間。」
祈歡驚訝:「小願這話真不像你說的。」
我該說什麼話?有花堪折只須折,有女可泡只須泡?放在以前,我最喜歡方芳的時候,都沒放棄過和其他女生眉來眼去的機會,不時偷偷牽個小手是常有的事。但是現在……現在的祈願已經不是祈願了,他中了古怪的病毒,被神魔附了身。心不由己。幸而意志堅強,還能控制住自己的行為不至當眾出醜,不至當著不該出醜的人的面出醜,不至說出不該說的話,不至做出不該做的事。
到八月中旬,天氣越發的熱了。祈歡從小就怕熱,因為我家比他家涼快,他小時候就可以一整個暑假的賴在我家不回去。雖然現在大了,兩個大男生擠在一個狹小的房間裡很不方便,他還是會隔三岔五地過來納涼兼當大少爺。某天祈歡興致來了,一早就打電話來約我去市體育館游泳,也不顧天上陰雲密布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會下雨。我一口答應了,害祈歡驚詫個半死。等我到了約定的地點還一副不相信我真的會來的樣子。
「你真的來了啊?」祈歡一臉見鬼的表情。我不滿的白他一眼:「廢話。」
我向來信奉淹死的都是會水的,所以白在江邊住了這麼多年也不會游泳。往年暑假祈歡也試過約我去游泳,被我義正詞嚴地拒絕。所以我今年答應得很爽快才會嚇到祈歡。祈歡問我理由,我告訴他我想體驗下在水裡窒息的感覺。曾經有人跟我說,在無望的愛情中,單戀的感覺就好象在水中窒息的感覺。我一直不知道在水中窒息的感覺是怎樣,但我想我知道無望的愛情是怎樣,比我對方芳的感情痛苦許多,孤獨許多,難以忍受許多,而且不能宣之於口。
「幸虧我多帶了泳褲。不然小願你忽然肯和我一起去游泳還得臨時上街買衣服才行。」
「哪有那麼麻煩,直接穿短褲不就行了。我不介意。」在體育館的更衣室換衣服的時候,祈歡對我展示他帶來的泳褲。「其實小願你要脫光了去游看的人一定更多。」
我沒理他,脫掉T恤長褲開始換衣服。祈歡站在笑嘻嘻的閒扯,也不急著換衣服。
我忽發奇想:「小歡,改天我們去長江游一次怎麼樣?」
祈歡瞪大眼睛:「你瘋了。江邊哪裡有旋渦我們都不清楚,你又是個旱鴨子,那不是一下去就沒了嗎?你當是給龍王送祭品那麼乾脆,扔下去就算了,不用撈回來。你要是在長江里沒了我怎麼向小叔他們交代。」
我聳聳肩:「不一定那麼倒霉吧 。」
「你發神經吧你。快點給我把衣服換好出去。」祈歡背對著我脫衣服。我靠在門上看他,祈歡是我認識的男孩子中唯一一個能跟遲杭比長相的。因為長得好從小就被一群長輩捧在掌心裡呵護著,加上成績又好就更受寵,難得的是他性格也好。外向而不莽撞,細緻而不瑣碎。如果註定要愛男人也該愛他才是。我想起一件事,問他。
「小歡,還記得那年的事嗎?」
「哪件事?」祈歡和我一起犯過的事多到難以記憶,聽我沒頭沒尾的問一句,有點莫名其妙。
「你找人蒙了向雷口袋揍他的那件事。你確認他不知道是你做的?」
「應該不會知道,我找的都是我轉到六中前的同學。」祈歡是高二時才轉到六中和我們同學的。
「會不會有人認識他或者無意間說漏了嘴?」
祈歡摟住我肩膀出去:「以前的事還問那麼多做什麼。你都不想再和方芳聯繫了,還在意向雷嗎?趁著現在沒什麼人,我來教你基本功。」
我望水生畏,不肯越泳池一步。「我還是先坐會,小歡你自己玩吧。」
我坐在泳池邊發獃,腳伸到水裡冰涼冰涼的。祈歡在水裡游來游去,叫了我幾次我以各種理由拒絕下水他就放棄了。祈歡說上午游泳池這邊一般都不會有幾個人,加上今天又是陰天人就更少。除了我和祈歡,只有一對父子在玩水。
祈歡在水裡游來游去,象條活潑的魚,一點窒息的感覺也沒有。我鬱悶的看著他,眼神呆滯。
「小願,你那麼看著我幹什麼?難道愛上我了?」
「我忽然被雷噼到才會愛上你這個男人。」我沒好氣地回答他。
祈歡游到池邊,扒著池沿和我說話。
「你不愛我這個男人你會愛哪個男人?向雷?」
我臉一沉,站起來就走。
「小願,你幹什麼?我就開個玩笑而已。」祈歡從水裡爬起來,氣急敗壞跟在我後面衝進更衣室。我默不做聲換衣服。一次也沒下水,還裝模作樣換了泳褲,現在又得換回來。
「你什麼時候連玩笑都開不得了?」祈歡問我,有點生氣。
我低頭不語。祈歡,你的玩笑無意間觸到我的痛處了。我沒有那麼大度可以裝做沒聽見。我知道跟你沒關係,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情。
我們追追趕趕從體育館出來。我在前祈歡在後。天上仍然是烏雲密布,一開始祈歡就不該選今天出來的。這種天氣只會敗壞人的心情。
我出了門往右拐,習慣性選擇。祈歡跟在後面叫:「小願,我們回去吧,天好象要下雨了。」
「你回去就是了。我們各走各的。」我低著頭往前沖。
「小願,那邊不是回家的路。」
我知道,我想一個人靜靜還不行嗎!
