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她姐妹老屋情- 第19章 解脫

文章連載前，我公告幾個通知：

1，《扶她姐妹老屋情》一共20章，看完本章的朋友可不要認為就此完結了。

2，目前在我的會賓室里，正在以每日一部的速度更新扶她漫畫，各位可不要錯過這個機會，趕緊去下載吧。

3，本文的最後，有我之前說過的，《老屋情》的後記（上）有興趣的朋友可以稍微看看。

4，（比較重要的一件事）由於我本人要在大年初六入院準備手術，因此我不知道是否能趕在初六之前登出第20章。也不知何時才能更新這篇文章，我只

希望大家相信我，我一定會在手術之後，儘快將本文完篇，一定會盡我最大努力，不讓各位等得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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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6月7日的上午，離開了顧千千的家之後，我回到了父親的病房，並看到了依舊俯首帖耳，滿臉媚笑的吳媽。

「您來啦，您父親的情況從昨天開始已經有了明顯好轉了……」當我坐到父親身邊的小圓凳上，近距離觀察著父親的模樣時，吳媽已經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了。

「謝謝你了，這幾天有我在這裡，你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沒有太在意吳媽即將離去，我只是始終目不轉睛地盯著父親。

確實如同吳媽所說，今天當我再次見到父親之時，發現父親的面色明顯比平常更加紅潤了一些。聽到我在他枕邊的話語，父親更是雙眼稍微翻白了一點，手指也斷斷續續地顫了幾下。

雖然此時的父親仍然談不上恢復神智，或者像正常人的樣子。但即便是能夠稍微翻開眼睛這一事實，就已經說明了他的近況確實在好轉，這也讓我對吳媽這段時間的照顧倍感欣慰。

「楊勇少爺，您父親已經可以恢復到現在這個樣子了，這三天裡也有勞您了。

「收拾好行李之後，慈眉善目的吳媽便對我鞠躬行李。

「吳媽，你不必客氣，這段時間真是辛苦您了……」眼見吳媽要走，我趕忙很禮貌地對吳媽點頭致謝。

「呵呵，楊勇少爺別見外，只要是千千小姐的指示，老太婆都會努力去做的……」說完這句之後，吳媽便拿著簡單的行李走出了病房。

吳媽離開之後，我便一個人靜靜地坐在父親的床邊，腦海里依然盤旋著各種和顧千千有關的思緒，思考著自己未來的人生，以及不斷說服自己要踏實下來，無論如何也要和顧千千走到一起。

只不過出神的沉思並沒有持續多久，當一聲輕輕的「小勇」，從父親臉上的面罩里傳出之時，我的臉上立刻露出的震驚的神色。當我看向父親，發現對方的眼睛不僅僅是微微翻起，甚至已經明顯有神地注視著我，我心中的驚異隨即轉化為一種狂喜，讓我頓時忘卻了腦海中的瑣碎煩心事。

「爸爸！你能說話了嗎！你能看到我了嗎！」激動的我，雙手用力地握緊了父親的手，並感到上面傳來的，比以往更加溫暖的溫度，以及父親的手指在我的掌心之間的抖動。

「小勇……」或許是氣力仍然沒有恢復，父親只是對我露出了一絲隱約的微笑，卻除了「小勇」兩個字以外沒有再多說任何話語。

但即便如此，面對重新恢復了神智，並且再度打開雙眼，深情注視著我的父親，我仍然興奮到無以復加，一邊用力握緊父親的手，一邊淚流滿面……

直到幾分鐘之後，父親再度體力不支地陷入昏睡，我才從這份激動中稍微緩過神來，整理好自己的思緒，並對今後的生活又多了一絲久違的嚮往。

無論我到底是否心甘情願地和顧千千結合，至少我的父親已經在對方的幫助下，病情有了令人驚喜的好轉。就僅僅憑著這一點，我這個不孝子就有足夠的理由用一生時間來償還顧千千的恩情。

當天夜晚，我依舊躺在已經睡了一個月，早就習慣的軟墊子上，守著身邊的父親，難得地美美入睡。只是我打破腦袋也預料不到，就在我第二天早上醒來之後，我將會捲入人生的風暴之中，將要面臨二十多年來最重要的抉擇。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之後照例為父親倒掉夜晚積攢的尿水，協助進來的護士幫父親更換床單以及一些零碎物件。但就在我扶起父親身體的同時，原本昏睡中的父親，卻突然用手掌用力握緊了我的手腕，將一陣劇烈地抖動傳遞到我的身上。

「小勇……我的衣服……我的衣服里……」在我不知所措的目光中，父親幾乎聲嘶力竭地用最大的努力向我說出了這三句話。

「爸爸！你不要勉強，你現在還沒有康復！」沒有太在意父親說話的內容，我只是本能地想讓父親平靜下來，免得影響了他好不容易恢復起來的健康。

「衣服……衣服！衣服啊！」眼看我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父親沙啞的聲音繼續在面罩里閃爍著。

「衣服？哪裡？是裡面嗎？」眼見父親依舊不能善罷甘休，我只好伸手摸到他的住院服上，但摸了左右兩個兜卻都無功而返。直到我在父親地強烈唿喚下，伸手摸到衣服貼身的那面，我才發現裡面竟然有一個破口，而在破口之中竟然還有一個小小的紙團！

當我拿出紙團，在手上展開成作業紙大小之後，父親終於心滿意足地躺在床上不住喘息了，而他的嘴角邊卻流露著若隱若現的微笑。

如果說剛剛父親的一系列反常舉動，已經讓我震驚不已之下，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那麼當我展開小小的紙團，看到上面熟悉的筆跡之時，我立刻如同五雷轟頂一般，一屁股坐倒在地，渾身上下都陷入了極度激動後的顫抖之中。

小小的紙團里，寫了大約一百多個字的內容。而這些字的筆跡，卻又是那樣的熟悉，即便天荒地老海枯石爛，只要我還有一絲神智，我都忘不掉這些筆跡帶來的親切，也忘不掉筆跡的主人，曾經對於我來說是多麼多麼重要！

作業紙上的字跡，赫然竟是已經離開多日的沐羽燕所留下來的！而沒等我看上幾個字，我的眼眶中又開始流出了激動而傷感的淚水。

「老公……對不起，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恐怕我們已經註定無緣再生活在一起了。當然，也有可能你一生都看不到這封信件，因為我在寫的時候，就很矛盾於是否要讓你看到，因此才放在了爸爸的衣服里，一方面奢望某一天你能發現，從而不會忘記我們曾經在一起的生活。另一方面我也期望著，你一輩子都無法察覺這封信件，好讓你和千千小姐可以毫無顧慮地白頭到老。」

