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藝人舞女傀儡女於褔——是一個假名,事實上,她是缽屋一黨傀儡女忍者小弓,當她開始自白的時候,就已經不再是女忍者了。

所謂「女忍」,就是已經喪失自我,完完全全成為一個「忍者」。

於福在初遭逼供時,尚且固執不肯吐露實情,這就是她堅持「忍者」的門規,也是傀儡派的不拔耐力。

但是一經過那池泥鰍地獄,可怕的泥鰍為了尋找水源瘋狂地在她身上鑽動,強烈的官能刺激,令她的精神恍惚起來,終於所有的耐力都崩潰了,而在蜘蛛丸的泥鰍地獄前屈服了。

在酷刑的逼供下,她在無意識中一句一句地吐露秘密——「我們共有——」

說到此處,底下竟然寂靜無聲。

蜘蛛丸開始覺醒到事情有某些變化,他皺緊雙眉。

裸女——好似在瞬間失去發音的能力。

她的雙眼混濁,心智縹緲,一張微啟的櫻唇正慢慢顫動著——她正在說話呢。

不!她張著嘴說話,可是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懷疑,是不是自己在這一瞬間失去了聽覺。

「咦,難道這會是傀儡忍法……」

丈介大叫一句。

(老大!)

蜘蛛丸沒有回答他。只是凝神望著小弓的雙唇。

雖然她已喪失了聲音,然而她的唇中仍正確地說出某些答案,蜘蛛丸用著高明的讀唇術,仔細地辨明她所吐出的無聲言語。這種「讀唇術」,常是忍者們在深入敵境時,用來連絡、密談的特殊技巧。

蜘蛛丸目不轉睛地瞪視著她的雙唇。

(——火吹當六、百齊之丹、熊若——)

這一定是她的門中忍者之名。

即使在她失去聲音之後,仍源源不絕地道出門中的人數秘密。

但是,這還不夠——可是——。

「啊!」

原本陶醉,心動的小弓神情突然一變,她的身子歪斜。兩隻原本明亮如燈的雙瞳,似乎要從眼眶中飛躍出來,苦悶之聲不斷由她齒縫中泄出。

這種苦悶的衝擊,仿佛也奪走她嚅動雙唇的能力。

她臉上的表情正在急遽變化當中,赤裸胴體持續顫抖著,終於她像一灘軟泥,乏力地倒向可怕的泥鰍群中。

泥鰍是如此殘酷而無情。

它們不但鑽入她的下體,甚至連顏面、鼻腔、耳穴,都無法逃過這場魔劫。

「啊!老大!」

丈介無意識地站起身來。

「她好像死啦!連唿吸也停了!」

蜘蛛丸沒有回答他。

(難道她的同黨,已經滲透進來了嗎?)

他用銳利如鷹的眼睛,環顧四周。

暗中一定有個人,在悄悄操縱著小弓,他一定就在四周。一個優秀的忍者,不管隔著何種距離,只要能夠施展忍術,就可先奪去她的聲音,然後看見蜘蛛丸鍥而不捨地讀著她的雙唇,竟進一步麻痹她面部的表情。這就是忍者的一貫法則。

難道在這座固若金湯的城池中,也有敵人悄悄潛入嗎?

蜘蛛丸一嗅到敵蹤,忍不住皺起雙眉。

也許就在瞬間,敵人已經陸續潛入這個陣地。

也許不是由「玄米百貫」親自領導,但是他手下的一等、二等忍者,都是由千中選一的優秀忍者,甚至那些天真無邪的幼童中,就有一兩名傀儡忍者的間諜。

他們不僅擅使忍術,甚至連器具的應用都已出神入化。

傀儡忍者一向工於奇妙的忍術,尤其是「火術」,他們火遁的技巧,是甲賀、伊賀忍者所遙遙不及的。

只要他們一把怒火,就可將方圓十里的屋舍燒得一乾二淨,瞬間化為塵土。

所以,即使沒有「釣勾也齋」的指令,蜘蛛丸也不會輕易放過傀儡一門的。

現在他不斷的向小弓施加壓力,將她置身於恐布的泥鰍地獄中——但是,這位隱藏在暗中的敵人,卻使盡全力阻止他的作為。

(具有如此高超忍術的忍者,在傀儡門中的地位想必舉足輕重——好吧!

這位你逃不掉的,看我的天羅地網吧——)

但是,敵人到底藏身何處呢?

一定不可能馬上逃出此地,必然是處在一個極為秘密的所在。

傀儡忍者對於小弓施放的忍術,實在太過殘酷了,居然麻痹她顏面上的所有神經。

丈介眼見著小弓抵死反抗泥鰍的侵襲,在淫魚的胸腹間,她渾然忘我,享受其中的迷醉,最後慢慢失去知覺,在白晰誘人的臀部與山谷間——執拗的泥鰍不住地鑽入,直到最後受到忍術攻擊死亡為止。

不久悶住小弓的缽屋賀麻的蹤影,終於被人發現了。

小弓至昏厥前,漂亮的臉蛋始終朝著同一個方向——在屋頂一隅,曾經有一隻寒鴉悄悄棲息。

(一定就是那個人!)

