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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國的長江下游蘇、皖一帶,是一片江河湖港星羅密布、沃土良田一望無邊、山青水秀人傑地靈的地方,也是著名的天下糧倉、魚米之鄉、富庶之地、人間天堂。但決不要以為那裡的人民生活得都是那麼安居樂業、豐衣足食、幸福安康。因為只要是有人群的地方總會有好與壞、善與惡、貧與富之分。人世間有地主就有農民,有官吏也有囚犯,有土豪劣紳一定就有被壓迫、被剝削、被欺榨、被奴役的窮苦老百姓。

在這個地區的北部,千百年來日夜流淌著一條作為中國南北分界的河流淮河,驚濤迫岸、駭浪翻滾,從中原大地一瀉千里直奔黃海之濱。這是我18歲部淮海人民的一條母親河,她孕育著華夏文明重要的組成部分,灌溉著流域範圍內的萬頃良田,撫養著千百萬炎黃子孫的生機命脈,提供了逐鹿中原縱橫天下兵家必爭的古戰場,記錄著從古至今興衰存亡的斑斑歷史。但是,她又是一條給廣大人民帶來無限悲哀和災難的兇惡源泉,那洶湧澎湃的滾滾濁流,一旦決堤泛濫,不知吞噬了多少人民的生命和財產,不知又有多少人民離鄉背井、流離失所、逃荒乞求、客死他鄉。

到了明朝末年的時候,由於朝政的腐敗,官吏的貪瀆,經濟的蕭條,農民起義的方興未艾,後金韃虜的瘋狂入侵。整個明王朝已經處於分崩離析、風雨飄搖、惶惶不可終日的景況。統治階級再也沒有能力來考慮河防的維護和人民的安全,再也沒有精力來顧及老百姓的饑寒溫飽。於是水患連年,泛濫成災。一時間,廣袤大地汪洋一片,人畜萬物葬身魚腹。僥倖逃得性命的人們為了生存,只得扶老攜幼、拖兒帶女、挈婦襁雛地遠離故土家園,沿路乞討,奔向他們想往中的美好地方。當然,他們首選的就是長江下游這片美麗、清秀、肥沃、富饒的魚米之鄉、人間天堂。那麼,這塊美好的土地真的會給他們帶來好運嗎?等待著他們的又是怎樣的結果呢?請看,下面就是一戶淮上人家逃荒後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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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有不測風雲

這裡是安徽淮南地方淮河邊上的一個小村莊,原來也是一片荒丘,因為地勢稍高,幾十年來被淮泛淹沒家園的人們陸續逃難至此,從最初的三、五戶人家逐漸發展到現在的五十來戶,自然地形成了一個小村落。各家各戶根據自己的能力和需求開墾荒地,種植糧食和蔬菜,也在田間坡地栽培果樹。除了自耕自食,也在城市鄉鎮間做些交易,生活雖然不是十分富裕,卻也勉強維持生計。在那個年代,對淮上人家來說可算是個世外桃源了。

村裡有戶姓柳的人家,夫妻二人都已年過半百,膝下無子,只有一個十一、二歲的養女,相依為命。說起這個養女,還有一段來歷:那是十年前,柳氏夫婦從原籍逃荒來此時,在淮河岸邊遇到一個剛剛學會走路的幼童,也不知是和父母走失了還是被父母遺棄了,正在道旁唿爹喚娘放聲大哭,路上行人都正處於逃命的當口,誰也不會去關心這個和自己毫無關係的可憐孩子,更不會為自己的家庭增加負擔和累贅。惟有柳氏夫婦,一則本就心地善良,二則不惑之年尚無子嗣,也是思兒心切,雖然是個閨女也還是滿意,就把她帶在身旁,取名青青,猶如親生女兒一般對待,共同生活。柳青青懂事以後,聽得人們議論,知道不是親生父母,但十餘年來朝夕相處,親情已然建立,仍然是個親密和睦的三口之家。

柳氏一家,和小村中其他人家一樣,種著幾畝自己開墾的薄田,過著男耕女織、自食其力的平常生活。所不同的是:柳家祖傳會一點武術雜技,每逢農閒時機,一家三口,在附近城鎮鄉村走街串巷,拉個場子,打幾趟花拳繡腿,耍幾套把戲,翻幾個筋斗,賺幾個零花錢。生活雖然貧苦了些,在沒有自然災害和人為暴力的干擾下,過得還算是很安定的。俗話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青青雖然只有十一、二歲的小小年紀,生活的磨練使她早早就具備了中國農村婦女所有的美德和技能:孝順父母、操持家務、洗衣做飯、繡花織布、裁衣縫補、編席制履以至簡單的武功,由於她年紀小,柔韌性好,柳公教她練柔術,斡一個軟腰,後背能貼到屁股,筋斗翻得又高又飄。小村中沒有一個人不說她是一個聰明伶俐、心靈手巧、吃苦耐勞、勤儉持家的好孩子。