「雖然直到我寫這封信之前，我依然認為自己可以為了你的幸福，毅然決然地帶著羽晴離開北京。但我卻發現自己其實還是很軟弱，無法做到什麼都不再留下，一想到今後你有可能忘了我，我就無法控制地讓自己寫了這封信。對此我再次道歉，倘若現在的你已經是千千小姐的乘龍快婿，就請一定要克制住自己，不要再往下看這些內容了。」

「老公，恐怕這聲最為親切的唿喚，今生今世我只能在信中對你最後稱唿一次了。請你不要擔心，離開了你之後，我和羽晴依然會在遙遠的地方，堅強地生活下去。但是我也不得不向你隱瞞我們的去處，因為我知道我的老公很愛我們，我知道我的老公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公……但也正因為如此，我不能為了自己的私慾，讓你去冒這個風險。你未來的人生，沒有了我們之後理應變得更好，但絕非沉溺於我們之間的回憶，從而影響你的前途。」

「事實上，我在臨走之前寫這封信，雖然絕對不想破壞老公今後的生活，但也請你原諒我，我總是狹隘地不想讓你完全誤會我和羽晴，我總是在幻想著某一天的時候，事情的真相能夠被你所知曉，即便到那一天的時候我們已經天南地北，至少你不會從心底憎恨我們吧。」

「但是，我也不能在信里將我和羽晴離開你的真實原因坦然相告，因為那樣會影響你今後的生活，會影響你和千千小姐的情感。我只能在此懇求你相信，我和羽晴之所以離開，是在一股不可逆轉地外力作用下，讓我們認清了只有不再擁有你，才能真的拯救你……」

「儘管只是些隻言片語，但我想我寫到這裡就足夠了。

如果你看到這封信，能夠憑藉上面的話，相信我和羽晴的真心，那麼我們即便今生今世無法再次重逢，我和羽晴心裡也是感激的吧。」

「永別了老公，這次真的只能用永別來道別了……請你不要傷心難過，因為我和羽晴生了一幅不被世人所接受的扶她身體，因此我們已經為了能夠曾經和你一起走過一年多的，這輩子從未體驗過的快樂時光而感到十分知足了。你也不用擔心我和羽晴，我們會在另一個地方堅強地活下去，將我們曾經的愛永藏心底，一生一世都會記住我們過去的點點滴滴，記住我們有幸能夠得到你這樣的好男人的一份真愛。永別了……說了這麼多我們已經無以言表，只能感激涕零到淚滿襟了吧……」顫抖著雙手，雙眼中布滿淚光。我一遍又一遍地看著這短短上百字的離別，看著皺巴巴的紙張上，似乎有曬乾的水漬一般，沐羽燕寫信時留下的淚痕，自己的淚水無以復加地向外流淌下來。

對扶她姐妹從未停歇過的思念自然衝擊著我已經脆弱不堪的心靈，但我卻不得不去咬緊牙關去做另外一件事，因為我終於從內心底察覺到，扶她姐妹的離去似乎並非我想像的那麼簡單。既然姐妹倆對我依然情深意重，我也有充分理由相信她們的真誠。那麼沐羽燕在信里所謂的那份「不可抗的外力」又是什麼呢？

父親突然病倒之後，姐妹倆前腳剛和我互相鼓勵，並向我坦誠了真心，後腳就立刻一聲不吭地遠走高飛。按照扶她姐妹天真善良的性格，這本就是十分蹊蹺的事情。

姐妹倆離開之後沒兩天，顧千千就不知從哪裡得知了我的近況，早不表白，晚不表白，偏偏選在我最脆弱的時候向我拋出了讓我無法拒絕的橄欖枝。雖然一開始，我以為顧千千是從周文川口中得知了這一切，但現在看來，事情卻似乎沒那麼簡單了。

「看來真的演變成了這樣啊……沒想到啊……千千還真是個狠角色……」

「楊勇！有些事情我現在真的不能說太多！但是我只希望你相信，作為兄弟，我發自內心希望你的未來能夠過好！無論我現在到底做了什麼，我都是為你好！」突然之間，或許是在極度激奮的刺激下，我猛然想起了前段時間周文川原本應該令我警覺的兩句話。在這一刻，我突然發覺，事實上蒙在谷里的仿佛只有我一人。而周文川，這個從來都是心思縝密，消息靈通的可靠兄弟，可能很早就洞悉了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吧。

思索至此，我的腦海里忽然產生了一個令我自己都感到極度恐懼的念頭。雖然沐羽燕的信里，正如她自己所說，為了不給我製造太多困擾，並沒有將事情說透。但以我們之間如此親密的關係，以及我內心中一直無法泯滅的，對於扶她姐妹深深地追思，讓我又不得不相信簡單的一封信里似乎暗藏玄機。我的心裡更是有一絲小小的期盼，倘若所有的一切真的是個迷局，那麼或許我還有可以挽回姐妹倆的機會也未嘗可知。

「爸爸！這封信是羽燕臨走前塞給你的嗎！」激動萬分的我，再也顧不上不應該大聲喧譁，衝到父親的身邊大聲疾唿著。

「……」一直沒有睡去，始終努力保持著一絲清醒的父親，雖然沒有開口回答我，但卻默默地點了點頭。

「那……爸你知道這裡面的細節嗎！為什麼羽燕和羽晴要不辭而別！

這裡面的不可抗力到底是什麼！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到底發生了多少事情！

「既然父親還知道信件是沐羽燕塞給自己的，那麼他很有可能多少知道一些事情的內幕，只不過由於長時間昏迷不醒，才始終沒來得及吐露給我吧。

「……」見我如此迫切地追問，父親先是張開嘴巴，試圖說出點什麼，然後好像又想到了什麼，嘴巴再度閉上。最後卻又露出了有些努力的樣子，最終張開了自己的嘴巴。

「千……千……」當天中午，在東直門醫院附近的飯館裡，我一個人忐忑不安地坐在位置上，等待著我剛剛邀請的客人前來赴約。

從離開父親的病房到現在已經有三個小時了，這三個小時里我的腦海里，幾乎可以用絞盡腦汁來思索著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越想越覺得心中恐慌，但越恐慌，卻越讓我欲罷不能地陷入思考的深淵。

如果按照父親給出的答案，這份外力來自於顧千千的話。那麼似乎整套事情或許是這樣：從顧千千來到公司之前，或許她和周文川就已經相識。從顧千千來公司之後，在周文川面前貌似無意但實則有心地提到周文川的父親來看，兩家人很可能還有些交情。顧千千和周文川雖然在我眼前擺出一副從來不相識的模樣，但很有可能在私下裡，比我想像地要彼此熟悉。

