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市,國際化大都市,這裡三流九等,什麼人都有。路上你可以見到開著法拉利的富人,也可以在它旁邊看到騎著掉漆單車的送外賣人員。一千萬人口,汽車增長速度為每年15萬輛,這些數字無時不刻在提醒著你,這是個物慾的社會,在這裡,金錢至高。
楚松竹望著車窗外,不由地在心裡嘆了口氣。像他這樣,每個月工資只有二千多塊的打工者,房子車子,就是一生的夢想。
今年是楚松竹踏入社會的第二年,比起剛畢業時的憧憬與莽撞,現在的他已經完全融入了社會,也真正成了「飄」一族。背井離鄉,每天的行程就是兩點式:公司——住處。
經濟不景氣,全球金融風暴肆虐,雖未大規模波及中國,但也給了中國的老闆們一個極好的不加薪的理由。
楚松竹所在的公司很小,只有20個人,所以老闆恪守「物盡其用」的真理,加上他個性向來溫和老實,許多雜事也莫名其妙地攤到了他頭上。每天一大早8點就要到公司整理每天的訂報,兼當清潔人員,忙碌到了9點其他同事才著衝著來打卡。
楚松竹租的一居室很小,但對一個人來說也足夠,最重要的一點是——租金便宜,而且離公司很近。
雖已是9月,但在南方卻感覺還身在盛夏,即使是傍晚,太陽的餘熱還在發揮著作用。好在G市的公車全是空調車,一上車,就算外面再熱,也都一下子被驅除。
從公司到家一共5個站,所能搭的車也極多,但楚松竹卻堅持只坐220。因為這趟車的終點站離他的住所不遠,所以每次當他上車時,基本上都不會像其他車那樣擠得像罐頭。
今天車內人不多,一天如發條的工作後,車上每個人都不喜歡說話,耳邊只傳來公車電視的聲音。
楚松竹喜歡站在靠後門處,這樣能及時下車。G市公交車用的是長途旅行的車型,車窗都是儘可能地大,乘客在車上往外望時,基本上沒有什麼障礙。楚松竹覺得站在車上,看著窗外的風景,整理一下今天的工作總結,想想明天的工作計劃,也是非常好的消磨時光的方式。
6點半,這個城市最繁忙的時候。路上一輛輛的公車載著每個人向回家的方式進發。八車道的路也因為越來越多的私家車、的士、公車變得舉步維艱。
220路以行人散步的速度爬到了下一個站時,楚松竹身邊匆匆下去了一批人,這也意味著又有新的一批人上車。
告別了剛才短暫的安靜,新的這批人身上帶著青春的朝氣。他們穿著統一的服裝,稚氣的臉上開始慢慢展現成人的色彩。與車上其他人不同的是,連語調與笑聲,他們都帶著活力與無憂。
車門剛關,駛出十米,楚松竹看到眼前出現了一所學校的牌子。哦,對了,這裡有所高中。
上來的學生大概有五六個,本來就狹小的車內一下子變得侷促起來,而他們也都自我地簇擁著向後門方向走來。
楚松竹立刻覺得原本輕鬆的環境,一下字變得非常不自在。這群學生以圈的形式,圍在了他身邊,有男有女。只不經意的餘光,楚松竹就不由地感慨,現在學生的營養真好。即使只是高中生,這些男生也都比一米七的楚松竹高出不少,女生也有一米六以上。
本來沉浸在自己的思維里的楚松竹漸漸被旁邊的談話吸引了。
「鹿倬,你真的要給那個女的錢?」
「嗯。」回答的是一聲冷冷的男聲。
「那個女的,你管她做什麼。」從鼻子裡吭氣的是一個高瘦的女孩子。
「流產很花錢的,你的零花錢夠嗎?」其中一個男生的疑問,一下子把楚松竹震驚得咋舌。
他不是幻聽吧?在這公車上,他竟然聽到幾個高中生旁若無人地講墮胎。而且,這幫人對墮胎的態度還非常不以為然,當那是在買菜嗎?
