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臉見大家了!琥兒自赤裸的身子被西門朔看光之後,便羞得再也無法抬起頭來。這不像她。
對,一點都不像。
平時的她是個意氣風發的姑娘,可以大刺刺的與男倌們稱兄道弟,也總在有男客來續香樓鬧事時第一個帶頭與人開打,就算不小心受了傷,她也很瀟洒的說沒關係。
可是,她之前所有的意氣風發,全毀在這一晚了。
大家都知道她赤裸的被西門朔抱在懷裡,兩人動作很曖昧,他又全身濕淋淋……這樣的畫面,給了眾人無限的想像。她氣得給了他一巴掌之後,羞澀的披上外衣,便直奔房間。
最氣人的是―
去他的!她想要離他遠遠的躲起來大哭都沒有辦法。
「別這樣,我發誓我真的沒有看到重點。」西門朔也很無奈,看著那個鼓得像座小山的被窩道。
她躲在裡頭很久了,而他也在旁邊坐了很久,很睏了耶。
「你滾啦!」 本姑娘現在很不爽,這個肇事者還敢跟她囉唆!
有沒有搞錯啊?是她吃虧,又不是他,他還敢說沒有看到「重點」?這是什麼風涼話!
她愈想愈氣,從枕頭下偷偷摸出一把匕首。
「小琥兒,睡一覺,當作今天是一場惡夢,保證隔天起來就忘光了。」西門朔自以為是的說著安慰的話,還不忘拍拍鼓起的被子小山。驀地,琥兒掀開被子,臉上寫滿怒意,左手緊握住匕首,襲向他的速度比平常更快。
她趁著他此刻毫無防備,將匕首狠狠地抵在他的脖子前。
「我要殺了你!」 她像一頭反擊的小母老虎,只差沒有對他齜牙咧嘴。
西門朔只是愣了一下,身子保持不動,慢慢的縮回大掌。「小琥兒,刀劍無眼,你要是傷著自己就不好了。」
「閉嘴!」她生氣的低吼一聲。「你真的以為我不敢動你嗎?仗著你是小姐的未婚夫,你就可以這肆無忌憚的囂張?你有沒有弄清楚這裡是誰的地盤?」
他決定噤聲,看得出她現在是因為惱羞成怒而激動。
也是,一個姑娘家,因為沐浴時不小心跌倒而尖叫,竟引來那麼多人圍觀。這不打緊,她還赤裸的窩在一個男人的懷裡。再說,他是花琉璃的未婚夫,這樣的身分是十分敏感的。不過,他還是得在心裡偷偷說一句,琥兒的肌膚真是滑膩細嫩啊……
「不准你再回想剛剛的事!」 見他不說話,她又羞又怒的說。
「想也不行?」這麼霸道。
「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嗎?」 琥兒將匕首往下一壓,刀鋒陷入了他的頸子,隨即劃出一道血痕。
當匕首一鬆開,血便順著刀口流下。
但西門朔連眉都沒挑一下,依然噙著笑望著她。「我相信如果今天是別的男人,早就死在你的手下了。」
他聽似毫不在乎的語氣讓琥兒忍不住皺了一下眉。
「你……」
「琥兒,我跟別的男人不一樣,你應該早就明白,不是嗎?」西門朔的笑容帶著些邪魅,顯得很有自信。他好像早就知道她下不了手,尤其是對他!是啊,他不是別人,他是西門朔,只要是女人都搶著投懷送抱的男人!
