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數:11982
(47)
身著登山裝、自稱傭兵的平頭女抬起雙手綁好一度鬆脫的護目鏡鬆緊帶,動 作未完,惡臭便乘著冷空氣漫開。進門的主奴倆不禁摀緊了口鼻。
光是「布滿體垢的骯髒身體所飄出的惡臭」還不足以形容,臭味中帶有一股 奇異且似曾相識的氣味,艾蘿很努力地回想,卻想不出個所以然。身旁的小主人 則是從頭到尾都苦著一張臉,大概已沒有餘力去思考吧。待對方弄好並向她們靠 近,奇特的味道一濃,艾蘿才確定那是愛液的氣味。
然而,並非單純是愛液這麼簡單,而是從骯髒的陰道流出、附著在髒兮兮的 污肌上,混在體臭之間所呈現出來的味道。仔細一看,那人裸露出來的手背和臉 部,都是或龜裂或髒成黑紅的模樣,想必那身衣服下的身體還要更加難堪。
女傭兵逼近,主人就退縮到艾蘿身後,無處可退的艾蘿只好硬著頭皮面對對 方。
「我是雪莉。」
雪莉?費茲伸出骯髒且粗糙的手,那手看起來不像是女人的,艾蘿並未猶豫 太久就握上去。儘管心裡對這種髒污程度完全不能接受,又對弄成這副狼狽樣的 對方產生憐憫。艾蘿一瞬間從雙方地位、外表、整潔、待遇上感受到優越感,在 這股詭異情感操弄下冒出「不要讓對方感覺到不被尊重」的同情想法。
話說回來,這名字好像在哪兒聽過呢?
本來躲在背後直發抖的主人終究壓抑不住好奇心,悄悄地從旁邊探出頭。雪 莉注意到有個小不點在偷偷觀察她,眼神一飄說道:
「雖然久了點,我按照約定等到你們了。」
主人帶著疑惑與畏懼的聲音說:
「你……你是安娜大人看過的那個雪莉嗎?」
主人看過的?什麼時候?
雪莉點頭,動作輕微卻讓人感覺彷彿會掉下頭皮屑或塵垢。主人以同樣的語 氣追問:
「可、可是你的頭髮……」
「比預期多待了不少日子,多少會長長啊。」
想起來了。
主人的母親在第一次試驗後不久,曾對計劃逃跑的她們說過有關雪莉這個女 人的事情。但是,當初確實是說「排除掉了」……
代替專心思索著的女奴,小主人在得到答覆後稍微安心了些,但還是躲在艾 蘿身後追問:
「你沒有被怎樣嗎……?」
「嗯,沒被怎樣。」
不不,那身狼狽樣加上惡臭撲鼻,怎麼想也不會是沒怎樣吧?
艾蘿的目光隨著這股想法變得不太禮貌,雪莉彷彿不在意又似未察覺般沒理 會她,直盯著一對上視線就顯得膽怯的安娜。
「倒是有個和你很像的人來看過我。」
想知道的話路上再談吧──雪莉用一種哄小孩的語氣說道,接著朝安娜伸出 手,還沒碰著,銀白色長髮就畏縮退至艾蘿身後。艾蘿尷尬地瞄向當場吃了記閉 門羹的雪莉,代替小主人點點頭。
但是要走去哪呢?
艾蘿環視這間大同小異的黑色房間,出入口確實只有身後她們過來的那扇門。
雪莉帶她們到髒兮兮的病床旁,接著獨自抬起床尾、把整張床搬開約六十度, 床底下竟然有塊和成人等身寬的坑洞。洞口邊緣乃至通道內側貼滿一塊塊長方形 紗布,布上頭殘留著不規則暗紅漬,看起來似乎是在給傷口包紮般。仔細一聞, 還聞得出淡薄的酸臭味。
「這是……出口?」
雪莉頷首,放下床尾後又到角落去,從堆在那兒的東西中翻出一把手鎗. 艾 蘿被她的舉動嚇到。安娜則是不曉得那東西是什麼,腦袋正忙著處理出口帶來的 驚喜與酸臭味帶來的刺鼻。
艾蘿注意到牆角還有另一把大鎗,但雪莉沒碰它就回到她們身旁,可能那把 鎗沒子彈了吧。此外還有些像是乾糧袋或罐頭的東西、一些遠遠看不清楚的小物, 就是沒有針頭、點滴袋一類眼熟的物品。雪莉的聲音將她的目光牽了回來:
「我們從這裡下去,下面還有更長一段路。好好跟在我後面。」
主奴倆面面相覷又看了看傷口狀的坑洞,雪莉竟然毫不猶豫就坐到坑洞邊邊, 雙手抓住邊緣、縱身一躍,整個人就開始往下沉。
不是直接摔下去,而是一段、一段地下沉。
艾蘿牽著主人到洞口,想確認裡頭到底是什麼、雪莉又是怎麼下去的。可是 她們只看到雪莉嫌麻煩似的彈舌,身體卻自動往下降。雪莉仰起脖子,指示呆然 的兩人:
「身體進來就別亂動,會慢慢自己移動。」
就算這麼說……感覺還是很怪異。
但是都到這個地步了,也沒別的選擇,艾蘿只好以身作則,照著雪莉剛才的 動作一步步下到坑洞去。
等身寬的洞口讓她不得不緊貼內壁,然而那些貼著紗布的內壁……是溫熱的。
其柔軟度宛如主人吹彈可破的肌膚,稍微用力壓迫,紗布上的紅漬就跟著加 重。
就好像……不……這個根本就是傷口吧。
是什麼的傷口?