「哼,我不拿零花錢很多年了!」因為這勁爆的話題,楚松竹不由地對這事件的男主角充滿了好奇。
以自然的方式稍微偏了下目光,進入他視線的,是一個被圈在最中間的男生。過眼的劉海以極帥氣的方式半遮了一隻深邃的眼睛,它上面是一雙此時有點微皺的眉毛,健康的膚色搭配的是一米八的身材,桀驁不遜的表情讓人無法將他與「高中生」聯繫在一塊。這是一張絕對帶有男人味的臉,雖然他還不夠成熟,但卻足以讓他出眾,所以這可以解釋為什麼他身邊圍繞著幾個長相氣質都相當出色的女孩子。
有的潔白的襯衫隨意地搭在仿西裝的褲子上,有的黑髮里偶爾扎眼地突出幾根顏色各異的黃綠,斜挎包懶散地背在身後——這群人,如果用老師與家長的評定標準,那一定是「壞學生」。
「呵呵,鹿少果然闊綽啊!」一旁的女生開始了恭維。
男生卻沒有理睬,只是把臉一擺,卻無意與偷瞄的楚松竹撞了個正著。楚松竹有些心虛,趕忙把眼睛轉回窗外的風景上。
旁邊的談話後來開始圍繞在了某遊戲與某流行品上,楚松竹心裡亂糟糟,如同作了壞事被人抓到一樣心神不寧。
終於在壓抑的塞車極限後,迎來了到站大解放,楚松竹未等車完全停就急切地尋著後門出走。
這是個大站,基本上半車的人都會在這下車,楚松竹隨著人潮,忙不迭地衝下了車。
這一小插曲,也隨著日復一日的忙碌,早被楚松竹淹沒在了工作的狂浪里。
雖然每天下班楚松竹都是乘坐220路,但他上班卻是坐33路,兩者的方向正好把他和公司繞了個圈。
與大多上班族一樣,楚松竹的早晨是從買早點,趕公交開始的。順利搭上公交,在搖晃的公車裡,適應著窗外的陽光與熱度,楚松竹這才開始慢慢清醒。這段時間,因為悶熱,所以早上起來也沒那麼辛苦。到了冬天,那才是真正的地獄。
手裡拎著買來的蓮蓉包與中午飯,楚松竹的腦子開始思考一會到公司要先做什麼。先把報紙整理好,然後給公司里的植物澆水,垃圾筒的垃圾要清理,微波爐好象也需要擦一下……
忙了大半個小時,楚松竹到大廈的洗手間把手洗乾淨,然後順便洗了把臉。因為未到9點上班時間,中央空調沒有開,剛一直在忙碌,身上早已出了一身的汗,粘在身上,非常不舒服。
回到公司,比他晚到半小時的前台MM貼心地送上了紙巾和扇子。這家公司雖然待遇不高,但這裡的人相對來說比較隨和。這也是楚松竹一直能忍受下來的原因。
8點45,還有15分鐘,楚松竹把電腦啟動,倒了杯水,開始了他的早餐。為了補充血糖,他向來喜歡早餐吃甜一點的食物。上班必經之路的這家包子店就是他的最愛,五毛錢一個包子,在現在這個地上掉一塊錢也沒人揀的社會,實在是非常溫馨的價格。
嘴裡嚼著包子,一邊拿著扇子大扇特扇,眼睛快速瀏覽著今日新聞。每天的這15分鐘,是他難得的休息時光。
下午6點10分,收拾起一旁晾乾的飯盒,楚松竹麻利地準備著下班。盯著電腦螢幕8個小時,現在走起路來人都還是昏昏噩噩。
一出大廈,炙烤了柏油路一天的暑氣馬上向身上襲來。楚松竹皺了皺眉,心裡只想著趕快到家洗個澡。噢,對了,今天還要到家附近的小市場買點菜,冰箱裡已經沒存貨了。
等了15分鐘,遠遠就看到了220駛來。也許是剛走一輛,這趟車人少得可憐,楚松竹看到靠後門的單獨位置上空著,就坐了下來。其實他一向不是很喜歡坐,他有些輕微的暈車,站著還好,一坐下,經過塞車時的走兩步停三步,很容易就會想吐。但這車空位實在太多,不坐的話,整個車上就自己一人站著,別提多奇怪。
塞車的地方向來都是在那所高中附近,這當然和學生多沒多大的關係,僅是因為那是個大站,許多公車都霸道地橫在那裡。
楚松竹見天色尚亮,從包里掏出一本《美食地理》來看。一般男生都喜歡看人文地理類的雜誌,他也不例外。但相對來說,《國家地理》這些「貴族」價格的雜誌實在不是他所能承受得起的,前兩天,在樓下的報刊亭看到在拋售的「10元三本」就去淘了淘。那是個隨意找來的紙箱,裡面塞了二三十本過期的雜誌,裝幀精美,只是日期往往都是一年前左右的。他選了半天,最後挑了一本《美食地理》和兩本《游遍天下》。美食這樣的東西,沒人會說沒興趣,而另兩本,是因為那兩個專題策劃相當對他的胃口:周恩來、宋慶齡。以這兩位偉人的一生來帶讀者遊歷他們生活過的城市。滿好的雜誌,可惜太理想化,所以才會淪落到「10元三本」。