「對!你真的很不一樣!」她氣唿唿的收回匕首,抬起小臉望著他。
「你比其它男人更混帳、更無聊、更王八!」
下一刻,她將被銬住的右手一拉,讓兩人的手一同抵在床鋪上。
「今天我一定要將手銬打開,我再也受不了你了!」她將匕首的尖端往手銬中間的鎖孔鑽去。
但是這副手銬確實是以千年寒鐵打造而成,尤其上頭的鎖既精細又複雜,並非以尋常的鐵器就能撬開。
西門朔傻眼,他原本以為她是想直接將匕首往他的手腕上一剁,卻沒想到是打算撬開鎖孔。
她這個動作可愛得令他忍俊不住。「該死,怎麼這麼難打開?」她乾脆盤腿坐在床上,舉起手仔細瞧著手銬。
「想要打開,只能乖乖等你的主子拿鑰匙來。」他像是看好戲般,在一旁好整以暇地道,還不忘打個呵欠。
琥兒不悅的抬眸瞪他,「你不知道小姐總是喜歡唬弄下人嗎?甚至特別愛以整我們為樂。」
「是嗎?」 西門朔倒是跟她閒話起家常來。
「怪了?明明是自己的未婚夫,為什麼不自己保護,要將你丟給我?我這是上輩子欠你們嗎?」匕首怎麼撬也撬不開手銬,她又氣又惱。
西門朔笑而不答。畢竟他的事真的很複雜。
「算了。」她放棄了。
當他以為她已用盡精力,準備乖乖就寢時,卻發現她凝望著他。
「小琥兒,想睡了嗎?」他笑咪咪的問道。
「少跟我嘻皮笑臉。」 她只要一冷靜下來,就會想到剛剛在澡堂時的窘狀。說來說去,這男人待在她的身邊愈久,就像沾在她人生中的污點,愈來愈擴大。
「我天性樂觀,總是笑口常開。」 尤其遇上她後,他的心情總是莫名的感到輕鬆愉快。
「西門朔,我跟你商量一件事。」琥兒轉了轉眼珠子,壓下心中的怒氣,語氣放柔了一些。
「你會與我商量?」哇,天要下紅雨了。
「小姐身邊有個名醫,名叫白西塵,你也讓他醫治過,應該知道沒有什麼疑難雜症可以難倒他,所以等會兒你就咬牙忍一忍,痛一下就過去了,再請白大夫把你的手接回去,從此我們就井水不犯河水……」
說著的同時,她的左手不忘按住他與她銬在一起的那隻手。
「喂― 」 沒想到她真的打著這個主意!
「不會太痛的!」 她難得對他展開笑顏,笑得如同罌粟般美麗。出於本能,西門朔見匕首已準備往他的左手腕落下,很快的伸手往她的頸間一噼。
他的動作總是又快又准,剛好噼在她的昏穴上頭。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什麼,就兩眼一翻,手中的匕首鏗一聲掉落在地上。
他也正好接住她癱軟的身子,軟馥的香氣也迎鼻而來。
「小琥兒,我對我的左手還挺順眼的,不想和它分開啊。」
西門朔將她放在床上,然後在她身旁躺下,雙眸一直無法從她昏睡的臉龐上移開。
嗯,她真的愈看愈可愛!
琥兒真的從來沒有見過像西門朔這種臉皮厚的男人。他昨晚竟然將她噼昏,今早竟還笑咪咪的喚她起床吃早膳!太過分了!
琥兒發現自己遇上他之後,心情就起伏不定,沒有一刻是冷靜而有理智的。
而西門朔卻如同以往,一逮著機會就和她耍嘴皮子。
她想,哪天他真的「掛掉」,嘴巴應該還是會嘰嘰喳喳的講個不停,表示他曾來過世上一回。
嘰嘰喳喳她是沒有意見,但是他這張嘴也太不知好歹,總是她說一句,他便講一句,而他每講一句,她額上的青筋就冒出一條,講兩句冒兩條,直到她心裡滿是怒意,就與他動起手來。
明知道她打不贏他,卻老是與他比武,因為她就是氣不過嘛!她的嘴就是笨,不像姊姊們那麼牙尖嘴利,她只會扯開嗓門大吼,然後出手討回公道。和他多說是沒有用的,可是她連拳腳都輸給他,真是她的恥辱啊!
所以,今早她想了想,不應該再繼續讓這個賤胚待在身旁,她應該做一些什麼才是。
他們都說這副手銬一般人無法打開,那麼她就去找城裡最出名的巧匠幫忙打開好了!