又為何要貼滿這些沾有酸臭味的紗布?
艾蘿緊張兮兮地胡思亂想,整個人沒入洞口,腳下觸及一塊柔軟卻相當穩固 的地板。她正欲安撫肯定嚇到不知所措的主人,沒想到雙肩傳來一股清涼的壓力, 兩隻小腳貼住女奴肩膀的主人已經準備好跟著降落。
應該要好好穩固主人的腳踝,可是洞寬太剛好,手沒辦法抬起來。她只好默 默用身體承受主人傳來的不安。
坑洞內的地板開始從中央往下凹,腳掌在一陣暖意消退後踩了個空,卻又在 剎那的摔落後重新被充滿韌性的地板緊緊包覆住。一次大約降下五十公分,落地 時身體並沒有感受到衝擊,然而處於落地狀態的腦袋仍舊產生衝擊前一刻的錯覺。
艾蘿正積極消化這股微妙的不協調感,腳下繼續傳出凹陷感。
第二次下降時,昏弱的視線徹底沉入黑暗,肩膀上的壓力也不見了。原來在 降落時就和主人隔了開來。
不曉得主人能否適應這種感覺呢……溫熱的酸臭味、紗布和韌性的觸感逐漸 被排除在外,只剩下擔憂主人的心情,艾蘿就這麼穿過黑暗的狹道,踩了個預料 外的空、身體沿著帶些弧度的內壁滑落。
「哇……!」
貼住腳底的冷空氣眨眼間就撲上雙腿,重力相隨直到五十公分外的高度,配 合坑洞調整過的心理狀態再一次受到衝擊。待整個身體牽著逐漸消逝的熱度投入 冷空氣之中,身體這才產生告訴她現在正在摔落。
腦袋還沒反應過來該如何落地,雪莉已接個正著、兩手逆弓起將之橫抱在懷 里。
不得不說,這種情況下再加上稍微恢復的微弱可見度,讓這位女傭兵幹練的 臉龐看起來有夠迷人……可惜對方並不領情,彎身一放,艾蘿就在冰涼地板的寒 意整個襲上身體時迸出可憐的哀鳴。
緊接著主人也從大約三公尺高的天花板滑出,雪莉再度展現她帥氣又可靠的 一面,兩手一抓,像在玩抱高高似的捕獲目標。
「你別在我面前晃子孫袋啦……」
「……誰、誰叫你把安娜大人抱這麼高!快放我下去!」
艾蘿按住寒意,趕緊起身接過主人。雪莉打量著她們倆,那對目光明顯是針 對主奴倆的下體而來。
「那個人來看我時,私處也是這副模樣。原來不是錯覺啊……」
思量數秒,雪莉目光中的新鮮感迅速褪色,然後就不再談論這個話題。
她們從黑色房間掉到深灰色的橫六角狀空間,可見度並未隨著前後延伸的空 間變寬闊。地板的冰涼感依舊,大理石通通消失,磁磚與磁磚之間發出的淡光理 所當然也不存在於此。令視野縮減約莫百分之二十的光源,來自分布在空間六處 角落的信號燈,光線微弱到必須靠近每十步左右設置的信號燈旁才能看清楚四周 的構造。
主人似乎很在意腳下那一大片與大理石相異的地板,艾蘿也不免跟著做出諸 多猜測,不著邊際的胡說八道傳進前方的雪莉耳里,就昇華成有聽沒有懂的答案。
艾蘿弄不懂的是樹脂如何造出如此堅韌的地板,安娜困惑的是樹脂到底是什 麼東東。情報量過少的思考不一會兒就凋零,關鍵的時間點可以是重新牽起的雙 手,也可以是搶在感覺到體溫前就先一步舒緩下來的心情。
直到遠離帶有酸臭味的天花板洞口以前,她們倆總有一人會忍不住回頭。那 是在未知中茁壯的不安里,唯一還能把握住的線索。待再也看不見下來的地方, 雪莉猶如算計好似的,說起了有關她在此處遭遇的事情來轉移主奴倆的注意力。
雪莉和她的隊伍受僱執行這趟救援任務,委託人正是艾蘿的父親。然而他們 卻迷失於暴風雪,彈盡援絕的情況下又遭遇一支奇怪且具有敵意的隊伍,接著他 們就被灰頭髮灰眼睛的女孩──以及女孩身後那群巨大又恐怖的傢伙擊潰。當雪 莉自短暫的昏迷中驚醒過來時,已經置身黑色房間。而在單調景色中唯一伴隨她 的,是那些派不上用場的裝備以及一個嬌瘦的小女孩。
當事人之一聽到這段,壓抑不住有點激動的心情插嘴說:
「你在外面看到的是警衛系統啦!而且是安娜大人操控的。很厲害對吧?」
「厲不厲害我沒印象,畢竟那時候很快就昏過去了。」
「所以就是很厲害呀!」
主人神氣活現地翹著鼻子,但是雪莉並未附和她的話。艾蘿趕緊摸摸那頭靜 待褒美的銀髮,不管三七二十一總之先順從主人的虛榮心。不料主人得寸進尺了 起來。