楚松竹很專注地看著雜誌上介紹的各地美食,一邊看著那些做法,想著自己哪天也嘗試一下。這時,發現原本安靜的車廂開始有了雜音。一抬頭,發現身邊不知何時圍了一幫學生。他們正沉浸在自己的話題里,倒也沒把這個抬頭望著他們的人放眼裡。
楚松竹定眼一看,這不是上次那幫講墮胎的學生麼?連緋聞男主角也在。真奇怪,現在的學生也都喜歡站後門麼?這次他們一幫子人也都霸著後門的位置,而自己也等於是挨著他們坐。
楚松竹收回眼神,想重新把雜誌看了,卻發現身邊的噪音實在無法讓自己靜下來好好看書。
嘆了口氣,他把雜誌翻上,塞入包里。然後手靠著窗沿,托著腮,欣賞他的風景去。
又塞了,剛開出1個站。因為沒有了引擎,旁邊的談話聲更顯得刺耳。
「鹿少,你的梅塞德斯還沒修好?」問話的是一個男生。
「嗯。」懶懶的一聲。
「真是受不了那個女人,不過是你拒絕她,就竟然把你的車給砸了。」馬上就有女生來報不平。
「MERY,你也太明顯了。」男生們開始起鬨。
「MERY喜歡鹿少不是什麼大新聞了,」另一直發女生介入對話,「再說,我們學校哪個女生不傾心於鹿少呀!」
唉!年輕人就是好啊,除了上學,就是這些風花雪月的你儂我儂。
那個男主角卻一聲不吭,透過不甚清晰的窗玻璃,楚松竹似乎看到他的目光在向這邊望著。錯覺吧?
「……站到了,請乘客從後門下車,開門請注意。」不知不覺,站到了。楚松竹匆忙拿起挎包,向後門衝去。
「啊,」撞到人了,「不好意思。」楚松竹沒停下腳步,卻回頭向對方輕輕致歉,這在上下車時很平常。
怎麼是他?墮胎男。
男生微皺著眉頭,明顯對剛被撞到非常不滿,眼睛還在死死地盯著他。楚松竹想再說什麼,卻已經被人潮衝下了車。待站定,卻只在門關上瞬間聽到他身邊的朋友不住地關切詢問。
果然是一個大少爺,不習慣坐公交就去打的嘛!
作為窮人一族的楚松竹,其實心底里是非常仇富的,畢竟誰不想成有錢人,可惜當你認清自己這生都不可能中五百萬大獎後,對錢由愛生恨,也是常理。
而後接著幾天,楚松竹竟然總遇到那幫學生。每次在公車上,他們打破車裡寧靜的嬉笑聲是標誌。而他們中間的那個大少爺,每次的面色都是陰陰沉沉,活像誰欠了他二五八萬一樣。不過聽上次的談話,似乎是他的奔馳被砸了,也活該是這要死人的表情。
想到這,楚松竹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揚。
周末是難得的休息時間,一般楚松竹都會多睡一會,然後就開始買菜做飯。偶爾會去處理一下房租水電,因為在這個城市沒什麼朋友,他又不太喜歡私人時間還與同事打交道,所以他的周末其實算是比較孤獨的。
一開始接到水費單,因為麻煩,每次他都是親自去交水費,而不是由銀行劃帳。從他住的地方離供水局不是很遠,卻也不近,走路的話需要半個小時。這麼熱的天,誰都不願意在太陽底下爆曬,偏偏從他家到那裡沒有一輛車直達,就算坐車也頂多只能坐一個站。打車的話,就二十多塊的水費,那的士錢都不值。
吃過飯,趕在三點人家關門前,他出門了。周末他的打扮比較休閒,白色的T恤,黑色的牛仔褲,深藍的帆布鞋,加上斜挎包。楚松竹雖然已經24歲,但白皙的皮膚,溫柔的長相,修長的身材,嫻靜的個性,卻常被人誤會為在校學生。為此,他特意在上班時間穿著成熟,來增加自己的穩重感。
尋著樹蔭走,楚松竹隱隱覺得自己衣服已經被汗打濕,貼在皮膚上,感覺非常不好受。
只想著快點到達終點,腳上也加快了速度,突然眼前飛過一陣水花。
「啊!」
他嚇了一大跳,雖然及時止步,卻還是有少許濺到了他身上。
楚松竹咬著牙,憤怒地向右邊望去。
右邊是一家汽車修理店,店面裝修高檔,裡面的服務人員也都著正規的工作服,這水花是怎麼回事?