如果顧千千真的做出了破壞我婚姻，或者為了得到我的愛情，逼走扶她姐妹的事情。那麼她的真實一面，可以下結論地講，肯定不僅僅是在我面前流露出的天真爛漫。相反地，顧千千除了在我面前以外，很有可能其實城府很深，心機也很重。

傻乎乎的我，從來也不曾懷疑過顧千千的真面目，幾個月的相處中，我也愚蠢地認為她就是一個家庭條件極為優越，嬌生慣養到有些任性，但卻心地善良，活潑開朗的可愛小女生。

但相比起無知的我，周文川從一開始就對顧千千進而遠之。一直以來我都以為是顧千千來公司第一天得罪了周文川，才讓他始終對顧千千抱有偏見，我還因此私下埋怨過周文川的小氣，卻從來沒有懷疑過，一直以來心胸不但不狹隘，相反卻十分寬容的周文川，為何會反常地對顧千千冷眼相待。

如果周文川和顧千千早就相識的話，那麼他一定很清楚顧千千背地裡陰毒的那一面，這也就不難理解為何周文川始終對她多有防備了。

父親病倒的時候，正是5月初的時候。從他病倒之後，我只是在扶她姐妹離我而去後，為了向公司請長假，回去過僅僅一趟。後來直到5月中旬顧千千向我表白之後，在她幫我找來吳媽之後，我才再次回到公司，稍微安心一點地堅持工作了。

原本我以為，顧千千能夠得知我的近況，是由於我在回去請假那天，像周文川吐露了心聲，之後傳到她耳朵里而已。但現在看來，在5月初到5月中旬這十天左右的時間內，在我並未察覺的情況下，在公司里，在顧千千和周文川之間一定還發生了什麼吧。

如果假設顧千千真的心思縝密，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有計劃地一步步推行，那麼即便我不願意相信，但也不得不承認，一切似乎就有些順理成章了。

從周文川說「看來真的演變成了這樣啊……沒想到啊……千千還真是個狠角色……」來看，顯然當時的他並不知道顧千千和我之間的結果到底如何。那他卻很明顯在一段時間以前，就清楚顧千千將要對我展開攻略，只不過不知道結局罷了。

從周文川說「楊勇！有些事情我現在真的不能說太多！但是我只希望你相信，作為兄弟，我發自內心希望你的未來能夠過好！無論我現在到底做了什麼，我都是為你好！」來看更表明了，他心裡很清楚顧千千選擇對了時機，並用金錢的力量籠罩住了我的全部退路。

直到現在，我也不懷疑周文川和我的兄弟情義，否則他不會表現出猶豫和痛苦。他所謂的為了我好，很可能也是受迫於顧千千的力量所致。

更重要的是，他和我自己都清楚，即便顧千千真的是惡意，或者做了出格的事情。但父親每天幾千塊錢的醫療費，加上上百萬的欠款，以及公司里發生的巨變，都讓我無從抗拒顧千千的誘惑。一旦我選擇離開顧千千，那麼我的事業將完全毀滅，父親的欠款將無人償還，更要命的是，累加起來每個月十幾萬的醫療費用，將沒有人去替他支付。

換句話說，只要我不同意顧千千的倒追，我和父親就等同於被判了死刑。恐怕這也是周文川一直吞吞吐吐，始終不敢告知我真相的原因吧。

一系列思考之後，我幾乎已經為事情做出了定論。

記得在父親剛剛回到我身邊，也就是他突然病倒之前，我曾經在公司里聽到顧千千說她自己陷入了戀愛。現在想來，那個她所愛的對象自然非我莫屬了。從那時候起，雖然父親還未病倒，但恐怕知道我有老婆的顧千千，就開始謀划著如何得到我的手段了吧。

父親病倒之後，扶她姐妹真心實意地表白應該不會作假。三天之後她們的突然離去，很可能是顧千千瞞著我，在背後做了什麼手腳。至於讓她們離去的理由，無外乎用我的前途、父親治病以及巨額欠款作為籌碼來要挾。心知自己無能為力的扶她姐妹，為了我的事業、家庭和父親，才忍著巨大的悲痛，毅然決然地將我拱手相讓，讓我由於和顧千千交往，得到了人生的轉機。

一想到扶她姐妹對我的情深意重，為了我的前途可以放棄自己的幸福。兩個宛如天使一般，但卻生為不被世人所接受的扶她娘的沐羽燕和沐羽晴，離開我的時候那份揪心和偉大，我自己也猶如心口被刺了好幾把鋼刀，已經不能用隱隱作痛來形容，簡直是撕心裂肺了。

當然，此時此刻的我，還必須穩住自己的情緒，因為我還有一些疑點，必須要用自己的沉著去一點點探索究竟。

其實裡面的疑點無外乎有三。

首先，顧千千是如何得到扶她姐妹的聯繫方式？我從來沒有讓她接觸過沐羽燕或沐羽晴，我甚至沒有讓公司里任何人，和扶她姐妹有過較為深入的交集。那麼顧千千又從何處得到扶她姐妹的聯絡方式呢？

其次，前天晚上和顧千千貌似合情合理地荒唐一晚之後，昨天早上我看到了顧千千截然不同的嚴肅模樣。這份嚴肅里又蘊含著什麼？似乎並非我想像的那麼簡單，只是因為富家女喜新厭舊的性格本質。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按理說以顧千千的家世，以及本人乖巧可愛的容貌，再加上昨晚在MIX聚會裡聽到的一些內容。我可以斷定，像她這樣的絕對千金，從小到大都不會缺乏追求者的。雖然我不否認，可能幾個月的接觸下來，顧千千對我的印象不錯。我也能想像到，或許從來不會缺乏自信的顧千千，也不會在乎公司規矩的她，有可能想抱著試一試的不負責任心態，讓我做她的男朋友。

但是，如果僅僅是好奇，或者抱著玩樂的心態，她有必要如此大動干戈嗎？

從她一系列的舉動來看，這已經不能用找男朋友來解釋了。而且從她一開始就咬定要和我結婚來看，她簡直讓人不可思議地，將我們的關係，一步到位地定位為婚姻關係，而絕非戀愛關係。

為了得到我，她要用手段來驅趕我的愛人，要冒著被熟人識破的危險，或強壓或軟磨地來爭取我，甚至還要付出上百萬的金錢。作為一個相貌平平，家境很差的普通窮小子，我又何德何能，可以博得如此千金的垂青？能讓這個理應也是閱男無數的少女，為我花下這麼大的血本呢？