「哼哼!而且是安娜大人好心救你一命的!」
然後馬上踢到鐵板。
「那是因為你要我帶你們逃離這裡吧。」
沒能得償所願討稱讚的主人嗚了一聲,又扯些題外話來試圖奪回優越地位。
不過這時艾蘿已經因為想起了某些事而陷入沉思,無意間讓主人嘗到自討沒 趣的尷尬。
──安娜大人是剷奸除惡的英雄。
那個時候的主人之所以那麼地累,正是因為與雪莉等人接觸的緣故吧。雖然 不太明白警衛系統是怎麼一回事,總之主人確實保護了自己。
從令人討厭的外界力量手中,守護只想要和主人在一起的自己。
……如今卻得依賴那股力量的余灰,真是諷刺。
視野變得比剛才暗一些、溫度也稍微降低的時候,女中音繼續說道:
「小不點離開後,和她長得很相似的另一個女人接著就過來了。」
「誰是小不點啊喂!」
「那個人只告訴我,她會對我和小不點的約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履約 的時機必須配合她。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那個人。話雖如此……」
雪莉每天清醒過來的時候,都聞得到相當濃烈的酸臭味。她第一天就發現病 床下的坑洞。相對於緊閉不開的門扉,這條地道儼然是她唯一的線索,於是她活 用每天清醒的時間,仔細探索這條六邊形通道。
「兩個方向我都試過了,這邊的構造似乎是以落下點為中心,越往外側就越 寬敞明亮。走個一千六百步,大約是一千兩百米,就能看見出口。」
艾蘿和主人露出深表認同的認真表情,然後交換一知半解的目光。
總之大家正在往外頭走,而且周圍會越來越寬敞明亮,對吧?
可是角落的信號燈很明顯持續在減弱,能見度衰退就是最好的證明。牆壁嘛, 因為一直沒注意所以不太清楚,既然主人信誓旦旦地表示有變窄,艾蘿也跟著對 現況的變化感到不安。
「……真奇怪。」
此時再加上引路人的疑慮,就成為貨真價實的恐懼了。
雪莉停下腳步,喘息聲中夾帶一股低迷,艾蘿聽出那並非來自肉體累積的疲 倦感,而是事情變化超出預期卻又無能為力的脫力感。
「這……我不確定是怎麼回事,但我已經走訪不下十次了,這裡的路卻…
…」
艾蘿嚥下口水,小心翼翼地試探:
「變得不一樣……嗎?」
雪莉沒有應聲,而是以彷彿挨了一拳的表情代替回答。艾蘿分擔她的不安, 也變得很神經質。至於不曉得發生何事的安娜,當然也對未知的狀況坐立難安。
氣氛凝固下來,每一秒都漫長得教人喘不過氣。
就在這個時候──漆黑的前方傳來了微弱的腳步聲。
沙、沙、沙、沙。
安娜發出無聲的呻吟躲到艾蘿後方,瞬間放大的恐懼也逼得艾蘿趕緊縮到雪 莉身後,雪莉只好稱職地扮演被小雞們拱上檯面的母雞,直接面對越發接近的聲 音。
步伐聲規律地由黑暗的彼端而至,隨後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是一名身穿黑色 短禮服的綠髮女孩。
艾蘿柳眉輕皺,認出那是她「回來」之後見過的「那些人」之一。可是主人 與雪莉並不知道這件事,兩人戒心都隨著對方看似無害的嬌小模樣稍稍鬆懈。正 當艾蘿擔憂著不曉得會發生何事,綠髮女孩看向她,小小的嘴唇緊閉,反倒是另 一道女聲自反方向涼涼地襲上背嵴。
「要去哪呢?」
紅髮女子無聲無息出現在她們身後,若無其事地對著被她嚇到的三人提出簡 潔的問題。
儘管艾蘿仍處於短暫的驚嚇狀態,答案已清楚浮現於腦海。可是在她恢復到 足以拋出回答的狀態前,紅髮女子的聲音忽然變得急湊而尖銳,連珠炮似接著道:
「怎麼離開這裡?怎麼穿越雪山?怎麼抵抗低溫?怎麼維持飽食?怎麼治療 創傷?」
雪莉很快反應過來,代替招架不住的艾蘿回應道:
「我們有人會來支援,而我會探索下山路線,尋求救難隊幫助。」
紅髮女子點點頭說:
「你穿這樣,還沒下山就凍死啦。」
「支援者應該有考慮到這點。」
酒紅色螺旋卷髮隨點頭動作輕盈甩動。
「可是那個人沒來,對吧?」
安娜忍不住插嘴:
「會來的!」