馬上,站在門口的一個女生跑過來,靠近了先開始道歉:「對不起,實在對不起。我剛剛不小心把手裡的礦泉水灑了出來,沒想到潑到了你身上,沒事吧?」
楚松竹本來正生氣,卻看到一個可愛的女孩子跑出來,這樣柔聲細語地道歉,倒也沒覺得怎麼樣了。
「哦,沒事沒事。」說著,他掏出自己的格子手帕,把手臂上的水擦掉。
「您走好,走好!」這時,卻見到女孩身後冒出一個熟悉的身影。
一個經理一樣的中年大叔,正對著一個年輕人點頭哈腰。而那個年輕人,不正是那個鹿大少爺麼?
即使是周末,褪去了那稚氣的校服,這大少爺穿的卻是灰襯衫卡其褲,比他這上班族還上班族。
鹿倬也第一時間發現了門口站的人。
四目相對,楚松竹覺得有點尷尬,對那個女孩點了下頭致意,然後抬腳離開。
鹿倬望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一次注意到他,是在公車。淡淡一眼,並沒多大的印象,只是記住了那雙漂亮的大眼睛。第二次,他原本是在看書,低著腦袋,露出襯衫領口的一段白皙皮膚,在夕陽的映照下,有著吸引人的光澤。柔軟的髮絲遮住了他的臉,有幾根還貼在了小巧的耳朵上,看到入神時,他會不由自主地把食指放嘴唇上,不經意,卻有別樣風情。鹿倬承認,自己非常喜歡他的臉,乾淨,白皙,柔美。所以當他下車不小心撞到自己,四目相對時,自己有些失神。
看起來是個美味的傢伙。
而今天的意外相遇,帶給自己的更大的是驚喜。或許是長相相對稚嫩,他總是刻意穿著成熟,這點其實第一眼自己就發現。所以今天看到他穿得隨意,迸發著該有的年輕朝氣,不由地看痴了。因為暑氣而微微泛的嫩紅,使那張臉變得生動誘人。露在短袖下的手臂纖細精緻,軟軟的劉海被風時而吹開,配合著含笑的眉眼,這樣的好東西要放過,他就不是他。
竟然用格子手帕麼?有意思。
既然是自己看中的獵物,就沒有放手理由。鹿倬坐上剛剛修理完畢的梅塞德斯,掏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志在必得地輕笑了下:「是我,有個人,幫我查下。」
南方的天氣很有意思,它不如北方的大冷大熱,卻有點小女子的扭捏與柔情。比如秋天,雖然還是秋老虎,但如果有北方冷空氣的助陣,很有可能一場大雨後就是急速的降溫。
楚松竹一邊手帕擦著混著泥土味的雨水,一邊不由地在心裡問候老天。明明上午出門是大太陽,藍天萬里。誰知道快到下班時突然下了這場雨,而且隨著雨勢的加大,還帶來了北方的冷空氣。
頭髮已經被打濕,凌亂地耷拉在臉龐,順著髮絲偶爾還有幾滴落到地上。身上的白襯衫不均勻地被浸透貼在皮膚上,不僅不舒服,還帶著寒氣。公車司機不知道是不是覺得空調不要錢,開得死大。一直是暑氣天敵的空調,現在衝著落湯雞的自己直吹,頭被吹得發冷,身上也不由地起了雞皮。
車上因為下雨,人多了起來,過道上很少有地站了一排人。雖然對比其他熱點班次是鬆散了些,但楚松竹還是不喜歡一個個身上帶著水氣的人都擠在一塊。
外面的雨越來越大,天也黑得很快,車裡的燈也打開了。路滑,許多司機都放緩了速度,而更多的人選擇了的士。本就擁擠的道路,無意外地在下雨天變得更塞。楚松竹一邊在心裡倒數著站數,一邊在想回去做什麼菜,今天一定要煲個湯去去寒寒。即使這樣分心地想事情,那冷得能降霜的空調還是無法讓人忽視它的存在。楚松竹往旁邊挪了挪,找了個相對沒那麼強冷氣的位置。
現在他所站的位置,是在後門的位置上,右手抓著後門的門杆,身前是一位老人,左邊是一個中年婦女,背後是唯一的退路。