夏日暴雨說來就來。豆大雨點落在臉上,打的生疼。我站在雨里發獃。祈歡跑上來拉著我拐上旁邊的一條小路。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看見眼前熟悉的建築物。我曾經待過六年的學校,我的母校六中。祈歡拉著我躲進教3的走廊,我攥住他的手。教3是我高三時的教室所在地。教3三樓高三3班。
祈歡指點我看一年多沒來過的學校,他很興奮。祈歡在這裡有很多美好的回憶,他喜歡六中懷念六中。而我不同,我是六中的失敗者,高考後再不進六中大門,出門經過都繞道走。
「小願,那是我們教室。不知道現在是給哪個班級的小P孩給占了。」
祈歡是文科生,教室剛好在我樓上。我隨著他的眼光看過去,角度稍微偏差了一點。我看的是三樓高三3曾在的位置。
高考之前放了三天假,學校給予我們休養生息的時間,讓我們中和一下已經飽和到快溢出來的腦細胞。
那天是最後一天上課,下午放學沒多久忽然下雨。我因為有事去班主任辦公室回去的有點晚正趕上暴雨下得正猛的時候,無可奈何轉到教室避雨。我有教室的鑰匙,為了方便平時來太早可以自己開門進去。沒想到那天是向雷值日,我進去時他出去倒垃圾了。我看見門開著也沒想太多就直接進去到自己座位坐下。
向雷進來的時候我正在默念單詞。一片陰影籠罩下來我才驚覺出有人進來。這人象貓一樣走路沒有發出一絲聲息。我抬頭看見向雷的臉時表情一定是很驚訝,而且摻雜著嫌惡、害怕、厭煩和很多別的東西,他的臉色立刻就變了。冷冷問我對他到底有什麼意見,為什麼處處跟他過不去。我不記得我怎麼回答的,我被他的臉忽然出現在眼前的震撼感驚到半天無法回神。後來就吵起來打起來,在教室的地上扭做一團。
我說過論體力我不是他的對手,但我拚命和他打他也占不了什麼便宜。到後來兩個人身上都青青紫紫的,我都快和他糾纏的沒力氣了,他還口口聲聲問我為什麼凡事都和他過不去,為什麼事事都和他作對。我惱了,對他吼聲「老子就是看你不順眼怎麼著,有本事你殺了我」。於是剛稍微冷了點的火氣又飈升上來,我們出動全武行,教室唯一可以用來打架的當然就是凳子,我們抄起凳子就互砸,反正是最後一天了,全部砸壞也沒關係,不管是他還是我以後都用不著這些凳子了。我們毫無不得損壞公共物品的意識,將整個教室折騰得七零八落後分開來靠在門上大喘氣,他在前門我在後門。
本來事情也可以就這麼過去,發泄完火氣各自回家算了。偏偏他又說了一句「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跟我過不去,因為方芳是不是」,我聽不得他嘴裡叫出方芳的名字,更聽不得他那洋洋得意的口吻,立刻紅了眼撲上去打做一團。最後的爭鬥結果是他把我壓在桌子上逼我向他道歉,道歉?我怎麼可能道歉,又怎麼可能向他向雷道歉,我狠狠呸他一口,他賞我一巴掌,我反腿踢中他下體,趁他蜷在地上的時候又狠狠踢了他幾腳。可惜我忘了見好就收早早閃人,到自己覺得踢夠了才想轉身走人的時候被他從後面一腳絆倒在地上,在我爬起來之前他騎到我身上,揍了我幾拳開始解我褲帶。我被嚇到,拚命掙扎。
我以為他洞悉了每日在我夢裡出現的內容,在我的夢裡,我曾不止一次的抱著他親著他做著不該做的事。我嚇到臉色發白,我以為他想報復我。我下意識地反抗,用手打用腳踢用牙咬。可是我趴在地上,我所有的招數都發揮不了它應有的作用。他很輕易就化解開來,他很輕易就扒掉我的褲子,我嚇的放聲尖叫,我從來沒有那麼丟臉過,我也從來沒有那麼害怕過,我不知道我都叫了些什麼,我也不知道後來到底出了什麼事。只知道我醒的時候衣服已經穿好,被向雷扶著躺在桌子上。我動了下,想去打他,才一揮手下身就一陣巨痛,我白了臉,立刻明白出了什麼事,我看著向雷。如果眼光可以殺人,向雷早已死了千次萬次。