「她來不了。」
「馬麻她既然做到這種地步,一定會……」
「不是會不會的問題,是無法過來啦。因為我把通道處理掉了。」
「處理……?」
點頭、點頭。
「具體來說,就是把她貼在通道上那些阻礙癒合的藥布全部扒掉,然後通道 就會自己閉起來喔!」
紅髮女子自認好意的解釋,反而令聽者陷入更深的不安。
雖然在下來的過程中就感覺通道內壁猶如傷口,沒辦法弄清楚的話也只會將 之定位成有點可怕的猜測。然而當紅髮女子說出「阻礙癒合」這句話,猜測就成
了難以忘懷的事實──會如此陷入泥淖的往往是擅長以模煳的聯想做最壞打算的
大人,沒辦法理所當然運用抽象概念來解釋事情的安娜則是挑起一邊眉毛, 代表三人反問:
「憑什麼相信你?」
紅髮女子猶如猜到對方會這麼說,立刻回道:
「因為我是系統管理員──很誠實的那種。」
這句話對於情報不足的她們來說,仍然是十分抽象的資訊。但是在雪莉不耐 煩地有所行動以前、在安娜正努力想搞懂現況而繼續發問以前,艾蘿已經透過這 句話確立了紅髮女子試圖告知她們的概念。
那東西並非三言兩語就能讓雪莉或主人理解的,沒有像她一樣被紅髮女子 「喚醒」,絕不可能認同這樣的概念。因此,艾蘿直接跳過身旁的兩人,逕自對 紅髮女子的話語做出回應:
「白頭髮的女人也說她是系統管理員,而且……而且她說我可以和主人一起 離開。」
那頭以發問者眼光來看不是很順眼的卷髮輕晃,紅髮女子顯露出困惑的表情。
那股情感並未持續干擾她,而是在兩秒過後隨著盤起手的動作快速消失。紅 發女子兩手盤在胸口,右腳往外跨出、屁股歪向一邊,對急欲確認事態的艾蘿說 道:
「那是陷阱。只要有人從這個地方離開,重武裝警衛系統就會啟動。」
她的聲音不快不慢、流暢好聽,雖然置身事外,反倒因此給話語添上說服力。
並且,在聽眾消化掉這句話的意思並提出新的問題以前,彷彿變魔術般先一 步解答她們的疑惑。
「那個白頭髮的女人,白翡翠,她的目的是引誘你們觸發重武裝警衛系統, 藉此一舉化解當前同時在各個區域發生的動亂。重武裝警衛系統,對內擁有非常 強大的管制力,對外則有無與倫比的火力,其系統管理員就是你們身後的女孩, 祖母綠。」
一下子接收太多理解範圍外的資訊,不管是天真的調教師、有過特殊經驗的 女奴還是身經百戰的傭兵,實在不可能如同十秒鐘前那般順利消化。甚至,當新 資訊和理解力之間存在相當程度的落差,大腦就會拒絕承認資訊的真實性。
本該是如此。
可是紅髮女子傳遞的資訊卻沒有被大腦排斥在外,而是在短短十秒內合理化 了。
明明毫無根據,卻變成了一點也不會去懷疑的「真實」。
乾淨地、舒服地,和認知融為一體。
聽眾們體驗到這奇妙又說不上來的清爽感,紛紛浮現新奇的表情。紅髮女子 也露出為大家感到高興的愉快神情,晃了晃酒色卷髮說:
「剛才你們應該都感覺到,腦袋變得很輕盈很舒服吧。」
三人不約而同地頷首。紅髮女子接著說:
「這叫做『硬性修補』,是直接改寫你們認知中的情報優先權,屬於一種破 壞性修正,所以我不常、也不會大幅度使用,充其量就是改寫幾項情報的程度而 已。」
紅髮女子的聲音每帶出一道未知的話題或名詞,她們最先感覺到的是困惑, 接著腦袋又自然接納了這些事。這過程非常短暫,完全不影響紅髮女子那與常人 無異的說話速度,因此輕盈和舒適的感覺猶如漲潮般溫柔地撫上腦袋,成為一種 純粹的享受。
唯一沒有慵懶地沉浸於變化之海的女奴──艾蘿在接受這些資訊後,懷抱著 衝突的情感,向盤著手的紅髮女子問道:
「我們究竟該怎麼辦才好……?」
艾蘿調教日記(48)
最初是「哪邊」找上「哪邊」的,已經記不得了。
數據資料確實保存在腦袋裡,只是無法以常識與邏輯處理那些資料,記憶隨 之變得曖昧。
她和她對於彼此間的初次接觸,都無法激起胸口的一片漣漪。交錯的開始猶 如白紙黑字的計劃,毫無衝突地引領她們合而為一。
可是,她在身心交融之後背叛了她。
從第一齣悲劇誕生的計劃,在第二齣悲劇降臨前──應聲瓦解了。
「嗚!」
磅!