雖然我心裡清楚，即便我知曉了事情的全部過程，退一萬步講，就算顧千千在我面前供認不諱。鑒於父親如今的現狀，以及我本人的現狀，我也沒有任何可能離開顧千千了。但不知為何，一想到扶她姐妹對我依然抱有真情，我的心中卻莫名地燃起了一絲火光。或許能夠通過破解這個謎團，重新讓扶她姐妹回到我身邊的，不切實際地幻象，讓我欲罷不能地想對這件事追查下去。

既然只憑我腦子裡想像，整個事件的幾個難點是無從解答了。那我隨即就想到藉助外力，也就是周文川的力量來解開整個事件的謎團。因此我今天中午才約了周文川來吃飯，並在之前的電話里，已經告知他，我知曉了顧千千到底在做些什麼了。

正午十二點，周文川準時地出現在飯館的門口，而在他的身邊，竟然還有一個令我有些意外，但一見之後卻心生溫暖的修長身影。

讓我沒想到的是，周文川不但自己前來，竟然還帶來了一個月中都杳無音訊，我偶爾也會擔心的唐敏。

今天的周文川，如同過去一個月來一樣，在得知了自己即將前往山西的命運之後，穿著休閒十足也懶散十足的T恤衫和牛仔褲。而他身邊的唐敏，也和她離開公司前一樣，早就卸掉了那身鮮紅色的裝束，今天宛如一個鄰家大姐姐一樣，穿著一件淡綠色的連衣裙，肩頭還披上了一件白色的小坎肩。

多日未見的唐敏，身材依然保持得修長而不失健美，走路的姿態卻從過去的前挺後撅，宛如變了個人一樣，成了溫柔婉約地小碎步步伐。不過令我稍感意外，但也頗為欣慰的是，至少唐敏沒有如同我想像一般地消瘦下去，臉上也還帶著健康的光澤。

「唐姐，好久不見了……」雖然我有一肚子話想立刻追問出來，但礙於唐敏在場，我也只好先禮節性地向她問好，並用有些不解的眼神看向一旁的周文川。

「兄弟，你不用驚訝。我知道你今天叫我來是什麼目的，你也不用擔心唐姐在此會影響我們的談話。」從我的表情，就看穿了我的想法的周文川，沒等我開口就自己解釋起來，「事實上，我知道你今天找我是什麼目的，但你恐怕卻不知道我來赴約有什麼目的吧？」

「你的目的？我確實不清楚，不是我約得你嗎？

「確實如同周文川所說，我壓根沒想過他找我也有他的目的。

「呵呵，總的來講，我和唐姐已經找到了一個可以拯救你的方法。今天中午這頓飯我可不想白吃，我會為你指點一條明路，給你一個大驚喜的……」看著我震驚的表情，周文川突然又恢復回我曾經熟悉的那個，嘴角總是揚著自信微笑的優質男人。他也沒再繼續解釋，而是自顧自地坐在了座位上。

「楊勇，你不用太驚訝……事實上這一個月來，文川一直沒告訴你，他找我一起去做了很多事情，而這些事情無非都和你的現狀、未來息息相關。」一個月來沒有見過我的唐敏，眼神里流露著若隱若現的激動。但她還是穩定住自己的情緒，也坐了下來。

從二人簡短地回答來看，似乎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周文川和唐敏已經結成了某種程度的聯盟。而這兩個人所謂的，要給我一個驚喜，無疑指的是我如今的窘境，但我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他們到底商量出什麼辦法，也只好滿腹疑惑地坐回了座位。

「兄弟，你現在充滿了疑惑我能理解，但你聽我先說說，你應該就能聽明白了。」周文川將點菜的菜單遞給唐敏後，便一臉嚴肅地對我說道：「我問你，你前天晚上是不是和顧千千一起去了工體MIX？」

「對……你怎麼知道的？」對於周文川地問題，我有些驚訝地回問。

「呵呵，那天不湊巧，我也在MIX借酒消愁呢……不過你別怪罪我，當時的情況我還不能現身，那樣會刺激到顧千千，因此會對你不利。但是我卻在一旁不斷觀察著你，看到了你臉上的苦悶，看到了你和那個環境的格格不入，看到了你心中對於顧千千的迷惘。」周文川見我默認，便再度發問道，「我再問你，昨天早上你在顧千千家裡醒過來之後，有沒有發現顧千千有點翻臉不認人的意思？」

「是啊，我當時是有些不可理解……」心知周文川還留著很多後話，我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麼，而是等待著他的答案。

「那就對了，換了是誰，當天早上也不可能無動於衷吧。」周文川面露得意地點了根煙，接著說道：「實不相瞞，當天早上，估計你還在睡夢中的時候，我去了趟顧千千的樓下，也在你不知道的情況下，約她下樓談了談。」

「你找她談了談？」從周文川的表述來看，顯然印證了我心中的，關於周文川和顧千千早就相識的推測。

「是的。當時的我，已經和唐姐一起想出了拯救你的對策。我之所以提前找到顧千千，無非就是為了敲山震虎，讓她及時對你收手，免得大家最後鬧得連朋友都做不成……」

「那顧千千的反應呢？」越聽越煳塗的我，只好順著周文川的話繼續問道。

「她的反應？老實說當時在我面前，她還能保持沉得住氣。不過回去之後，恐怕在你面前就很難無所謂了吧……」周文川繼續著自己略顯神秘的微笑道，「如果我沒猜錯，一直照顧你爸爸的吳媽，今天被顧千千召回了對嗎？而且她也要暫時和你保持距離幾天對嗎？」

「操……你還真是料事如神啊……」心中隱約發覺了不對勁的我，也和周文川一樣點起了香煙。

「其實也不是我料事如神，只是從你今天早上約我的反應來看，顯然你那邊是發生了變化的。換句話講，你今天能夠約我，證明你已經發現了端倪。而你之所以能發現端倪，就印證了顧千千和那個吳媽暫時離開了你，讓你有機可乘了……」周文川說到此處，突然稍事停頓，然後便眯著眼睛，一臉精幹的說道：「如果我告訴你，你爸爸其實早就應該恢復了，之所以一直昏睡，其實是在裝睡，為的只是躲過那個吳媽的視線，以圖在某個時刻來告訴你真相，那你會怎麼想？」

「你是說……我爸他早就甦醒了？還躲著吳媽的視線……難道吳媽是來監視我們父子的嗎！」如果說之前和周文川的對答，我雖然驚訝但還算能保持冷靜，那麼聽他說到父親早就甦醒，吳媽是個姦細的事實，我就實在無法繼續保持鎮定了。