就在蜘蛛丸口中發出驚唿的同時,在陽光中,有一個黑影如急箭般掠過。

啊!這是不是聲東擊西之計呢?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張著耳朵,留神聲音的去向。

無論是丈介,還是他人——包含甲賀的忍者針殼黑市,在其嚴密的陣動部署中,不斷搜尋聲音的來向,找尋陽光中的疑影。

蜘蛛丸心中一陣強烈的失望,因為他所處的位置實在太不好了。

蜘蛛丸仰頭望向天空,溫暖的春陽大膽的照射在他的身上,團團將他融合。

而影子呢?卻是在陽光中。

他細細地思索著,敵人一定背向陽光,就是那一點紋風不動的影子。

(難道不是嗎?)

他心中滿腹疑惑。

那個影子已經慢慢融人太陽光的深處——

就在此際,屋內的侍衛們也開始展開行動。

「快去捉他!」

義熙在泉殿中大聲叫喚。

「哼——這個可惡的蜘蛛!早日除去,可解我心頭大患。」

他手上拿著檜扇,氣急敗壞地打著勾欄。

「凡能將它擊落者,必有重賞——四郎,你去把那名女子帶來!」

黑黝黝的泥鰍無孔不入,鑽入她的玉門、肛門、耳鼻、口中,而她早已受刑不過,而失去知覺。

義熙眼看著弓組、槍組躡著腳,踢散白沙,他竟頗有興味地捏捏小弓的肌膚。

他終於還是露出足利將軍的天性,就在這般奇異的場合中。

也許,那位隱藏在大屋頂上的忍者,用自己的力量,來控制這名女子,完全是出於正直的心態。

所謂「榮耀之面」,本就不是那些位居下流,心志下賤的人所能想像的。

在法國革命之時,路易十六皇帝,享盡人間榮華富貴,當他乍見破牆而入的暴徒,依然拿起破帽子,將王冠戴在蓬亂的發上,大唿「革命萬歲」。

從古至今,上位者的心態真是殊途同歸。

義熙的言行,無疑是矯情而且荒誕的。

也許他還認為小弓的完全窒息是一種自然的結果吧!

當小姓與近習抱起小弓的裸體時,許多附著的泥鰍,由她粉白的頸子,豐滿的乳房上滑下,一條又一條。

她光裸的下體,在多風的天氣中微微顫動。

小姓的臉不禁漲紅了。

「她這樣——這樣——。」

然而,一旁的義熙卻像是一個正在等待點心的小孩一般的貪婪,他急急地招著檜扇。

有一股異常的興味沖入他的眼中。

在這一剎那間,忍者們也開始他們的決鬥了。

弓組與槍組的人員,如箭般衝出來。

「丈介,我想我們應該朝那個方向前進——」

蜘蛛丸竄上渡殿。

「啊!風——」黑市大叫出聲。

風七比兩人更早一步,早已攀上長長的圓柱。

那是在正門的側面。風七由東邊的對屋,如敏捷的猿猴一般,登上天屋頂。

也許由這個方向,可以很清楚地觀察到來人的動向,至少,沒有那種面向太陽的不利弱點。

風七的右手卷著蔓藤,他宛如一頭經過訓練的猛獸,隨時準備躲避敵方的攻擊。

左手邊似有不名物體卷到。

(不要慌!)

蜘蛛丸注意到眼前的情勢急迫。

顯然來人的功力甚高,年輕的風七絲毫沒有勝算。

然而這個影子——為什麼紋風不動呢?

昂然的站在瓦檐上,一襲寬寬的白衣蓋住整個身子,長長的白衣袖——只有一雙眼睛流露著炯炯精光。

甚至連蓋住頭部的斗笠也是白的,只在斗笠的邊緣塗上一道黑漆,在夜裡閃爍奇異的光輝。

也許它是想融合在黑夜中吧!不想如春夏陽光一般乳白。

陽光斜照在白笠上,反射出一道道刺眼的光線,讓檐下的人為之神昏目眩。

(——這個人,是缽屋的首領吧?)

傀儡門忍術大抵分為三大流,再由三大流中各自繁衍出十八個流派。

這些流派因著地域關係,而發展成不同的趨勢,但是由於參加者眾,或因各人飄泊習俗的不同,或因方言的差異,而慢慢分裂,各自獨立。

他們就像微生物般菌集而生的集團。然而,其中最著名的當屬缽屋,他們的忍術名聲以賀麻為首。

只要有人提及「缽屋」,立刻就會聯想到「賀麻」。而「幻也齋」是指忍術優越者,「玄米」是奉命行事,這是忍門中的用語。

(那個人,是賀麻嗎?)

如果那個人是賀麻,那麼風七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風七!注意你的步伐與弱點!)