向雷很冷靜,完全看不出來他剛剛還強姦過他的同學,完全看不出來他還是個高三學生,完全看不出來他強姦的還是他的同性他的死敵。他只是等我醒了,問清我家地址把我送回去。我有一千個一萬個理由不接受他送我回去,但這一千個一萬個理由都比不上一個事實,我沒法自己走回家去。他送我回家,說我不舒服,還被我媽留下來吃晚飯。我一個人躺在房裡只想哭,聽他在外面很有禮貌的和我媽道別,聽我媽感謝他送我回來,聽他開門離去,聽媽叫他有空過來玩。我一直以為我很堅強,但在那天我才知道我不是。我歇斯底里,趕走老媽找來的醫生,拒絕老媽的好意。
我把自己反鎖在房裡默默流淚。我把自己反鎖在房裡三天,這三天都是半睡半醒,醒的時候渾身都疼,動一下就有撕裂的感覺從下身傳來。我詛咒向雷,我詛咒自己。我發著高燒,我沒有吃藥,我任由自己昏迷。到第四天,高考第一天,老媽在外面和爸說要是病的厲害就算了,明年再考。我掙扎著打開門,搖搖晃晃的出去,問老媽要准考證。我遲到了十分鐘,差點就不能進去。監考老師看我蒼白著臉,手指顫抖,不時過來問我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叫醫生。我全部沒有聽見,平日最拿手的語文今天的反應都比不上往日的十分之一靈活。我胡亂塗著卷子,憑著股怨氣撐到完場。
可以電話查分那天我沒守到那個時候,早早就睡了,連我老媽都早說了考不上沒關係,有小願這燒到四十度還去考試的精神在,大不了補習一年明年再來好了,就不信上不了科大。那天我們家沒有人記得查分這件事。我的分數是祈歡給查的,後來他說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又重查了好幾次才敢相信,為這事他還找我報銷電話費。我請他吃冰淇淋被他拒絕,請客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說真的,以為聽錯的不止祈歡一個人,還有我們家全部三口。老媽一聽說我的分數就抓起電話撥號,整整花了十分鐘才打進去,放下電話的時候激動的連續幾次都沒放好話機,最後還是我幫忙才算放好,不再聽到那「嘟賭」的聲音。我的高考志願是祈歡替我填的,當時我都不知道他給我填的是工大,錄取通知下來我才知道。不過我無所謂,當時我是打算再補習一年的。沒想到後來還是來念了,沒想到後來還是遇見向雷了。我原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遇見他了。暑假時一幫同學來看我,都聽說了我高燒四十度堅持上考場的偉跡,當然也聽說了我的分數,阿諛之詞四溢,抓著我請客吃飯。我和他們胡吃海喝一番,一個暑假就那樣混過去,沒有人告訴我向雷和我會在同一個城市上學。方芳也說要來看我,但我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心態面對她,我找藉口推辭了。
大一的暑假因為軍訓的緣故,真正在家的時間還不到一個月,但我很慶幸暑假是這麼的短暫,我也很慶幸我是八月才回家的。那時方芳已經回南京,方芳一直都是很努力很優秀的學生,我相信她以後會是一個好的老師,她的學生一定會很幸福很快樂。
祈歡說方芳讀的是英語專業,祈歡說方芳暑假時和他聯繫過說要來看望我,祈歡說他告訴方芳我要到八月才會回來。方芳回到學校的事當然也是祈歡告訴我的。祈歡是不肯在暑假結束前回學校的,南京那是多熱的地方啊。他拖到報道日最後一天才走,我在他走的頭一天就回學校報道。
開學頭一星期秦沁都悶悶不樂。因為我沒有拿到獎學金,秦沁吃白食的計劃胎死腹中,鬱悶了很久,連我都跟在他後面鬱悶。遲杭取笑我們兩個活象是失戀的怨男,整天飄來盪去,魂不守舍的,又蒼白著臉,晚上不小心看見還當是見鬼了。
秦沁的情緒低落期一直持續到國慶假前。國慶前夜自動化系舉行迎新晚會,我說新生肯定也都是群恐龍沒啥看頭就沒去。晚上在圖書館看了會書就回去了。迎新晚會據說很熱鬧,負責的大三生不知道在哪裡外借到群美女來參演,所以雖然本系新生質量不佳也照樣吸引到一批眼球。我一從衛生間出來就聽見秦沁在陽台上唱:「我等了好久終於等到今天……」
我一邊上床一邊問對面發簡訊的遲杭:「秦沁怎麼啦?邂逅了誰還是遇見了誰?一見鍾情還是再見傾心?」
「不知道,秦沁的品位普通人無法估摸。說不定就看上哪只恐龍了。」