「再來!」
磅!
「再來……!」
磅!
「……嗚呃!」
懦弱的呻吟匯聚到那人右拳前端,綻開污濁的血花。一分鐘前雪白平滑的肌 膚,已隨著九道激烈撞擊化為黏稠鬆動的紅土。
深緋色血泥一團團滑落在地,右手負傷的銀髮女子面色痛苦地退到一旁,接 著另一名銀髮女子走上前,朝向石磚破裂的黑牆繼續揮出拳頭。
磅!
手指肌肉在強化骨骼與堅硬黑牆間激烈壓擠,其力道強烈到關節整個碎裂, 碎骨不規則地刺開。她那張擅於面無表情的臉蛋登時緊皺,巨大痛楚燒得她急欲 哀嚎,緊要關頭卻又因著某人的面容強忍下來。暗紅色思緒尚未隨著疼痛消散, 她再度揮出另一邊的拳頭。
磅!
血沫飛散的剎那,病房門扉被推了開來。一名身穿白袍、綁了三節辮子的銀 發女子踏入房內,身後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九名女性接連入內。綁著辮子的領隊 環顧倚牆角而坐的傷者們,一一確認那些動搖而畏懼的神色,冷淡指示道:
「最大劑量。」
九名女性各自走向和她們長得一樣、雙手前端卻血肉模煳的傷者。她們替對 象注射劑量可觀的鎮定劑,待藥效發作,再送到一地腥紅的黑牆前,慫恿其繼續 以破裂的手臂奮力撞向牆壁上的裂痕。
手腕前方已然骨肉混雜,即便如此還是能夠給予石壁損傷──在極短時間內 奠定此一認知的傷者們,儘管神情飄忽不定,仍然依照身旁的自己下達的指令, 對吞噬了碎肉與血漿的破壁展開猛襲。
磅!
喀吱!
「……啊啊啊啊!」
受衝擊變形的強化骨骼將她右肘外的肌肉整塊挑起,漲裂的肌膚滲出血水, 劇痛終於還是令她哀叫出來。
值得慶幸的是,幾經摧殘的黑牆終於曝露出一塊略大於拳頭的坑洞。
擊破大理石的女子右腕陷入壁內,富有韌性的壁內組織在短短數秒內就夾緊 那隻撞爛的手掌,爛成一團的傷口各處都傳出細小而深入的激痛。
綁了辮子的銀髮女子見她面色慘白,和另一名女子共同協助她,然而那隻正 不斷失血的右腕卻拔也拔不出來。
「這未免卡得太緊了……兩秒用力一次,拉!」
「嗚!」
這次別說是拔出,就連染血的手腕都紋風不動。
「怎麼回事,根本拉不動啊……!」
三節辮子沮喪地晃動,辮子主人看向手腕陷進壁內組織的同伴,那張本因劇 痛而扭曲的臉龐,竟然已經可以自制了。
疼痛減弱了?
原來如此。
果然是這樣。
但這麼一來就麻煩了啊……
「在牆壁內的手傷癒合了。」
額間滑下一抹熱汗、右臂腫裂的女子頷首:
「……我感覺有十三個指頭,很噁心。」
「所以,裡頭的東西似乎將人體當成是自己的一部分。」
也就是說,壁內組織的構成和人體脫離不了關係,而且癒合速度比想像中還 快?
不,剛才對壁內組織造成的首波傷害僅是擊穿石壁後的強弩之末,應該只有 陷進組織內、而非造成創傷。
按照原計畫,持續給予傷害直到打出通道為止──仍然行得通。問題是,好 不容易破壞的大理石牆卻因為一次失手卡得死死的。這下只能從頭開始,或是…
…
「我去回報順便帶藥劑,做好心理準備。」
銀白色辮子隨著冷漠的語氣晃向門口,右手卡在牆內的女子聽聞後輕皺眉頭。
不需要多做解釋,「今天以前」就已經建立起彼此之間對於所有狀況的應對 程序,因此她不曾想過要安撫或向對方進行說明。
既然同樣是「自己」,就沒有這麼做的必要。
她快步穿越黑色走道,返回監控室立刻向「本尊」報告。
銀白色頭髮的女人──安娜和她得出的結論完全相同,急救用品和另外十名 「自己」在短短一分鐘內就緒。她再度領著大隊人馬回到適才的病房。
站在龜裂的牆邊、明白將要發生何事的銀髮女子向輕晃的辮子說道:
「……拜託,一次搞定。」
她不曉得別處的同伴是否會遭遇到這種情況,反正過了今天,大家都會感同 身受。
……無奈身為複製體,這種時候就算在心裡想著「只有我受到這種待遇未免 太不公平」也只會得到彆扭的結論。
綁著辮子的銀髮女子退到一旁,新來的自己毫無疑慮地執行接下來的流程, 並代替她發號施令。
三節辮子轉向純黑色石牆,將病房內另外二十九個自己排除在身後,然後閉 起眼睛。
該怎麼解決強化骨骼卡在牆壁內的狀況呢?