然而這些叱嚇聲,風七恍若未聞。

風七漸漸靠近眼前這團白影。

但是眼前這個賀麻卻依然保持紋風不動的態勢。

只有覆蓋著他身體的白布,隨著微風輕輕搖曳。

雖然地上是平靜的,但他遠在屋檐之上,自然就有如天仙般飄逸。

風七距離賀麻僅止五步之遙,突然他的手邊急速轉動。

他手中所握的彈丸,飛向空中。

但是白影依然保持原來冷靜的姿勢。

不久,彈丸打中白影的胸部!

說時遲,那時快,黑色的彈丸轟然一聲爆炸了,冒出灰黑色的煙!在同時,一縷如黑髮般的細絲,以極快的速度卷向那個白影!

這就是甲賀忍法中,非常著名的「小蜘蛛手」,以無數細細的絲線編織而成的,它在彈丸爆發的同時,一齊打向敵人,以確保萬無一失。

只要敵人同時身中此二項歹毒暗器,縱使勇如山貓,也立即斃命。

白色的影子,終於虛弱地搖動身軀。

但也僅此而已。

他的身子被包圍在幾千條的細絲中,也僅是左右搖幌而已。

「咦,這不是真人!」

蜘蛛丸畢竟比風七來得冷靜與經驗老到!

儘管他知道這可能是敵人的偽裝,仍然不忘謹慎地轉過身子,預防突來的襲擊!

然而,年輕的風七,卻無法謹慎行事,他只有滿腔的憤怒。

是不是敵人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對手會因憤怒而採取預定的行動?風七踢著瓦片,整個身子向空中飛轉,迅速地向著敵人發出暗器。

暗器用盡的他,仍然毫不死心地,用左手握著右手,鬢角兩側流下涔涔的冷汗。

刀鋒因著陽光而反射出刺眼的光芒。驀然,轟然一聲,那個偽裝的白影爆炸了——風七的身子因承受不住這樣意外的變化,而離頂數尺以上,並且足足迴轉了四、五次身子才穩下腳步。

「風七——抓住繩子!」

丈介焦急地丟了一條粗繩給風七,但僅一尺之差,風七無法抓住它。

同時,風七的身軀因為重力加速度的關係,快速向地上墜落。

風七在危急中死命地攀住瓦片的一端,但是,卻越來越感到吃力難耐。左手握著一把刀而使不出力氣,右手卻無力地下垂著。

風七的手再也無法支持他的體重了!

龐大的身軀似快箭一般,轉落在白色的砂地上。

來自右手的強烈痛楚,令他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風七的右手在信樂川的山崖邊,曾遭百齊之丹的利刃所傷。

當時他咬緊牙關,接合兀自流著鮮血的傷口,但是這個深創的傷口,到現在為止,尚未痊癒。

不,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即使他的身軀龐大,體重驚人,他的左手也不應該如此脆弱,而導致快速墜落。他應該可以抓住葛蔓的一端。

白色的影子——那個在陽光中被賀麻巧妙地移花接木的偽裝物,在爆發的剎那,亦揚起無數的飛沙走石。

丈介投上來的繩索,因為這些飛石而偏斜,因而使風七無法準確地抓到它!一定是這樣!他細細地想著。

驀然,由山坡傳來巨石滾動的隆隆不絕聲。

急傾斜的屋頂不到片刻之間,就蒙上一層砂的痕跡,眾人的頭頂上是一片昏天地暗。

石與砂——是一片蒙蒙黃塵!

「哇!是雪崩!」

「山津波大落石!」

「快快逃命!」

仿佛有人觸怒了山神,開啟一場可怕的災難。

蒙蒙黃塵就像一個無情的夢魘,瞬間蓋斃了這原本繁囂的一切。

沒有人知道風七與丈介是否都逃過此劫?

黃塵和砂礫在傾刻間——眨眼間,就打倒了數十人。原本清凈的白砂,馬上就換上死沉的灰色。到處呈現出散亂的瓦礫,大地仿佛一個空蕩的廢墟。

難道僅僅一個白色的炸筒,就會帶來如此重大的災禍嗎?

然而,這也不是天災。

當風七一夥全神貫注凝望著屋頂的時候,黑市與可內、段藏三人,早就悄悄地隱藏在泉殿的一旁。

因為他們害怕事有萬一。他們用偽裝物來作誘餌,而趁隙達到最終的目的,這是他們最佳的奇策。

雖然義熙當時在場,但是由於他將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小弓身上,所以對眼前所發生的事視而不見,這正好給三人一個最好的下手機會。

但是,在如此狂亂的風暴中,義熙的樣子看來令人難以理解。

兩門忍者在屋頂上大戰,爆炸聲震壞他的半邊泉殿,接下來又是地裂山崩般的地震……

但是,義熙的身軀沒有移動半吋,他一直在愛撫那個裸女白晰誘人的肌膚。

她的肌膚,依然殘留著泥鰍的腥臭,好似一尾活生生的人魚,閃著鱗鱗青光。

尤其是表面一層類似魚體的光澤,使得義熙心裡升起一種錯覺,他擁她入懷,好似擁抱著一個人魚。

因此,他的整個神智,都沉醉在自我的、泥鰍的、美女的軀體想像中。

義熙終於忍不住狂笑起來了。

【本文轉載自D哥新聞(dbro.new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