柯桉笑:「想太多了,就是今天秦沁把後台給演員準備的點心跟水果全偷吃了,正興奮著呢。」
「哦。」我和遲杭醒悟,早不該對這小子抱什麼希望的。
「就是說嘛,我早說了我們家秦沁那是俏也不思春,只把春來叫的人物,怎麼可能就和恐龍對上眼了。」
「祈願你也太損了吧?你這把秦沁當什麼?貓啊?還俏也不思春,只把春來叫。」柯桉笑著說。
「哪裡,分明一蚊子嗎。我就覺得我們宿舍那蚊子也是俏也不思春,只把春來叫的。」
「祈願,你說對付這種蚊子最好的辦法是什麼?」
我思考一下:「全無敵滅蚊劑怎麼樣?」
「槍手比較好。」
柯桉嘆氣:「我對那種東西的味道過敏。」
遲杭笑:「那換蚊香好了,李字也不錯,我們家常用。」
「那個東西對蚊子有用嗎?」
「有用。」遲杭答的斬釘截鐵。「不過不知道對秦沁有沒有用就是了。」
「拿來試一下好了。」我附和著提議。
秦沁踹開門從陽台蹦進來:「說什麼呢你們?我不吭聲就當我不在了呀。」
「秦沁。」我掏出兩元錢給他,「幫我去買蚊香好不好,宿舍蚊子還滿多的。」
「滾。」秦沁不甩我,「你他媽才蚊子,唧唧歪歪的。」
我笑,找人評理:「遲杭,我和秦沁比誰象蚊子?」
「當然是秦沁,你哪有他羅嗦。」遲杭不畏強權,勇於在秦沁的白眼下說出事實。
秦沁氣的狂踢遲杭的桌子。
「秦沁又不咬人怎麼會是蚊子?」柯桉出來打圓場。秦沁忙點頭,表示支持柯桉的話,證明他不咬人他不是蚊子。「不過公蚊子都不咬人。秦沁可能是公蚊子。」柯桉做出最後的結案呈詞,我和遲杭笑的在床上打滾。「柯桉沒看出來你也是這麼個狠人啊!」
秦沁跳腳。柯桉又說:「夠晚了,都睡吧。」
我趕在秦沁正式發飈之前帶上耳塞聽歌,杜絕一切被轟炸機會。秦沁哐哐噹噹去衛生間洗澡,把門摔的震天響。
我戴著耳塞,聽王菲有點哀怨的唱「還沒好好感受雪花綻放的氣候」,慢慢進入半睡眠狀態。
「祈願。」秦沁不知道什麼時候洗完澡,爬上床,頭對頭的叫我。小學生說悄悄話的神秘樣。
「幹什麼?」我被驚醒,拿下耳塞。
「有沒有發現今天上課的時候吳櫻一直在看著你?」秦沁三八兮兮的,只差沒扯開我的帳子伸進頭來說了。
吳櫻是02自動化1班的,我們兩個班很多課都是在一起上的。吳櫻我當然認識,五官很漂亮的一個女生。就是有點胖,常聽見她在說要減肥。其實我倒認為以她166的身高那樣的身材最多就叫豐滿,再難聽點也就叫腫,絕對夠不上胖的。
「怎麼樣啊?對她有沒有意思?回答一下!」秦沁隔著帳子推我。
我還沒說話,對面遲杭就說:「秦沁你今天怎麼這麼熱心啊?我記得你以前對吳櫻沒什麼好印象的嗎。還說她整天打扮的跟日本藝妓似的,臉上抹著一層層的白粉怪嚇人的。」
秦沁嘿嘿笑:「祈願回答一下啊。」
我沒有說話,依然是遲杭代我答了。「秦沁,兔子不吃窩邊草。」
「兔子為什麼不吃窩邊草呢?」秦沁問。
我說:「為了避免以後分手了尷尬。」
「還沒開始你就想著要分手啊。」柯桉有點驚訝的聲音。原來他也還沒睡。
「今天開臥談會啊。很久沒這麼熱鬧了。」我索性關上CD,反正一時半刻的也用不上它了。「我想我在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都不可能開始一段新的戀情。」
「還記著方芳?」柯桉問。他們都知道方芳的事。
「也許吧。反正就是沒什麼興趣。」我含煳應答,聲音中故意帶著點困意。
「也是。」秦沁打個哈欠,「就我們學校那些女生,真的是很難提起興趣來。忘了我們工大BBS上那句最出名的話了?」
我們都笑起來,知道他說的是哪句。
秦沁說:「和尚拈花望月,恐龍坐地成仙。瞧我們工大,盡出這號人物。」
工大女生的長相是出名的抱歉,跟科大並稱為恐龍最多的學校,古代珍稀動物保護基地。工大的BBS上曾經有句話是形容本校男女生狀況的,就是秦沁剛剛提到的那句「和尚拈花望月,恐龍坐地成仙」,那句話一出來就被譽為經典,風行一時。到後來連科大都借用我們校這句名言來形容他們校的狀況,以至有段時間工大BBS上都在吵要不要找科大的要版稅。後來還是自動化一位很公道的師兄說看在同病相憐難兄難弟大家同是恐龍受害者的份上就算了才平息了這場口舌之爭。