答案是──用同樣裝了強化骨骼的手擊斷之。
沉悶的撞擊聲與刺耳慘叫聲輪番響起,兩者反覆交替了七遍,最終以枯竭而 沙啞的呻吟宣告結束。
眾人迅速對斷臂大量出血的銀髮女子進行急救,應急措施完成便由兩人攙扶 著帶至門前。黑色房門一關一開,門外風景依舊,彼端的門扉卻來到三步之遙的 地方。救護室內那位齊瀏海的銀髮女子見狀,表情淡然地接過傷患,就將跟來的 兩人趕出去、關上門。
「繼續。以裂痕為中心,第一組上前。」
最初受傷的九名銀髮女子並未被方才那幅惡景動搖。儘管斷肢就在牆角、滿 地儘是血漿與肉塊,站在最前頭的銀髮女子仍帶著平靜的表情,以傷肢帶動半損 的強化骨骼、猛然砸向黑牆。
──磅!
夏子確實存在。
但是,通道所及之處卻不見她的蹤影。包含複製體及女奴在內所監控的黑曜 石地區,也覓不著蛛絲馬跡。
偶然出現、眨眼消散,成為她姑且算是與自己連接的薄弱證明。
──磅!
既然確實存在,就沒有找不到的道理。
再加上,這個地方的破綻越來越多……已經不是什麼思維修正可以阻止的了。
此時此地,就以人智一決勝負。
──磅!
萊茵的回報、某房間的地道、再加上常識化的夢魘,唯一結論就是向「外」
探勘。
無法以開關門抵達的地方,很可能就是夏子……或是別位管理員所在之處。
為了打破阻隔著管理者與監視者的黑牆,她將配置強化骨骼、分工編隊、作 業流程牢牢地記入內心深處,並選在今日發難。
──磅!
十個一組的銀髮女子打穿大理石壁後,持續不斷地擊爛快速復合的壁內組織;
隨著幾隊人員輪替,充滿韌性的組織厚度比預期要深,她們被迫用上更多人 力。
即使得打到雙手粉碎,只要意志沒有輕易崩潰,傷者們經過簡單的處理就回 歸監視崗位,接手下一批編隊的監視工作。
充滿整間病房的不再是歡愉淫臭,而是越來越濃的血腥味。
就在牆壁上那直徑多達半公尺的坑洞終於挖掘至對側的大理石壁時──
「安娜主人,日安。」
待在監控室、指揮挖掘行動的安娜對於那位計劃外的訪客露出些許訝異,表 情順勢轉換成輕微的欣喜。
不請自來的褐發女孩輕輕關上門,向站起身的安娜大方展現令人懷念的黑皮 革裝束。
安娜盯著她垂掛於胸前的銀戒指,揚起淺笑。
「莉莉絲,你──」
許多年前曾經一起參與雙重調教、之後則是再也沒有連繫的女奴莉莉絲豎起
食指,中斷安娜的說話聲。
「安娜主人,你想知道夏子小姐身在何方,對吧?」
你怎麼會知道──安娜在第一個疑惑冒出來的當下就捨棄了這樣的想法。
對於這位多年未見、此刻卻突然來到監控室的女孩子,許許多多不準確的猜 測直接排除在外,殘留在思緒中的可能性只剩下一個。
安娜將那股可能性融入聲音內,和眼神平靜的莉莉絲對望著答道:
「是的,我想見夏子。你能指引我嗎?」
「你得先叫其她的你停止現在的行動。」
「知道了。」
對目標明確、按部就班、犧牲許多傷患並處於分秒必爭的破壞行動來說,那 是道完全不合理的命令。然而片刻之後,房門三度開啟,綁了三節辮子的自己、 塗上橙色唇膏的自己、盤起頭髮的自己紛紛到來。
莉莉絲依序對每個安娜報以微笑。和她眼神接觸過的三人,無一例外都執行 了和本尊相同的思考程序,並在開口前得出同樣的答案。
「那麼,請安娜主人的本尊跟著我來。」
安娜兩手放進白袍口袋內,朝莉莉絲走去。
不需要溝通就能立刻讓每個自己理解,確實很方便沒錯。但是簡潔過了頭, 反而有股衝突感。那是一種理性上確認沒有問題、感性卻產生矛盾的奇妙感覺。
這股矛盾直到安娜隨莉莉絲離開監控室之後,才在寧靜走道內慢慢凋零。
她們來到一間剛使用完的調教房,進入待機與休眠狀態的主奴倆偎在床邊地 板上,周遭瀰漫著融為一體的精液氣味。尚未完全乾透的精液如朝露般鋪在女奴 肌膚上,那景象淺淺地勾起安娜的記憶。
莉莉絲面無表情地瞥了眼熟睡的主奴倆,領著安娜一起坐在床沿。
褐發女孩十指交扣於大腿上,一派輕鬆地對身旁的銀髮女子說:
「安娜主人似乎沒有別的問題想問我呢。」
「你希望我提問嗎?」
「嗚,問看看吧。」
安娜看向她的雙眼,視線滑落至胸前的戒指,思量數秒後問道:
「海倫也和你一樣嗎?」
莉莉絲搖頭。
「海倫主人很溫柔,我很喜歡她。不過她是普通人。」
居然能說出普通人這種話。
這是設身處地的體貼,還是享受著異於她人的優越感?