所以一用完早膳,琥兒不管西門朔願不願意,便拖著他往外走。
一到街上,兩人為了掩飾那副手銬,只好並肩走在一起。
也因為他們銬在一起,她不得不穿上姑娘家那種飄逸的衣裳,好用長長的袖子遮住那副手銬。
該死!她有些不適應他人的眼光。
畢竟她琥兒在珍珠城也算小有名氣,這下子身邊偎著一個男人,她又穿著露出許多肌膚的春衫,不管再怎麼低著頭都很惹人注目。
「我是很高興你約我上街走走,但是……」西門朔無趣的看了看四周。「我還是比較喜歡和你單獨相處。」
她斜睨他一眼,不動聲色的以右手撞了他的腰側一下,冷聲道:「閉嘴,我今天不想和你說話。」
「小琥兒,你別生我昨晚的氣。」他又露出邪魅的笑容。「我又不是故意偷看你洗澡,也不是……」
「信不信你再說話,我會先毒啞你的嘴!」 天啊,他真的好吵,吵到她都不想理他了!
西門朔吹了聲口哨,見她臉色真的很難看,只好暫時閉上嘴巴。
一會兒後,兩人來到城中的巧匠樓。
巧匠樓遠近馳名,聽說這世上沒有巧匠樓的鎖匠解不開的鎖,各種關於鎖和鑰匙的問題都難不倒他們。如今老闆年歲已高,不再管事,由他的幾名子女傳承這門生意,聽說他們青出於藍,甚至有人能破解古代帝王墓中的機關。當兩人走進店門,巧匠的千金立即上前迎接。
「姑娘,請問是要買鎖櫃,還是……」
「我要解鎖。」琥兒將手伸到巧匠千金的面前。
巧匠千金側頭瞧了瞧,又看看手銬的鎖孔,最後面露難色。
「這副手銬……」
「是以千年的寒鐵鑄成,沒有鑰匙是絕對打不開的。」 西門朔一見到美人,便忍不住主動開口。
琥兒瞪他一眼。要他多嘴啊!
「是啊,尤其鎖里的機關很精緻,需要些時間才有辦法打開。」 巧匠千金點點頭道。
「不管需要多久的時間,請一定要幫我打開。」琥兒說得一臉堅決。她一定要擺脫這個臭男人!
「小琥兒,原來你帶我來這兒,是急著想甩掉我?」西門朔一臉好傷心、好難過的表情。
「你還演!」她瞪了他一眼,不想在陌生人的面前與他多囉唆。
「我是說真的,和你相處久了,我們吃飯、睡覺,連沐浴也一起……」
「閉嘴!」 見他一直口無遮攔,琥兒連忙將他往外拉。「抱歉,我改日再來。」
兩人像是演了一出鬧劇,琥兒臉皮薄,臉幾乎一路紅到耳根。
「小琥兒,我是說真的,如果哪天我們真的要分開,我會很想念你的……」 西門朔的聲音出奇的溫柔,黑眸認真的望著她。
然而琥兒卻抬眸恨恨的瞪著他。
「西門朔,你別太過分了!」她將他拉往一旁的巷子裡,指著他的鼻子開罵。「你別以為我和其它姑娘一樣,見到你就暈頭轉向!」
「你就是跟其它姑娘不同,才吸引我的目光。」他的眼神極為真誠。然而他平日吊兒郎當慣了,因此她認為他只是胡說八道。「哼!你別想整我!」琥兒實在生氣。
「你是小姐的未婚夫,竟然對我說出這種話?我告訴你,我真的很討厭你!」
說完之後,她便邁開腳步欲離去,無奈他不動如山,她又被拉了回來。
「不管我是別人的誰,我只想成為你的西門朔。」 他嘴角噙著笑,笑得充滿魅惑。
只是,琥兒像是腦筋不開竅的蠻牛,認為他的話里沒有幾分可信,只覺得他太無聊,總是拿她尋開心。
「你走不走?」 她不正面響應他的話,只是冷冷地問。
他無奈的聳肩,只好移動雙腳。
哎呀呀,沒想到他西門朔在女人面前向來戰無不勝,卻在琥兒的身上踢到鐵板!真是悲哀呀!
明明是愈看愈討厭的人,為什麼忽然從某一天開始,每次見到他的感覺就會複雜一些?
自從西門朔在街上跟她說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之後,琥兒的腦子就好像整個變得極為紊亂。
只要一見到他,就會想起他那一句― 不管我是別人的誰,我只想成為你的西門朔。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只是嘴巴犯賤,還是只要是面對姑娘家,他都會這樣耍嘴皮子呢?