一個剎車,又到了一個站,唿……痛苦可以減少一個。
今天的車內許多人在說話、打手機,內容無外乎是「下雨了,塞車了,我快到了。」「沒想到下那麼大的雨啊!」
後門關上,車又開動。
楚松竹看著外面熟悉得能默背出來的建築,數著還差哪些建築就可以到家了,然後可以換下這濕嗒嗒的衣服。
右耳邊感覺到有人把手也抓到了他抓的那根杆上,同時,身後也帶來了人的氣息。楚松竹非常不喜歡有人靠他這樣近,有意識地往旁邊再挪動5CM,直到碰到垃圾箱。
鼻息輕輕地停留在了他的脖子上,楚松竹儘可能地往前靠了靠,想拉大彼此間的距離,但他畢竟不是紙片人,收到的效果很微小。
楚松竹在心裡開始天人混戰,去和人家說一下吧,看這身高,應該也是男人,就和他說能不能往後站點,這樣太近了,而且這車也不是非常擠。
忍受到了下一個站,車到站,司機又非常狠地剎車,楚松竹慣性地向左邊踉蹌了下。而這時,身後的人也貼合上來。
忍無可忍!
本來因為今天下雨,衣服貼身上非常不舒服,心情已經降到最差,現在還有這樣討厭的人。楚松竹決定豁出去!
轉回頭那一剎那,他遲疑了。
又是他!
大少爺的車還沒修好?雨天打不到車?所以才來和人擠魚罐頭?
鹿倬好整以暇地看著一臉憤慨地盯著他的楚松竹。
楚松竹,名字是自己喜歡的儒雅嫻靜。24歲,父母雙亡,唯一的弟弟過繼給了舅舅,現在一家小型SP公司做文員。
今天下著雨,剛下課,那幫傢伙還在驚訝自己為什麼這樣的天氣還去擠公車,尤其是在自己的車已經修好了的情況下。丟給他們一副「少多管閒事」的表情後,MERY很義氣地把她的傘遞給了他,並一路開車把自己送到車到為止。
這樣的天氣,要找到他所在的班次,是一個賭博,而他的賭運一直好得難以置信。
一上車,就開始尋找他的身影,結果還是在老位置找了他。他果然喜歡站在後門,這個笨蛋,不知道後門是最容易被搶東西的地方麼?
借著車上暗淡的燈光,鹿倬發現,在自己前面的男人,散發著致命的誘惑。衣服因為雨水被打濕,白色的襯衫部分變成了透明,露出男人淡粉的皮膚色。褲子此時也帖服在腿上,勾勒出優美的弧線。柔軟的髮絲庸懶地散開,還原了男人該有的稚氣,一滴水珠頑皮地從發沿順著頸椎滑落到了衣領里。
鹿倬把頭降低一點,近得可以聞到帶著雨水氣息的體香,男人的左臉上白皙的皮膚淺淺地浮現出幾根不甚明顯的血管。他不由地再靠近了些,把手在離他的手掌2CM的位置抓住車杆,仔細地感覺那似有似無的親近。
男人很嬌小,雖然他有一米七,但在自己的「包圍」下,如可憐巴巴的小貓。也許是自己的鼻息因為興奮而粗重,男人挪動了點,他亦步亦隨。再一次,然後他看到男人有些慍怒的臉。真的,好可愛。
楚松竹真的沒想到身後是這個大少爺,他不是該和一群他的「手下」一起麼?今天就他一個人?
因為是面熟的人,楚松竹不好說什麼,待公車發動,他把頭轉回去,繼續看著外面黑漆漆的顏色。
車窗上划著雨絲,因為車外的漆黑,窗玻璃班駁地映出車內的人物。自己的臉,不真切,有些模煳。自己的身後,一身乾爽的優質校服,高大的身影,似乎在通過玻璃看自己。
楚松竹突然有點不好意思,把頭偏了下,看向前面的窗戶,想找自己熟悉的建築坐標。沒想到,因為這個變化,自己的臉與他的鼻尖似乎都快碰到了,趕緊又轉回去。
這一路怎麼那麼難熬,我恨下雨天。
這笨蛋,是故意的麼?不安分地把腦袋轉來轉去,還擦著自己的鼻尖。
鹿倬嘴角勾了下,惡質地把傘勾到包上,左手空閒出來,放到男人前面的椅背上,這樣等於是把男人整個圈在了自己懷裡。
鹿倬突然發現自己愛上了公車,尤其是擁擠的公車!