安娜沒辦法從莉莉絲清澈的視線中看出端倪。她優雅又輕鬆的姿勢也好、透 過神情表述的情感也罷,都與安娜見過的無數對主奴分別有著相似之處,但她就 是無法看透,彷彿有某樣東西在她的腦袋裡礙事。
「你就是賦予夏子黑曜石身分的人嗎?」
點頭。
「我賦予每個漂亮完成職責的女奴選擇權。女孩們可以活在當下,可以執起 皮鞭,也可以肩負起我對她們的期許。」
期許。
那是夏子經歷過一次又一次的「當下」,在激情過後所做出的抉擇。
可是……
「你能夠賦予她如此特殊的能力,為什麼沒辦法避免她崩潰……」
這次沒有動作。
「現實層面來說,夏子小姐並未崩潰。夢境層面來說,她會暗示自己結束掉 那種降低效率的行為,而她選擇的方式是自我崩潰。」
現實和夢境,果然和一般人的認知相反。
也就是說,以往累積的一切,全部都是虛幻的東西。
毫無意義……卻是唯一。
「所以,她寧願讓我感覺到被拋下,也不肯向我解釋這一切。」
依然沒有動作。
「夏子小姐知道安娜主人會為了她而行動。你確實行動了,所以才會再遇見 我。」
雖然自己早已察覺,但光憑几句話就將這些年來的努力化為兒戲一般,真是 令人沮喪至極。
到頭來,不管活得再辛苦或是再精采,對於「這裡」而言始終是不值一提的 經歷。
……不過,這麼一來,夏子就不是只活在夢魘中,而是從夢境里消失罷了。
「最後一個問題:你到底是誰?」
交叉的十指鬆開,莉莉絲兩手往後撐在床上,身體微微向後傾,呢喃著:
「我是被休掉的妻子……被遺忘的女人……從母親身邊奪走孩子的壞蛋…
…」
然後她轉過頭來,褐色長髮蛇一般垂落肩下,面朝眼前的女子,柔聲道:
「我就是夢魘。」
§
野心家是世上最醜陋的存在,同時也是促使人類社會進步的最大推手。
和其共處同一時代不免令人怨懟,從歷史角度綜觀則是自有其評價。
面對這種醜陋之人,她的情感忠實體現出人類應有的憎恨,她的理智亦站在 中立觀點包容其存在。
她對她又恨又愛,其結果就是放任混亂持續擴大,直到瀕臨極限才出手干涉。
「到此為止了,你們。」
那群隨著野心家從夢境整裝待發來到現實的女人,僅僅半個鐘頭就壓制住白 翡翠三個區的監控範圍。然而當她們因為摸不著而無法對阻礙者做出有效的壓制 時,士氣就開始動搖了。
最先察覺危機的,是在醫療室內東奔西走的黑髮調教師。她不像其她人在攻 擊失誤後繼續保持警戒,而是在捕捉到此一現象時,瞪大了眼睛向身旁部屬喝道:
「狀況一零七!全體撤退!」
撤退……是撤到哪去呢?
調教師這番話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決定暫且停止干涉,瞧瞧對方到底打算 怎麼做。
她留下一道令侵略者們毛骨悚然的低笑,躲進通道與通道的狹縫間,將感知 領域擴展到整座白翡翠地區。
那群人除了將狀況編號及撤退命令傳播開來以外,並沒有特別的動作。
二分二十秒後,一個侵略者消失了。
七分二十秒後,包含黑髮調教師在內,共有一百六十一位侵略者集體消失。
「那個是傳令。」
她隨著幾無起伏的情緒喃喃自語。
「原來如此。」
十二分二十秒後,包含灰發監視者在內,又有一百九十位侵略者大量消失。
被這些人佔據的監控室及醫護室獲得解放,相關人員複製體開始收拾殘局。
「能找到入侵的方法,自然有離開的法子。」
十七分二十秒後,富領導氣質的褐發女奴以及她附近的一百七十五位侵略者 消失。多數通道、病房與接待室瞬間暢通,猶如癢處忽然止癢般舒服多了。
她靠近最後一批以領導者為中心呈圓狀分散的勢力,四人一組的入侵者們不 再理會她的出沒,各自探勘著她們分配到的調教房或走道。她感到無聊,決定來 嚇嚇窩在勢力中心的那號人物。但直接浮現在眼前也太無趣了。她靈機一動,干 脆變成她在夢境中的模樣──十五歲小姑娘遇見膽敢跨越夢境與現實的野心家, 會發生什麼事呢?