我沒有交女朋友的心情,以後有幾次上大課的時候也確實在無意間看到吳櫻在看我,但我沒有自作多情到以為她對我有什麼意思,我們417的人上課向來是坐在一起的,她是在看遲杭也不一定。更何況就算她是在看我,真的如秦沁所說對我有意思我也沒有回應的熱情和心思。愛情,對我來說是太奢侈了。單向的、雙向的我現在都不想要。
這天晚上和遲杭秦沁一起出去吃飯,吃到一半的時候忽然下起雨來,我們三個都沒有帶傘,只好望雨興嘆。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一時半會沒有停下的跡象。我們三人只好再各自要了份飯菜邊吃邊聊天以打發時間。
「柯桉不知道到哪去了?本來還指望柯桉可以送傘過來給我們。」遲杭有點失望地放下手機,接連幾次打電話回宿舍都沒有人接。
「可能去科大那邊了,柯桉昨天不是有個同學打電話找他說是有事問他嗎?可能下午就去那邊了。」秦沁玩弄著手中的一次性筷子問我,「祈願,你到底吃不吃飯啊?不吃就算了,別老拿個筷子搗來搗去的。」
我戳著飯盒裡的飯:「太無聊了。」
「無聊?叫幾聲打雷下雨收衣服好了。」遲杭挑著眉,「別糟蹋飯菜,會天打雷噼的。」
「糟蹋飯菜的人放在鐵板上燒死。」秦沁盯著我的飯盒。我推過去給他:「你想吃你就說啊,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想吃。你要吃嗎?你不要吃嗎?」
遲杭笑:「秦沁想吃一樣東西還要說嗎?」
「不要說嗎?」
「要說嗎?」
「不要嗎?」
「靠!你們倆大話西遊呢。需要個屁啊。沒看見我用那麼渴望的眼神看著你的鐵板燒飯嗎?」秦沁憤怒,大口扒飯,把所有鬱悶和怒氣消解在食物中。
我四處看看,忍不住罵聲:「媽的,一整個食堂都沒一個認識的。」
「遲杭遲大帥哥。」秦沁嘴裡含著飯,口齒不清的叫遲杭。一聽他那稱唿就知道他是有求於遲杭。
「幹什麼?」遲杭擺架子。我好笑:「還不是想要你發揮魅力跟那邊的MM拐兩把傘來用下。」
「就是就是。」秦沁小雞啄米似的點頭。食堂拐角幾個女生竊竊私語,眼光不時掃向我們這邊。「我記得這幾人來的比較晚,很有可能帶著傘,遲杭過去借借看。」在417一般遇見這種事情都是派遲杭出馬的,基本上是馬到成功從無失蹄。遲杭笑:「一借一還的又是個麻煩還不如直接跑回去,反正也不遠。」
「不行。」秦沁堅決反對,擺出理由,「祈願是容易發燒的體質,要是冒著雨回去非發燒不可。」
我惡寒,早知道以前那次發燒的時候不用「自己是容易發燒的體質」這個理由來解釋就好了,現在被當真了。
「說真的,這麼大一個食堂怎麼就沒見著我們08樓的人。」
「那是因為我們出來太晚了,一般人那時候都吃完回去了。」下午有實驗課,放學的晚。下課後遲杭又被一常和他一起打籃球的哥們拽著絮叨了半天,我和秦沁一直在校門口等他等到不耐煩跑去外面逛了一圈,再輪到遲杭出來時找我們,一來二去就浪費了半天時間,回來時不光比別人晚也硬是沒看見說有事先回來的柯桉的影子。
「其實最近祈願行情看漲,秦沁你要真怕祈願淋著雨感冒還不如直接叫祈願去借傘。」遲杭笑呵呵的調侃我。
我沒心情理會他這種問題,拿出手機:「我再打次電話回去看看。」不巧的是這次柯桉還沒回來,宿舍電話照舊沒人接聽。我等的著急了,索性拉了遲杭秦沁出門去。「走吧,淋就淋,誰還怕淋病了啊。」
秦沁慘叫:「別啊!這個濕身是小,淋病就麻煩啦……」
「滾。」我踹他一腳,「你哪來那麼多黃色笑話啊。」
我和遲杭先出去,秦沁在後面念了一番後也跟出來。站在門口看門外迷濛一片的天,面面相覷。
「喂,這麼大的雨到底怎麼走啊?回去衣服非濕光了不可。」
遲杭忽然說:「我想起來了,昨天柯桉那個同學打電話來的時候留下電話號碼了。」
我和秦沁一起扁他。「還不快快打個電話過去問問。」
電話接通了,柯桉果然在他科大的同學那,聽到我們的慘狀立刻說馬上過來接我們。鬆了口氣後,看外面的雨景都朦朧美起來。秦沁詩興大發,在那兒「啊!啊!啊!」了半天。我和遲杭差點被他折磨死,祈禱著柯桉快點過來救我們於水火之中。