天有不測風雲豈能料之,這種清苦卻安閒的生活沒有維持多久,就被一場大水給毀滅了。明末天啟年間,淮河暴發了一次百年不遇的洪峰,洶湧澎湃、滾滾襲來,衝破堤岸、漫過田野、翻越山坡,就連地勢較高的,連年水患都未能侵襲到的小村,也不能倖免地成了龍宮水府。無可奈何,柳家夫婦只得帶著女兒青青含悲忍淚、極不情願地離開了一家人辛勤勞動、苦心經營了十數年的美好家園,加入到數以萬計命運相同的難民隊伍中,又一次開始了逃荒的生涯。他們拉家帶口拖兒帶女地過河涉水、翻山越嶺、風餐露宿、顛沛流離,一步一步向南走去。四周景物一片滄桑,但見衰柳寒蟬、枯樹昏鴉、空山寂寥、悲風蕭瑟,一幕幕淒涼悲慘的景象。柳氏一家沿途賣藝,乞憐求討,艱難地度過日日夜夜。眼看著多少人成為餓殍倒地,屍埋黃沙。活著的人仍不懈地努力,帶著求生的慾望,幻想著在江南富饒的土地上重新開創自己新的家園,蹣跚著前進。

經過十餘天的艱苦跋涉,所到之處人煙逐漸稠密,市場開始繁榮,難民沉重的心也有了復甦。又走了兩天,跨過了長江,終於走到了一個繁華的大碼頭,向路人一打聽,原來是江南重鎮安徽的蕪湖。

蕪湖是長江下游的重要港口,人口密集、物產豐富、交通便利、市場繁榮,又距離兩江地區的首府南京不遠,所以經濟十分發達。柳氏一家三口還未進入城裡,就被那車水馬龍、濃妝艷抹、歌舞昇平、吆喝叫賣的熱鬧景象所陶醉了。特別是小青青,自出娘胎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人,那麼多從來也沒有見過的新鮮玩意兒:路邊打把子賣藝的、敲鑼打鼓耍猴的、唱著曲兒拉樣片的、打著竹板說書的、吆喝著賣大力丸的、挑著擔子賣餛飩的、捏麵人的、澆糖人的、各式各樣提籃小賣的,形形色色的一件比一件有趣,一樣比一樣好玩。看得她踟躇不前、流連忘返。柳公見女兒如此興奮,自己也高興,遂向老伴說道:「我們就在這裡住下吧,不走了,這裡地方那麼大,那麼熱鬧,我們先拉個場子,練幾套拳腳,耍幾套把戲,有機會再找個長工短工做做,總不至於餓死吧!」

「是呀!我的兩條腿快要斷了,再也走不動了,住下吧!」柳婆也同意。

青青聽見二老說話,更是高興得不得了,連忙符合道:「太好了,太好了!以後我每天都可以到這裡來玩。」

於是三人找到官府專門設立的難民收容所,舊時稱為粥廠。一座破舊的孔聖廟內,大殿香房裡、走廊過道上都擠滿了衣裳襤褸、面黃肌瘦、奄奄待斃的難民,足有千人之多。柳家三人進來時,正好抬出二具剛死的屍體,他們乘機彌補了死者讓出的空位。不管怎樣,總算有個遮風避雨的住所。而且這裡每日早晚還免費布施二頓稀粥,有吃有喝,先安頓下來慢慢再說吧。

其實,他們哪裡知道,所謂的粥廠,只不過是遮人耳目的騙人把戲。喜歡歷史的人都了解,明朝熹宗皇帝朱由校十分昏聵,沉溺工藝製作,不理朝政,朝中大小事務全由宦官魏忠賢把持,天災和戰禍都成了他們發國難財的大好時機。魏閹以救災為名從國庫中支取了大量的銀錢和糧米,其中大部分都被他中飽私囊了,少量的救災物資又被府縣層層盤剝,到達粥廠已經所剩無幾了。加之難民眾多、批批湧來,僧多粥少、杯水車薪,那個布施的稀粥也就是水中漂浮著幾顆米粒而已,還不夠撒泡尿的量呢!再說,千人之眾擠在一個小小的破廟裡,每人也就一個錐大的立足之地,所以環境污染、空氣渾濁、臭氣熏天。不久就蔓延起一種不知名的傳染病,三天兩頭不斷有人死亡,留有後人的還可弄條草蓆卷了擇塊荒地埋葬,孤寡無人的只有被拾茅襤的拖去丟在亂葬崗上作為蟲豹的美食。可憐的柳家三口竟不自覺地,還高高興興地走進了這座悲慘的大墳墓。

從第二天開始,為解決一家人的肚子問題,柳公就帶著青青到街上賣藝去了,柳婆因旅途的勞累身體略感不適在「家」休息。不過他們那點微薄的技藝在蕪湖這種繁華的碼頭上,實在是拿不出手來,好在青青的筋斗翻得漂亮,又是個小姑娘,也引起一些人的喝彩,扔下了幾個銅子。有了一點收入,全家都很高興,可是柳婆的身體卻一天天壞下去,大家心裡又添了幾分愁悶。

【本文轉載自D哥新聞(dbro.new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