她踏上自動連接好的通道,沉靜的白髮沾染一絲薄銀,整齊地垂下肩膀。成 熟的體態被留在不可視狹縫間,年幼的軀體讓她充滿過多的活力,必須用條理分 明的思緒細膩地將那股活力捏造成十五歲女孩應有的分量。調適階段很快就過去。
白色門扉開啟的剎那,她已是個外表沉靜、內里熱情的小姑娘。
調教房內的兩名女子對擅自敞開的入口投以警戒目光,那兩道眼神迅速轉變 為驚恐。
出乎意料的反應,倒也不壞。
她淺笑著步向病床上的兩人。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並不在她的計劃內,甚至連設想都沒想過。
頭髮凌亂、渾身媚臭的褐發女子掙脫了那人的懷抱,瘋了似地撲向她,一抱 就緊得令她喘不過氣。
「克莉絲汀娜啊啊啊……!」
不曾期望被誰叫喚的舊名,不知怎地竟然因為這女人的聲音感到一絲溫暖。
有什麼東西正從記憶深處蠢蠢欲動。
具體且合理的、身體不會拒絕掉的。
危險。
「放開。」
要甦醒了。
「放開我……」
必須中止接觸。
「放開我啦……!」
身體卻不聽使喚。
「放……啊……」
光影在黑暗中自終點飛快逆流。
她感覺到黑暗,而後是光。然後她也跟著飛快地穿越了光,抵達黑暗所在的 彼端。
清晰的景色慢慢霧化成朦朧,那是夜晚的克里姆林宮。
§
紅場沐浴著晚宴過後的大雪,結晶之花自無光天際中飄落。
繼承了女帝之名的年幼皇女,一如往常在隨從護衛下回房。
「安娜殿下,這裡很危險,快帶著令妹隨我來!」
但是正宛如過時的街頭劇場,黑色之獸從陰影里咧出尖牙。
靜悄悄的走道忽地停止迴響,金碧高牆狠狠綻出無數痕傷。
「真是順利到令人驚訝的地步啊。那麼現在只剩下一個問題要解決了。」
那是帝母大人信賴至深之人,亦是母親大人仰慕多時之人。
然而為何連自己都相信的她,卻是操縱殘忍獸爪的叛逆者?
「有的時候,籌碼並不是越多越好。安娜殿下,你認為你和令妹誰才是具有 價值的籌碼?」
束手無策的姊姊狠瞪叛逆者,酒色麻藥緩緩注入妹妹體內。
知覺頓失的妹妹呆望著姊姊,叛逆者手中那是劇量的藥劑。
「安赫瑪托娃!你有沒有看見皇女殿下……咦……皇、皇女殿下?你……你 這傢伙!這可是萬死不足惜的罪過啊!」
心跳與體溫超越了常識限界,化為高熱的曖昧束縛住身體。
不斷想著絕不能就此閉上眼,彌留之際在親愛的妹妹面前。
「你們這種貨色來幾個都沒用啦!哈哈哈哈!」
喪失視覺後接著又失去聽覺,體內彷彿漏水般到處都很痛。
幸運的是痛覺也開始消失了,帶來劇痛的唿吸終於能停止。
「……咕喔喔喔!是哪個傢伙,竟敢搞偷襲……納命來吧!你這──這……
亞……亞美?」
在過時劇場中擊敗壞蛋的人,竟是她年僅十五歲的寶貝女兒。
深深刺進皮下四公分的利刃,乃她親手交付女兒的護身匕。
「我親愛的亞美妮亞,你這是在做什麼……糟糕!」
粉紅色長髮沾上母親的鮮血,儘管如此她仍然被母親擁緊。
奪走皇女之命者死前所想的,卻非謀反偉業而是守護女兒。
「目標擊斃!快點救出皇女殿下!皇女殿下她……」
不合時宜的暴風雪降臨那晚,十五歲皇女的身影悲哀地消散。
從此之後的故事再與她無關,何以又讓她憶起忘卻的牽絆?
「母親大人……帝母大人……」
待續本帖最近評分記錄clt2014金幣 +11轉帖分享,紅包獻上!
【本文轉載自D哥新聞(dbro.news)】
評論(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