「是這樣的。吳媽首先還是在照顧你父親，畢竟顧千千並不想害你，只是想籠絡住你而已。但同時吳媽還肩負著，不讓你父親告知你真相的重任……如果我沒猜錯，顧千千應該很快就要拉著你見她父母了，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你再知道這些事實也沒關係了。另外，我私底下查了查你父親做的治療，按照通常的病理學，他應該至少甦醒了三四天才對……」

「……」心裡明白周文川所言非虛的我，開始暗暗握緊了拳頭。

「有很多事情，我得一點點才能告訴你。但是我今天來，必須要先說的是，我已經和唐姐達成了共識，我們要幫助你，連同你的父親一起逃離顧千千的控制。

「周文川說完，便開始自顧自地夾著剛上來的菜肴，也將話語權交給了唐敏。

「楊勇，是這樣，你現在最大的問題，倒還不是你父親的巨額欠款，畢竟你可以為他申請保護，我也勸你不要再執著於為了父親償還這些錢。」接過話語權的唐敏開始說道：「如今最大的問題，是你父親的醫療費用，以及你現在一旦離開顧千千，將會在工作上遭受重大打擊……」

「看來你們還真是很清楚一切啊，無論如何，我都得謝謝你們一直在想著替我解決這些難題。」此時的我，已經無暇去顧及唐敏究竟為何會捲入這場糾紛，而是真心實意地向她道謝。

「不要這麼說，如果是你的話，我願意為你做這些事情的，畢竟我已經是大領導所拋棄的棄子，對於已經沒有任何親人的我，你是我最最重要的人……」面對著我的感激，唐敏的眼神里也流露出了柔和的光，「我們的建議是，首先你要離開北京，帶著你的父親一起走。我們會為你安排新的醫院，讓你父親入住。工作方面，我們也會動用自己的關係，為你找到新的崗位，收入待遇保證不會比現在差多少。另外，關於每個月十幾萬的醫療費用，我已經將上海的房子連同車子都賣掉了，總共湊出來大概幾百萬左右，我願意全部給你，用來支付你父親的醫療費……」唐敏話音剛落，周文川又隨即開口。

「還有，我這裡有一件必須要交給你的東西……請你原諒，之所以一直沒給你，絕非我想私吞，我只是在找一個合適的機會而已……」周文川一邊說著，一邊掏出了一張我自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銀行卡，一張過去的主人是沐羽燕的銀行卡，「這是沐羽晴在離開北京之前，特地找到我，讓我轉交給你的東西。她沒有告訴我密碼，但這個密碼你一定知道，是一個原本對於你們來說非常重要的日子。」

「至於她為何要把卡片給我，你應該還記得最開始，咱倆一起和馬總喝酒那天，我曾經把你背回家吧。當時沐羽晴就認識了我，後來也就在你請假照顧父親的時候，在她臨走之前，特意去公司找到了我，並將這張卡交給了我。」周文川不顧我臉上已經錯愕到無以復加的表情，強行將那張卡片放在我的手心，「不過也謝謝你一年多來一直在老婆們面前誇我，否則我想她們也不敢將如此貴重的物品交給我這個外人吧。」拿到過去沐羽燕曾經用過的銀行卡，我大概能猜到，這裡面正是她們當初承諾過的，要為我衝破難關的，她們姐妹倆相依為命攢下來的積蓄。托著這張重量不大，但卻分量十足的卡片，我的心裡早已翻江倒海五味雜陳。

低下頭看看手中的卡片，抬起眼來又看了看眼前面露微笑的周文川和唐敏，我一個大老爺們兒又有種想要痛哭的衝動。誠然，父親突然病倒，再加上扶她姐妹突然離去，已經讓我如同一個棄兒一般可憐可嘆。但是依舊擁有著扶她姐妹的真愛，兩年下來還有著這樣兩個可以為我真心實意赴湯蹈火的，值得依靠的朋友，我又是如此的幸運。

這頓飯一直吃到了下午三點才結束。吃飯的過程中，我們對今後的未來達成了共識。

周文川將會用未來一個月的時間，在他臨走之前，動用自己的關係網，為我查清沐羽燕和沐羽晴的下落，並讓我在一切都水落石出的時候，前往她們所在的地方，並將為我安排一個當地的新工作。

唐敏則將會用自己手裡的積蓄，為父親支付大筆的醫療費用。而我則只需要默默地守候在父親身邊，爭取不對顧千千打草驚蛇。為了不被她那個極有權勢的老爹報復，我們必須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一切辦妥，然後我會如同人間蒸發一樣離開北京，離開這個生我養我，二十幾年來充滿歡樂也充滿悲涼的地方。

另外，周文川在肯定了我的一切推測之後，告訴我，顧千千之所以能夠得到沐羽燕的聯絡方式，是她動用父親的關係，找到了沐羽燕的領導，也就是那個可恨的馬總。她通過馬總企業的通訊錄，從而背著我聯絡到了沐羽燕，並以父親的病情和我的未來作為要挾的籌碼，最終逼迫扶她姐妹離開了北京……

當飯局結束，我和周文川站在門口抽最後一根離別煙的時候，唐敏已經坐回了自己的跑車，準備開車過來接周文川離去。

直到未來的若干年裡，我仍然記得那天下午，周文川對我說出的，足以令我銘記一生，也對我們的友誼感激涕零的一段話。

當我問到周文川，為了我這個窮小子，花這麼大的力氣，甚至還要拉上唐敏，為我付出這麼多錢是否值得的時候。周文川只是淡定地笑了笑，並拍了拍我的肩膀。

「兄弟，你和我是不同的。咱倆認識了兩年多，我看起來比你優秀，但實際上你卻一直具備我所不具備的優點。兩年以來，我一直看著你一點點地奮鬥，一點點去改變自己的命運，我看到你為了家庭，為了朋友兩肋插刀，我看到你不顧自己出身貧寒，仍然在這個世界上摸爬滾打的艱難和收穫……希望你記住我這句話，如果說我是高高懸掛在天上，令很多人只能仰視的太陽。那麼你或許只是一隻在黑夜裡發光發亮的螢火蟲。但是，太陽固然光芒萬丈，卻會刺瞎人們的眼睛。