明顯感覺到了懷中男人怔了下,然後從肩膀的線條里看得出來,他在僵硬,抓在車杆上的手也有些發白。
鹿倬心情又飆到了新高,捉弄他真的很有意思。
快樂是短暫的,車再塞,也有到終點的時候。馬上就是男人的站點,看著他蓄勢待發的樣子,看來是緊張過度了。
車未停穩,男人就迫不及待地轉過身,低著腦袋,想越過他出去。
鹿倬扯下勾在包上的傘,一把撈起男人的左手,把傘塞到他手裡。
男人吃驚地抬起頭,望著他,顯然為這奇異的發展有些莫名其妙。
鹿倬看著他因為疑惑而微微張開的嘴,有些衝動想把自己的印上去。
此時,男人背後的老人在著急地推著他,責怪道:「你下不下的啊?」
鹿倬把右手收起,解除包圍圈,男人急急忙忙地順著後門下車,在最後一節台階,對上了他的眼。
車門關上,楚松竹站在車亭下,無法消化剛剛的事情。有人會給一個僅在公車上見過幾次面的人一把傘嗎?而且,還是這樣的粉嫩嫩的傘。楚松竹看著手裡的傘,這顯然是他的某個相好的送他的吧。他一個男人要打這樣的傘?還是繼續冒雨回去?
那天之後,楚松竹一直沒在車上再遇到鹿倬。包里一直放著的傘,也無法送回去。他都有些懷疑那天是不是自己在發夢了。
日子慢慢過去,一個月後,G市在幾場帶著冷空氣的大雨里迎來了大風降溫。街上的人也漸漸由短袖變成了長袖,這個城市,也有了秋天的氣息。楚松竹現在坐車的樂趣,還多了看美女。天一冷,人的衣服也就慢慢由多彩變成了黑白——這一定律,只有愛美的女孩子會打破。無論多冷,她們都會義無返顧地讓自己白皙的腿照耀暗淡的秋冬,身上也總是變換著溫暖的七彩。G市的男生真是幸福啊!
楚松竹現在每次在公車到達那個高中的站點時都會緊張地向窗外望去,可惜,每次雖然有零星的幾個學生上車,卻不是他想找的那個人。
周六一大早,本是無意外地在家打掃衛生,卻被同事的電話中斷了。原來,有個女同事要回家待產,公司幾個同事打算幫她慶祝下。地點也好找,是市中心的一家以水果為主題的餐廳。
楚松竹換下衣服,抓起手機、錢包就往公車站趕去。等他氣喘吁吁地達到約定地點時,大家已經等候多時。
包括他在內,一共是6個人,三男三女,倒也對稱。這次的准媽媽是楚松竹稱為嚴姐的女同事,雖是公司前輩,卻溫和親切,在工作時經常給他很大的幫助。
待坐定,卻發現他的對面有一道刺眼的視線。
是他!竟然是他這個月來尋找的人!
鹿倬此時正坐在離他有三張桌子的距離,他的對面是個可愛的女孩子,說話時還總閃著漂亮的大眼睛望著他。
兩人對上後,楚松竹有些尷尬地朝著對方笑了笑。
真沒想到會在這遇到他,一直裝傘的包也沒帶,一會去問問能不能約個時間還給他吧。
其他同事發現他對著對面一位氣質不凡的男生致意,隨意問了句:「你朋友?」
楚松竹愣了下,算朋友麼?