遠遠看見一傘過來。秦沁眼尖:「靠!柯桉哪找來把藍色碎花的小雨傘啊。等等……旁邊是不是還站著一人啊?柯桉那同學是女的?」
「男的。」
秦沁失望的嘆口氣:「那這個應該不是柯桉了。」
雨下的太大了些,影響了我們的視線,眯眼看半天,只看見藍色小花傘越來越近,傘底下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生的胳膊摟在女生的肩膀上,雖然被傘擋住看不見臉也很明顯可以知道不是柯桉。
「我就說我們柯老大不會那麼悶騷跑去跟個女生獻殷勤一起打把小花傘的。」
「秦沁你看清楚點,那種藍色小碎花的傘分明只有女生才會用的。」
「那就是被女生獻殷勤了。」秦沁直咂嘴,也不知道是羨慕還是嫉妒。
兩人走近,近到可以看見臉的地步。遲杭示意我看:「老熟人了。」
我胃裡是剛吃下去的半份鐵飯燒飯,又冷又硬,忽然有些難受起來。耳邊聽到秦沁說:「是他啊,我當誰那麼騷包打著個女生專用的小花傘跑來跑去。」聲音很大,大到你可以把他的話理解為挑釁的程度。
可能是雨聲太大,從我們身邊經過的向雷光是看了我們一眼沒有說話。秦沁還要說話被遲杭拉住。
「這個不是上次我們在籃球場遇見的那個,又換了。」遲杭觀察仔細,我勉強笑笑。
「這傢伙一直那麼招搖?」秦沁看不慣向雷,由來已久。
我點點頭:「他一直都這樣。」長著張輪廓分明的臉,氣質又是那時候小女生最喜歡的冷酷型,在高中的時候就有不少女生圍著他轉,到大學沒有了老師家長的管束更是變本加厲,光是我撞見過的幾次他就跟著不同的女生在一起,牽個小手更是平常,恐怕他在高中的時候就不屑做了。
等到柯桉終於來了的時候,我胃裡的那半份鐵板燒飯已經變成真的鐵板,橫在我胃裡,堵的我心口發慌。
柯桉把傘遞給我們:「祈願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4食堂的鐵板燒飯……我建議大家以後都不要吃這個。不然先得準備王水一份以便隨時幫助消化。這是我血的教訓。」我宣布,「我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吃胃藥。」
「我以後再也不吃鐵板燒飯。」我恨恨地說。他們三個莫名其妙的看著我,好一會秦沁才反應過來:「祈願你還沒成失戀的陰影里走出來啊?遷怒也不能這樣吧。鐵板燒飯何其無辜也!!!」鐵板燒飯很無辜嗎?那我就讓秦沁比它更無辜好了,我隨便找藉口把他狠K了一頓,K的他莫名其妙,打落牙齒和血吞。
「嗨!秦沁,祈願。」下午上完兩節課一出教學樓,剛繞過操場還沒到大門方向就聽見人叫我們。
秦沁一眼看見,胳膊一拐,搗在我腰上。「過去招唿。」
我推他一把。孫璉站在樹陰下招手,眯著眼睛的姿勢有幾分像秦沁,近墨者黑。
和孫璉認識是上學期的校運動會上,孫璉所屬的02文秘報名參加了羽毛球男女混雙比賽,偏偏男生不夠,只好尋找外援,又恰好孫璉與柯桉是高中校友,於是遲杭就成了孫璉當仁不讓的外援和搭檔。
「孫璉,好久不見。來南校區做什麼?看遲杭?」我打趣。
孫璉微微一笑:「看你。」秦沁誇張的吹口哨。
我笑著打他一下。孫璉是個很活潑大方的女生,遲杭曾經在有意無意間撮合我們倆。遲杭當時說的是神州春風綠大地,天涯處處有芳草,我知道他是變相勸我忘記方芳,我答覆的是我只要那一朵屬於自己的玫瑰。後來才知道有意撮合我和孫璉的其實是柯桉。據柯桉說我喜歡的應該是孫璉這類型的,而柯桉看人的眼光也確實很準,活潑開朗大方略有些中性氣質的孫璉確實是我喜歡的類型,然而她到底不是我那朵玫瑰。
「今天有場工大和A大的足球賽,我是過來看比賽的。」孫璉穿著件黑色背心配白色七分褲,英姿颯爽。
「我們怎麼沒聽說?」足球場上人頭幾隻,是這麼回事啊。
「原來定在北校區的,結果不小心和另一場重了時間,只好臨時換到南校區來。」
「喂,說真的,孫璉,有沒有考慮過做我們祈願的女朋友?」
「有優先考慮權哦。」我順著秦沁的話說,認識半年多,雖然見面機會不多,但是和孫璉講話是沒有隔閡的感覺,或許是因為她正好是我喜歡的類型,又或許是因為她很像方芳。