螢火蟲貌似渺小，但在一片漆黑之中，放出的光芒卻足以讓人尊敬和喜愛。

我……一直以來就尊重你不斷放出的這些光芒，我也因此發自內心的，在我自己得不到幸福的前提下，想看著你最終走上幸福的殿堂。」

之後的兩天裡，我就默默地守在父親的身旁，等待著周文川或唐敏對我下一步地指示。而這兩天之中，父親也確實經常能睜開雙眼看著我，甚至斷斷續續地說兩句話了。

兩天的過程中，顧千千也確實如她所說的，連同吳媽一起，都沒有再來騷擾我。但我心裡清楚，得知了周文川想要阻撓我們的顧千千，肯定在用各種手段，來阻止周文川的一系列行動吧。

兩天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我卻通過這難得的喘息，仔細思考著自己的未來。

毫無疑問的是，如果按照周文川所提出的計劃，我肯定可以脫離顧千千的控制。不管我是否捨不得這座生我養我的城市，我也必須為了找回沐羽燕和沐羽晴，徹底離開這裡。畢竟對我來說，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任何人或事，能比扶她姐妹更加重要了。

不過除了對扶她姐妹再度產生的無盡思念，我也在腦海里不斷思索著顧千千這個，我原本以為很了解，但突然變成陌生人的女人。

儘管如今的我，已經得知了顧千千令人髮指的行徑，也明確了她背地裡，對扶她姐妹的所作所為。只是從道理上來講，我有足夠的理由憎恨顧千千的卑鄙行為，但是，已經有點寵辱不驚的我，卻除了厭惡之外，更多了一絲對她的悲憫。

作為隻手遮天的國家幹部的獨生女兒，到現在為止，我也想不通顧千千為何會看得起我，為何會為了我大動干戈。但不論我是否想通這裡面的來龍去脈，我卻不能否認，在我一窮二白的前提下，顧千千之所以對我展開攻勢，除了感情之外沒有其他的理由。

或許這份感情中夾雜著懵懂和衝動，但它也畢竟是感情，感情本身，在這個世界上並不應該被人們所唾罵，相反應該得到讚美才是。

從這個角度來講，我又有些可憐顧千千今後的境遇。我清楚自己不可能再和顧千千走到一起，也因此能想像得出，在一系列處心積慮的謀略最終流產，在她甚至以身相許的男人最終落荒而逃之後，顧千千會遭受多麼大的打擊。即便我和她發生那次關係的時候，她已經不是處女，但肉體關係就是肉體關係，一層膜的有無，完全不能左右這層關係的親密程度，也不能阻止發生關係的彼此之間，產生比單純戀愛更加複雜的情感。

不過，想想歸想想，事實歸事實。我心裡還不至於分不清自己的方向。就算我之後的離去，將會讓顧千千痛不欲生，我也一定會義無反顧。畢竟她所承受到的痛苦，和她帶給我的痛苦成正比，我並不認為我的所作所為，有什麼不妥之處。

兩天的時間，讓我想清楚了自己未來該走的道路，也讓長時間心力憔悴的我，突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而我的父親，兩天裡也經常用他帶有鼓舞色彩的眼神，努力注視著我，甚至還從嘴巴里吐露出一聲一聲的「加油」、「別放棄」之類，讓我感激涕零的話語。

只不過，我萬萬沒有想到，當6月10日晚上，我握著父親的手，習慣性地注視著他入睡之後，我卻很快就要接受和他徹底陰陽兩隔的命運嘲弄了……

兩天之中，周文川和唐敏有些意外，但也情理之中地沒有聯繫過我。當6月11日的早晨，不管我樂意還是不樂意，出現在我面前的，是意料之中的顧千千，和那個貌似慈眉善目，但卻一直不乾不淨的吳媽。

來到我面前的顧千千，雖然依舊能夠保持著起碼的風度，但明顯臉色不似從前那樣和善了。一股若有若無的冰霜，已經蒙在了她的臉上，也在我和她之間豎起了一道令人戰慄的高牆。

在醫院的病房裡，顧千千總共沒坐到十分鐘，就招唿我和她出去走走，並囑託吳媽一定要「看好」我爸爸。

跟隨著顧千千行走在醫院的花園裡，我無從得知這幾天在她和周文川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從她陰霾的表情上，我卻能隱約讀出，似乎三天下來，她對周文川的戰鬥似乎並不順利，至少讓她此時此刻根本樂不出來。

另外，我也不清楚顧千千是否知道了，我已經知曉她的所作所為。直到我們沉默地坐在一張石凳上，直到顧千千用免提打出了一個電話。

「喂，周文川嗎？」電話接通了之後，顧千千絲毫不避諱我，甚至好似在我面前示威一樣，對電話那頭的周文川說道。

「顧千千啊，怎麼樣？又想和我說點什麼嗎？」不知道周文川在電話那頭，能否又料事如神地猜出我現在就坐在顧千千的身邊。但至少，周文川現在的語氣依然強硬而不失自信，證明他的拚鬥並未失敗。

「我只想告訴你，你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別以為你把自己藏起來，我就沒辦法對付你了。你可不要忘了，你的爸爸只是一個商人而已，而我的爸爸，確實管著你們這些商人的官人！」

「哦，你要說的就這些啊……真是個不長進的孩子，你以為我周文川，會想不到你說的這些？我也回贈你一句，如果你膽敢對我父親怎麼樣，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周文川說完便扣斷了電話，只留下我和顧千千之間那可怕的寂靜。

從兩人對話的內容來看，我可以判斷出三條信息。第一，顧千千肯定知曉了，自己的秘密已經被我所知道。第二，顧千千顯然也害怕周文川之後的舉動，但也從側面證明了，她對我即將離去，似乎也有些力不從心。第三，事情也不像我想像的那麼順利，至少顧千千對周文川父親的威脅，並非周文川所能解決的，甚至可以說算是揪住了周文川的小辮子。

果然，在掛斷電話之後，顧千千回過頭來，除了用銳利的雙眼緊緊盯住我，還對著我露出了有些殘酷的微笑，似乎在警告我，她雖然現在處在下風，但卻有足夠的能力挽回局面，並通過各種手段來讓周文川和我一起屈服。

沒等我開口說話，顧千千又撥出去了第二個電話。當免提里的聲音響起時，我聽到了唐敏的聲音。

「喂，是顧千千對吧？」電話那頭的唐敏，聲音明顯帶有足夠的警惕。

「唐姐，不好意思第一次打攪你啊……不過該說的我還是要說，我奉勸你趕快收手，不要和周文川一起自掘墳墓為好。」聽到唐敏警覺的聲音，顧千千好似一個富有經驗的獵人，開始不緊不慢地遊戲著受驚的獵物。