然後只好含煳地笑笑,算應付過了去。
鹿倬看著楚松竹終於發現到了他的存在,一直黑著的臉終於緩和了下來。
這笨蛋,剛剛經過他身邊時,竟然就沒看到自己。
這個月,因為歐洲分部的事務需要處理,連著當了一個月的空中飛人。一下了飛機,本想儘快聯繫上楚松竹,卻因為他的姐姐一定要跟著他飛回G市。今天還被她抓著「體驗G市」,卻沒想到會在這遇到這小笨蛋。
一個月不見,他沒什麼大的變化,只是白皙的手臂現在被一層礙事的布料遮擋住了。嗯,頭髮也長長了些,稍稍遮住眼睛,卻因為白皙的皮膚與黑髮的對比,顯得別有韻味。滿好,他喜歡這樣的味道。
他們那桌,三男三女麼,現在看起來好象他家的笨蛋沒有和哪個人對上眼。這個發現,令他的心情又好了起來。
一直在對面觀察著弟弟表情的鹿晏終於忍不住地在他眼前擺擺手:「小倬子,看什麼呢?」
鹿倬回過神來,難得對著姐姐一笑:「沒什麼。」
「沒什麼才有鬼,別這樣笑行不,看得我雞皮都起了。」鹿晏誇張地抱了自己的手臂下,然後把面前已經空了的布丁杯一推,「我吃夠了,咱們走吧,去下一家。」
「再坐會兒。」鹿倬絲毫沒有移動的跡象,反而把菜單再推到姐姐面前,「想吃什麼再點,隨便點。」
「小倬子,你當真沒發燒?」鹿晏張著嘴,馬上把手蓋到鹿倬額頭上試溫,「是誰今天一臉死相地不願意陪我來的?」
「現在我願意了,快點,別多廢話。」鹿倬把她的手輕輕拍掉。
鹿晏眼睛轉了半圈,決定靜觀其變,然後招手把服務生喊來,有人請客,不宰那是對他不尊重。
楚松竹發現自己根本沒注意到其他人在說什麼,只是他們偶爾發笑時,他就乾笑兩聲。餘光卻是不由自主地瞄到對面的鹿倬身上。
那個長相甜美的女孩子在他眼前擺了擺手,他對她笑了笑。
她把手蓋到他額頭上,他只是輕輕一推……
他們似乎關係很……密切,舉止也很自然,完全都沒注意到他們已經成為這家店包括服務生、客人的焦點人物。
男的,俊俏,衣著大方、剪裁高檔;女的,甜美可愛,小鳥依人。這完全就是一對璧人,就是盛產美女俊男的娛樂圈也沒達到這樣的水平。
他們六個人,都是分開點食物。楚松竹到時已經是12點,他點了個定食,看著圖片,分量合適,價格合理,最重要的是,服務生說這是最快可以上的。他現在有些餓,就眼巴巴地盼望著能快點把他的食物上了。
15分鐘後,當其他同事的牛扒、焗飯都上齊了,就只有他的定食一直沒上。嚴姐有些看不下去,招唿著服務生,催讓幫看下。
又過了10分鐘,已經有2個同事已經吃得差不多了,楚松竹依舊還是只能靠他的果汁充飢。這間中,又有脾氣火暴的同事憤怒地催單,但依舊沒見到定食的影子。
楚松竹有些無奈地想,難道是因為他們所坐的位置太偏僻,所以無法引起人的注意?
在第五次憤怒地召喚無果後,楚松竹突然發現自己身邊有一股氣流,然後是一個人拉著張椅子,坐到了自己身邊。
鹿倬實在是受不了這個笨蛋了,雖然他坐得遠,聽不清他們說什麼,但也能從幾次招唿服務生看得出來事情的發展。
落座後,鹿倬衝著服務生打了個手勢。
立刻,有個女服務生小跑了過來。
「把你們經理喊來。」
「請問是什麼事呢,請吩咐我們就可以了。」
「我只與你們經理溝通。」
不一會,一位男經理跑了過來,大概是已經聽手下講述過事情過程,一上來馬上就開始解釋:「真對不起,我們的煤氣壞了,所以沒能及時上菜。」
鹿倬偏著頭,等著他說完,然後冷冷地問了句:「那為什麼一直沒人解釋?我們在這坐了有半個多小時。」
男經理有些冒汗,忙笑著說:「這樣吧,我們按最高優惠,給你們打八折。」
「那份我們就退了。」鹿倬依舊盯著男經理緊張的臉。
「是,是。」那位經理的笑已經比哭還難看,連忙離開。
鹿倬從錢包里抽出幾張大鈔,笑著說:「打擾你們用餐了,松竹和我有些事要談,先離開。這頓算我的。」
然後把仍未從石化狀態中清醒過來的某人拉起,直接從旁邊的側門離開。
那桌同事過了5分鐘才回神,面面相覷:「那人是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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