「啊?我還一直以為和你是好哥們呢,原來我自做多情了呀。」孫璉驚訝。
我還沒有做出傷心欲絕的表情,孫璉已經揮手再見。「下半場開始了,我先過去操場那邊。有空來北校區玩。」
「孫璉,比賽和A大哪個系?」我忽然想起這個問題。孫璉遠遠回頭:「應物。」
「足球賽?」
「對。」
我鬆口氣,還好是足球,某人是從來不玩足球的。他認為足球是野蠻人的運動,但是在我認識的人中他是第一野蠻。很荒謬的事實,身為野蠻人卻拒絕參加自己族群的運動。
「我先回去了,秦沁你今天要去圖書館查資料?」
「恩。你今天不去自習?」
「不去啦,回見。」
我走出幾步,秦沁叫:「祈願,自行車棚在那邊。」我才想起我今天是騎了車來的。
車棚里的車東倒西歪,我費勁從中間位置拖出自己的愛車,回過身時發現出路籠罩著片陰影。
「讓下。謝謝。」
「剛那個是你女朋友?長的不錯。」
跟你有什麼關係。我沒說話,試圖推著車從旁邊的空隙擠過去。但是我高估了出路的寬闊性。車把被抓住。
「怎麼,看見我就想走?」他靠在我車上,彈一彈煙灰。我噼手奪過扔掉,拒吸二手煙。
「你來我們學校做什麼?」我不認為他會是來參加足球賽的,更不認為他是來當啦啦隊的。
「陪人一起來的。祈願,好象快有一個學期沒見到了。」
我看看他,低低頭。上次見面是寒假,在火車站遇見,同一個車廂的學生票。為此我放棄座位,換了節車廂,一路站了回去。
「一起走吧,你騎車剛好可以帶我。」
「我想我們沒多熟。」我拒絕他的提議,我不想羊入虎口。
「還有人比你我更熟嗎?」他語氣裡帶著幾分調笑的意味,我不及細辨,逃生要緊。
他腿一抬,坐到我車上,重複那句話:「順便帶我回去吧。不然我帶你。」自動挪了下位置,騎到車上,瀟洒的一甩頭,示意我:「上來。」
我單手扶住車,板著臉:「下去。我的車不歡迎你騎。」
「你我都騎了,你的車我還騎不得?」
「想打架……直接說就是了。」我丟開車子,退後幾步,一肚子火氣全發泄在車子上。向雷站直身,看著被我飛腿踹到地上的愛車苦笑,撓撓頭髮:「祈願,我今天還真不是來和你打架的。」
「來侮辱我。」
「也不是。」
我揮開他要擋住我出路的手:「都不是就讓開。」
「祈願……我發現你很怕我。」
我霍地回頭。
「不怕我的話為什麼從來不敢和我單獨相處?」
「我不屑看見你。」
「真是死鴨子嘴硬。你這樣……我還真懷疑你是不是喜歡我。有些小男生為了吸引自己喜歡的人的注意力會故意的去挑釁生事,你那鬧彆扭的小樣子還真像情竇初開的純情少男。」他咕咕笑。我要很努力的克制才沒有把拳頭砸到他臉上去。
「滿口噴糞。」
「祈願,你這個人最讓人討厭的一點就是什麼事也不說,總以為別人會知道。可是你不說的話誰會在意你,誰會管你想要什麼東西。你不說就當你是與世無爭,還樂的少點麻煩。你喜歡方芳那麼多年她知道嗎?恐怕到死她也以為你是把她當好姐妹、好朋友待,你那一點小心思……嘿,我這麼多年就沒跟方芳提過,活該憋死你。你就藏著掖著吧,全六中的學生恐怕也就方芳一個人不知道你對她的喜歡不是她以為的那種。」
「你閉嘴!」
他冷笑:「我可是看在我們上了這麼多次床的份上才給你建議的。剛那個女生你要喜歡就明說,別又弄得和方芳一樣把你當兄弟姐妹一輩子不能翻身了。」
他說這些話分明就是看我笑話。
「你他媽給我滾遠點。你不配在我面前提方芳。」
「色厲內荏。」
「成語學的不錯……」
「謝謝誇獎。」
「……人是個爛人。向雷,我從來沒有看過比你更爛的人。」偏偏我就喜歡上這個爛人,所以我是賤人,活該被他堵在自行車棚里百般侮辱。
他手掐著我脖子,我靠在鐵架上咳嗽。身邊一排車全部倒下,我和他小小過招的結果。他瞪著,毒蛇吐信前的深思。
「祈願,明明你從來不是我對手,還每次見面都要動手動腳。高中時是見我就走,大學時換了見我就打。不過你走又走不掉,打又打不過的時候要怎麼辦才好?」
「我吃的虧我總會找回來。」
「怎麼找?上我?象我上你那樣?你行嗎?」他摸摸我臉,手下加勁。
「你到底到我們學校來發什麼瘋?不想打架就放開我。」
「咦,你自己掙不脫嗎?我又沒用什麼勁,還是你喜歡被我抱著……剛還說不喜歡我。」