「……不行……這句話應該我對你說才是。顧千千你歲數不大，做事不要做的這麼絕。你這樣下去，不僅僅得不到楊勇的真心，還會遭到他一生一世地唾罵。

「電話那頭的唐敏，先是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隨即好似下了決心一般，和顧千千針鋒相對起來。

「哼哼，我就猜到了你會這麼說……真沒想到，楊勇竟然值得你們為他如此赴湯蹈火啊……只是我想提醒你，你現在仍然身處北京的金融圈。你不想某一天，讓全世界人都知道，唐敏是靠著和大領導的肉體關係，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吧？

你不想讓別人知曉，你連屁眼都被大領導給玩過吧！」

「顧千千！你好陰毒！虧你還是大家閨秀，怎麼能做出這種事，說出這種話來！」如同周文川一樣，唐敏也被打中七寸一般，頓時暴跳如雷。

沒有繼續聽到唐敏之後的怒罵，顧千千就掛斷了電話。這次她終於轉過頭來注視這我，嘴角昂揚著更加得意的笑容。

「老公……你從剛才的電話里聽出了什麼嗎？」此時的顧千千，仿佛化身為一隻長著天使容貌的魔鬼，眼神里布滿了嘲諷的光芒，臉上的笑容也讓人絲毫感受不到溫暖，相反傳遞著一陣陣冰涼的感覺。

既然事已至此，我想我再裝傻充愣是不行了。既然周文川和唐敏加起來都不見得能斗過顧千千，那我自然更沒有力量來與她抗衡了。

只不過，我卻有我自己能做的事情，那就是用這條爛命來守護我的尊嚴和我的人生。面對著顧千千鬼魅般的笑容，我忽然想起了，為了我的幸福而離開的扶她姐妹。不知從哪裡出現了一股勇氣，讓我也想不輸給深愛著我的沐羽燕和沐羽晴，和自己的命運做一次抗爭。

「我聽出來了，你是在告訴我，周文川和唐敏最終都不會是你的對手是嗎？

「想明白自己該做什麼之後，我反而淡定從容地回應著顧千千，這也讓她的眉梢一閃即逝過一道驚訝。

「呵呵，老公你其實還是個聰明人，知道我的用意……」顧千千一邊說著，一邊讓我震驚地從包里掏出一包香煙，並自己點上了一根，「但是你理解得還不夠全面。我所說的，除了他們兩個以外，還想告訴你，你這輩子都註定是我們家的人了。」

「如果我說不呢？」沒有膽怯，也沒有怒火，我繼續平淡地反問著顧千千，而我的心裡卻在面臨困境之時，變得異常堅強。

「哎……其實我也知道，如今依靠你爸爸的醫療費，你的工作，加上你爸爸的欠款，恐怕已經拴不住你了。但是我真的認為，自己跑到外地去，就能躲過我們嗎？我只是希望，難得我們走在一起，你就不用再抱不切實際的幻想了。我會用我的行動，來封殺周文川和唐敏的活躍，到時候你依然沒有任何可以落腳的地方，所以現在就不要冒失地斷了自己的後路。」顧千千說完之後，突然站起身來，仿佛立刻就要走人一般，「老公，其實我還是愛你的。所以我也不想逼迫你，只想去懲罰那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而已……我會再給你三天時間，讓你好好思考一下的……另外，這三天吳媽會一直在這邊陪著你們，所以你可不要做傻事哦……」

「千千，我有一個問題。」眼看顧千千如同勝利者一般，大搖大擺地邁開步伐，我趕忙也站起身來，問出了我一直疑惑的問題，「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偏偏選上了我。而且為了我這麼一個平凡無奇的男人，要花費這麼多的代價。你這樣做值得嗎？」

在我的追問下，顧千千暫時停止了自己的腳步，但卻沒有轉過身子，而是背對著我說道：「呵呵，沒什麼值不值的。你只需要明白，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在公司里那幾個月，只不過我想換一種活法而已。我從小到大，就沒有得不到的東西，無論是對於金錢財富，還是對於名聲地位，甚至包括你，我只是不能接受最終得不到的結果罷了。」

「就這麼簡單！」對於顧千千的答案，老實說我一時半會兒是接受不了的。

「就這麼簡單……呵呵，你也不用把我妖魔化。只是在我的詞典里，沒有『得不到』這三個字罷了……」說完了這幾句之後，顧千千就再也沒有回頭地走向了遠方。

望著顧千千越走越遠的背影，老實說我自己也不知該用什麼措辭來評判她剛才的回答。

如果說，一個女人因為愛情才做了很多極端的事情，那麼她還有可以被原諒的餘地。但如果像顧千千一樣，僅僅是從小養成的性格，讓任性的大小姐可以不在乎別人的感受，為了一己私慾而一意孤行，那這種行為只能被世人所唾罵，也讓我從心眼裡對這個女人徹底失望了。

回到病房的時候，吳媽依然守候在父親的病榻旁邊。看到我走進來，吳媽的臉上又露出了殷切的笑容，不過此刻卻看起來有點欠扁，又有點幸災樂禍。

事實上，儘管我看不慣吳媽又做保姆又做間隙的行徑，我卻不得不承認，顧千千剛才殺人於無形的幾招，確實讓我感到了步履維艱。

或許她很清楚，她對我做出的一切行為，都不會讓我再產生任何動搖了。於是顧千千便想出了，用周文川和唐敏來威脅我的辦法，而這招顯然也非常奏效。

無論如何，雖然我已經將周文川和唐敏拖下水了，但我也不能讓他們為了我，冒出如同顧千千所言的，那麼大的風險。倘若僅僅為了幫助一個朋友，就讓周文川的父親遭到打擊，讓唐敏身敗名裂，這都不是我所能承受的。

當然，接受唐敏上百萬的援助，這本身就已經讓我有些心虛了。但是金錢方面的問題，我還可以說服自己，為了心愛的扶她姐妹，為了我未來的生活，去搏上一搏，今後有錢之後，會再還給唐敏。而顧千千所謂的威脅，我卻萬萬不能承受，更不能讓周文川和唐敏去承受了。

當天晚上，在吳媽走了之後，我一個人一籌莫展地坐在父親的病房裡，腦海里努力思索著應對顧千千的辦法，但即使我想破腦袋，我也想不出該如何化解眼前的危機，如何在不傷害周文川和唐敏的前提下，徹底離開顧千千，回到扶她姐妹的身邊。