若說她沒有被他影響是騙人的。
兩人朝夕相處,他總是一臉笑意,而且她還不曾見過他生氣的模樣,連她生氣的時候,還會試著逗笑她。那天回續香樓之前,西門朔在街上買了一塊玉佩送她,是塊貓型的玉。他說,她雖然名叫琥兒,但是他覺得她像只貓,所以送她這個。
她應該不屑收下他任何東西的,但是她當下卻像中邪似的,竟然收下玉佩,還讓他為她戴在頸子上。
這……他們兩人之間好像愈來愈不單純了。
他是小姐的未婚夫啊!他的身分,她從來沒有忘記過。
但以琥兒簡單的腦袋與心思,她真的不懂小姐和西門朔到底在想些什麼。
如果他們打算有一天成親,為什麼小姐會放任他與她相處呢?
怪了,她真的想不通。
而最近,他也變得奇怪了。
琥兒偷覦西門朔一眼,看他還是待在窗台前,吹著夜晚的涼風,喝著花醉的私釀。其實……她對他一點都不了解。她只知道他的姓名,知道他是西門山莊的少莊主,還知道他是小姐的未婚夫,他其它的事,她都一無所知。
「要喝一杯嗎?」西門朔突然轉過頭,將杯子往她面前一放。
琥兒搖搖頭,對酒這種東西沒有興趣。「不要。」
「你怕你酒後會亂性嗎?」他以開玩笑的語氣問。
她攏緊眉。「對你?哼,我寧可不要。」
「我對你而言,真的這麼沒有魅力嗎?」 他又是一臉受傷,將俊顏移到她的眸前。
他看似有些微醺,不過腦子還是清醒的。
嗯,不管她怎麼瞧他,她還是讓他這麼難以移開眸光。
他終於明白,為何當初他昏過去後一醒來,就向花琉璃要求再見琥兒一面,因為她真的是太特別了。她並非特別美麗,有著英氣的眉宇、燦亮的雙眸、豐潤的菱唇。但是她眸中總是散發著無限的生命力,讓他很想探究她的生活究竟是多麼精采,讓她每天都有用不完的精力。
結果,她的日子也過得平凡。
可是,她和一般姑娘家不同,她有自己的想法,想做什麼就勇往直前。才沒有多久,他竟然已對她有一絲心動。
「你不是沒有魅力。」琥兒咬咬唇,最後決定直視他熾熱的黑眸。「你只是將魅力用錯在我身上了。」
「是嗎?」西門朔覺得她這句話很有意思。「你的意思是說,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有,我對你有感覺。」她冷冷地一哼。
「喔?什麼感覺?」他滿臉期待。
「一種想挖個洞將你埋了的感覺!」哼,填平之後再用力踩黃土幾腳,希望他能多下幾層地獄。
他哈哈笑了幾聲。「琥兒,你知不知道女人很愛口是心非?」
「那你知不知道你其實很愛顛倒是非?」 與他相處這些天,她多少也懂得伶牙俐齒了,總不能老處於挨打的份。
「那你敢跟我打賭嗎?」 他放下酒杯,笑彎了眼道:「如果你贏了,我就不再逗你,而且我們一塊去向花姑娘要鑰匙,放你自由。」
「真的?」
「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賭什麼?」 她開始有些躍躍欲試了。
「我賭你其實心裡對我也有一些意思。」西門朔伸手勾起她的下顎,嘴角微揚。
「何以證明?」琥兒深吸一口氣,掩住心裡頭那一瞬間的悸動。「如果你對我沒有任何感覺,你應該敢親我……」
「你這是占我便宜?」她打斷他的話,氣得獗起小嘴,不忘再多送他兩個白眼。
「如果你真的對我沒有感覺,你親我時,我會知道你吻中之意,沒有感情的吻是冰冷的,像是親一塊石頭那樣。」 他不懷好意的以這樣的理由說服她。「何況只是一個吻,到時候你贏了,不也如你的願嗎?再說你不是向來自信滿滿嗎?」
琥兒望進他深不可測的黑眸,腦子裡全是他的慫恿。
是啊,如果她真的對他沒有任何感覺,吻一次、兩次或是上百次都沒有關係吧?
她為什麼要拒絕這個大好機會?只要吻他一次,就能換得日後的自由,值得啦!
「好。」 她決定和他賭了。吻,只不過是嘴對嘴碰一下,有什麼好怕的?
不怕,跟他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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