我被氣瘋掉,我跟他討論過我喜歡不喜歡他的問題嗎。
「說真的,你就被我壓著上的時候比較乖,一句話都不說。」
上你媽個大頭鬼,我頭腦一熱,轟的一拳就砸出去。
「惱羞成怒了。」
「我不管你今天你發什麼神經說這些無聊話,但是在工大的時候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再讓我聽見你這些不三不四的話信不信我廢了你。」
「來,我們回去吧。」他鬆開手,拎起被我踢倒在地上的愛車,輕輕鬆鬆跨上去,拍拍后座,「我帶你。」
我往外走。讓我跟他一路同車回去還不如殺了我。剛才想回去也是為以防萬一的想避著他,沒想到還是遇上了。稱風靡世界的足球運動是野蠻運動的人也會來看足球賽,還是跨校的比賽,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或許是腦子進水了,我猜。
門外有人攔著我。
「我剛看見他就跟在你後面就跟著過來了。」秦沁站在陰影里,面無表情,我心裡一咯噔。
「那……你都聽見了?」向雷說的瘋話,我努力回想,臉色逐漸蒼白,秦沁的推理能力一向極好,只要他願意,完全可以憑一兩個字眼推理出全部事實經過。向雷說了那麼多次上床……
「你們真是那種關係?」
我無語。
「他強迫你?」他看著在我後面出來的向雷,向雷單腿踏地上,捏得我的自行車鈴震天響:「麻煩讓下道。」
「你喜歡他?」
「秦沁……」
「當然喜歡我,不然怎麼跟我一個大男人上床,你沒常識嗎?」
「媽的……」身後一片響聲。
「秦沁……」我要追上去。
「滾!」秦沁回頭吼,我一怔,以為今天能有幸親身體會到傳說中秦沁很有爆發力的拳頭。但他只是對我吼了句滾就從我面前跑走。我眼睜睜的看著,挽留不得。
「喂。」向雷捂著左臉直皺眉,「你不是和他有一腿吧?看他一付受欺騙的傷心樣。」
眼前迸發出血色,向雷的右臉結結實實挨我一拳。他疼的彎下腰。
「以前對你,我是手下留情了。」不然就是不能贏你也不會完全落下風不能出頭。這次我恨他讓我在秦沁面前揭穿一直想隱瞞的事情,我恨他讓秦沁看到我不能見人的一面。秦沁那一句「你喜歡他」差一點就讓我崩潰,差一點就讓我以為秦沁看出我隱藏的內心。
之後一個多月秦沁一直和我處於不言不語的無邦交狀態,我試過幾次和他說話,他不理不睬。我性格又極高傲,主動示好在我就是最大讓步,他沒回應我也不會繼續下去。我會記得所有離我而去的事和人,但是不會主動去挽留他們。秦沁和我冷戰或者從次破滅都有可能,每天看到他冰冷的臉也不是不難受的,想解釋有沒有機會。從那天不歡而散後,秦沁基本上是躲著我。也許他厭惡我,厭惡我這個變態同性戀,厭惡我在他身邊潛伏那麼久,也許他還後悔、害怕、懊惱曾跟我做出親密的舉動,曾跟我同出同進做最好的哥們。我被這些惡劣情緒包圍,每天像噴火小暴龍,不要說本來就和我住一起又敏感細心的遲杭和柯桉,就是同宿舍樓的校友偶爾看見我都會禮貌性地問一句「最近心情不好」之類的話。柯桉看不下去我和秦沁的冷戰,某天命令我們坐下來談一談。我是很願意聽從柯桉的話,但是秦沁沒給柯桉這個面子。417的低氣壓一直持續到暑假。
這當中要所發生過什麼事的話就是吳櫻公開表示她喜歡柯桉,不是我也不是遲杭。如果是以前,我還可以拿這件事和秦沁開個玩笑,嘲笑一下他的看人能力和判斷力,但是現在……
吳櫻會喜歡柯桉是在我們意料之外的,但不得不說這個女孩好有眼光又好沒運氣。柯桉絕對是值得託付一身的好男人,只是此時無心感情的他不是風花雪月的好對象。若等幾年,畢業穩定下來或可交往,如果吳櫻能等柯桉到那時我想我不得不佩服這個女孩的智慧和柯桉的運氣了。
聽說最後柯桉是很婉轉的拒絕了吳櫻,然再見仍是朋友。柯桉是有足夠魅力讓人覺得和他當不成情侶也可當知己的少數人之一。
【本文轉載自D哥新聞(dbro.ne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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