或許是父子連心，或許是看出了我的痛楚，從吳媽來了之後就一直昏睡的父親，也始終睜著眼睛注視著我，和我一起分擔這份極度的憂愁。

看著父親充滿憐愛的目光，我勉強對他笑了笑，顧千千帶給我的莫大壓力，也讓我選擇了像算不上十分清醒的父親一吐為快。

「爸爸，你兒子真是沒用，面對這麼關鍵的時刻，卻根本起不到作用，只能讓朋友們去為我拼殺。在他們遇到危險時，我竟然連個對策都想不出來……你兒子還真是沒用啊……」此時此刻的我，將病入膏肓的父親當做自己唯一的依靠，用雙手緊緊握住了他的手掌。

「小勇……加油……小勇……加油……」眼看著我痛苦的模樣，父親繼續用滄桑並且沙啞的嗓音，努力開口安撫著我。他的一雙一直無法完全睜開的雙眼，也好像要吐出眼眶一般，努力注視著我。

「謝謝你，爸爸……真的……謝謝你……」面對著父親拚命為我打氣的樣子，看著那張滄桑的老臉上，深深凹陷的腮幫，以及那對明顯的眼袋，我不禁傷感無限，動情地擁抱著自己躺在病榻上的父親，將自己的頭枕在他的胸口。

當天夜晚，在父親熟睡之後，睡不著覺的我，獨自一人漫步在醫院的公園裡足足兩個多小時。而當我走回病房之時，一副人間慘劇就活生生血淋淋地展現在我的面前。

當我推開病房的房門，裡面的氣氛依然肅靜而安詳，躺在那裡的父親也好像依然陷入睡眠之中。只不過讓人意外的是，鋪在父親身上的被單卻不知為何飄落到了地上。

一開始我還沒有察覺到任何不適，只是有些好奇地走過去，並拿起被子，要重新蓋上父親的身體。但就在我走近父親之時，我卻驚異地發現，父親身上的病人服，竟然是反穿的，而且上面居然還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心中在一瞬間燃起了一絲恐懼的我，將視線一點點轉到父親的臉上。只見那張蓋在他臉上一個多月的面罩，不知何時已經懸垂在床鋪的一旁。父親的眼睛雖然依然是閉上的，但胸口竟然已經沒有了起伏，鼻孔里也不再往外出氣了。

在那一瞬間，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事實。我按動了床邊的鈴聲，催促著護士們趕快前來。我拿起面罩，迅速罩在了父親的臉上，但卻於事無補。我甚至試圖嘴對嘴地為父親做人工唿吸，我甚至拚命按動著父親的胸膛，甚至拍打著他的臉頰。但父親卻好似一個安詳睡去的老人，始終沒有對我地瘋狂做出半點的回應。

直到護士們衝進來，將父親用小車推出去的時候，父親依然安詳地睡著，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般。而在幾個小時之後，等到搶救室之外的我，得到了父親已經死亡的事實……

最後的結果，我只能一個人坐在醫院的走廊里，抱著父親那間寫滿了小字的病人服痛哭流涕。無論我接受還是不接受，無論我相信還是不相信，父親終歸是走了……

「我對不起你……我這樣……你就解脫了……」

「這是我的贖罪……請你今後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

「去找到你的真愛……去尋找你的新生活……」

「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最後……能聽到……你叫我爸爸……我知足了……」事實上，直到多年之後，我也不清楚父親是用什麼時候，在自己的衣服上寫滿這些小字的。不過我唯一能確認的是，之所以將這些內容寫在衣服的裡面，父親是不想過早地打草驚蛇，但也意味著，父親從很早之前，就開始計劃著，要用自己的死，來為我解脫了。

七十四歲的父親，就這樣沉寂無聲地離開了我……

一個多月來，一直住在這間病房裡的我，不可謂不厭惡裡面狹窄又壓抑的環境。但我萬萬沒有料到，我最終的離去，竟然是以這種方式來結束。

父親用他的死，來成全了我的未來。巨額的欠款，高昂的醫療費用，都隨著他的去世而一筆勾銷。

如果用他自己的話來講，他似乎對自己的死沒有遺憾，甚至認為是在彌補二十多年來帶給我的傷害。只不過他沒有想過，十年來我對他的不孝，又該用什麼來償還。

人們都說「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直到父親真的離我而去那一刻，我才真切地感受到了這種痛不欲生的感覺。才真正意識到，十年來，我欠父親的，同樣太多太多……

隨著父親最終自殺式地離開了人世，我、周文川、唐敏和顧千千之間地搏殺也算有了最終的結果。

父親一死，巨額的欠款連同高昂的醫療費用，自然一筆勾銷。也讓我變成了雖然兩袖清風，但至少沒有任何外債的凡人。

鬧出了人命之後，顧千千的父親終於不再任由自己的女兒胡作非為，對於顧千千所謂的，要動用力量來制裁周文川和唐敏予以了拒絕。而顧千千本人，即使在父親葬禮上，也沒有出現在我的面前，和那個吳媽一起，仿佛人間蒸發一般徹底消失在我的世界之中。

周文川的父親最終沒有受到任何波及，而周文川也將在七月中旬正式離開北京，去往山西，和那個煤老闆的女兒最終完婚。唐敏則保住了自己的飯碗，同時因為沒有必要為我支付巨額費用，因此手頭有幾百萬的存款，雖然沒有男人地陪伴，日子過得倒也算小富即安。

至於我的工作，也順理成章地宣告了終結。在周文川通過馬總公司的系統，查出沐羽燕去往漢旺災區做志願者之後，我對北京這座生我養我的城市已經沒有了任何地留戀。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里，我只是留在北京，為父親舉辦了葬禮和火化，並處理了大量的，和法院有關的事務。

離開了醫院之後，由於老房子已經被法院強制執行，並且在六月底開始動工拆卸了，無家可歸的我，只好暫時委身於唐敏的家，始終期待著周文川能夠儘快找出姐妹倆的聯繫方式，並花時間往返於唐敏的家，以及法院之間。

終於，在半個多月的等待之後，在我已經基本辦完了業務，時間也已經跨越到7月1日的時候，周文川通過簡訊，傳過來了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

當我撥通電話的那一瞬間，一個熟悉的，令我心潮澎湃，又讓我失魂落魄的聲音緩緩響起。

「喂……」電話那頭宛如天籟的聲音，我自然再熟悉不過。

「喂……老……老婆……」僅僅是聽著電話那頭的沐羽燕柔和的聲音，我的眼眶就濕潤了起來。

「老公……老公……」再也沒有太多的語言，我聽到了電話那頭的陣陣抽泣。

「老婆你別擔心……老公……馬上就要去找你了……馬上就要回到你們的身邊了……」如同沐羽燕一樣，此刻的我也是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