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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釣海(下)
那漢子走下懸崖,踏著亂石行了幾步,忽然仰面抽了抽鼻子,精光閃閃的眼 眸掃過樹叢,厲聲喝道:「是誰在此?」
玄奘心中嘆息,從樹後轉了出來,合十說道:「小僧玄奘,敢問可是孫猴兒 當面?」
他有幾分斷定這漢子就是老孫頭口中的惡霸孫猴兒,本是想悄悄的跟躡,隨 其回去居所,看清楚底細再行定奪,哪料這漢子的嗅覺竟是十分敏銳,自己稍稍 走得近了一些,就被發現了。
那漢子上下打量著玄奘,喝道:「你是哪來的和尚,怎的知道俺老孫的名頭?」
玄奘淡淡說道:「小僧從孫家棚而來,特來向孫兄討還兩頭耕牛。」
那孫猴兒臉色陰沉不定,半晌才揮揮手,焦躁的說道:「俺不是跟那老孫頭 說了,那兩頭耕牛俺是暫時借用,過段時間自會還他們。你這和尚且莫多事,快 快回去,若是惹急了俺老孫,少不得要挨頓狠揍。」
玄奘搖頭說道:「孫兄歸還了兩頭耕牛,小僧自會離去。」
孫猴兒雙眉一豎,怒笑著喝道:「啊也,你這和尚,莫不是聽不懂俺老孫的 話,實在是討打。」
他說著,身子向前一躥,就那樣肩挑百十斤重的鐵棒子釣竿,連同鐵棒上串 著的那隻不知有多重的巨蟹,步履輕盈的躥至玄奘身前,噼臉就是一拳。
玄奘一探手,就捉住了他的手腕。
孫猴子微一愣,即隨怒喝一聲,腰腹手臂發力,緊握著拳頭猛地向前一挫。
被玄奘捉著的腕臂,卻是紋絲不動。
孫猴兒臉色一變,正要拋下肩上的鐵棒子釣竿,奪回被捉住的手腕,卻見玄 奘露齒一笑,一股沛然莫當的大力陡然從手腕上傳來,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後 翻滾,隨著轟的一聲悶響,就四腳朝天的重重摔在地上。
孫猴兒被摔得頭昏眼花,待要掙扎時,卻是被玄奘扭著手臂,按轉在後背上, 登時動彈不得。
玄奘抽出那鐵棒子釣竿的釣索,將他捆了個四馬攢蹄,再將那鐵棒子往地上 用力一插,牢牢的立起,孫猴兒就被晃晃蕩盪的吊在半空中。
孫猴兒在空中晃搖了幾圈,才從被輕易擒捉的震驚中醒覺過來,臉紅脖粗的 喝罵道:「兀那和尚,你這是趁人不備,算不得真本事。今日若是俺老孫的趁手 兵器在手,你早被打死了,哪裡輪到你逞威風。」
玄奘不去理會他,自將那跌落在地上巨蟹翻過來看了看。
這巨蟹經曆數番摔打,已是死的透了。
玄奘就提了沾滿泥沙的巨蟹,去海邊濯洗乾淨,又返回到原地,尋了一處稍 稍開闊的地方,撿了幾塊亂石壘成一個簡易的灶頭,將巨蟹翻轉架放在上面,撿 來一些枯枝生火,以蟹殼為鍋,就這樣將巨蟹煮了起來。
時間不大,巨蟹就變得通紅,透出一股異香。
玄奘也不怕燙熱,伸手扯下了一條蟹足,捏開那腿殼,露出一截裹著紅膜的 潔白蟹肉,玄奘咬了一口,覺得滋味甚佳,便點點頭,待要大快朵頤。
此時,那自吊起就一直喝罵不休,直到唇乾舌燥才停歇下來的孫猴兒又自叫 嚷道:「你這和尚,一看就是不懂吃的。這蟹是母的,吃這蟹要先從蟹黃吃起, 吃完蟹黃再吃大螯和蟹足上的蟹肉,這樣方能品出真正的滋味。和尚,你看到腹 甲上圓圓的臍蓋嗎?掀開那臍蓋,裡面就是蟹黃了,那個鮮香啊,嘖嘖……」
玄奘轉頭看了他一眼,笑笑說道:「原來如此,小僧謝過孫兄指點。」說著 就抬手去揭那臍蓋。
「慢著,慢著。俺老孫有話說。」孫猴兒忽然又叫嚷起來。
玄奘停住了手,饒有興趣的看著他。
孫猴兒眨巴了幾下眼睛,訕訕一笑說道:「俺此前曾說過,要把這腌臢貨吃 進肚裡來泄恨,這個說話不能不算數。和尚,俺老孫和你打個商量如何?」
玄奘說道:「哦,孫兄請講。」
孫猴兒舔舔嘴唇,說道:「俺老孫雖然被你拿住了,但是那兩隻耕牛俺已經 用掉了,和尚你想討還那是不可能的。不若這樣,和尚你放俺下來,再幫俺一個 忙,俺老孫保證,兩個月之內,一定會歸還孫家棚四頭耕牛,這樣如何?」
玄奘沉吟道:「不知孫兄打算如何歸還四頭耕牛?」
孫猴兒哈哈一笑,說道:「這簡單,叫人從唐國用船運來就是。」
玄奘奇道:「就如此簡單?」
孫猴兒努努嘴巴,說道:「就知道你不相信俺老孫的話,和尚,你且看看吊 著俺的這根鐵棒子。這鐵棒子乃是用上好的鑌鐵混合鋼母打造,強韌堅固無比, 光是這麼一根鐵棒子,在唐國就可以換上幾百兩銀子,用來買十頭八頭上等耕牛 都夠了。」
他喘了幾口氣,又說道:「還有,綁著俺的這根釣索,乃是用罕見的雪山蛛 絲,混合金線和上好蠶絲絞纏而成,能提萬鈞重物,價值遠在鐵棒子之上。和尚, 俺老孫告訴你,俺很有錢,若不是這幾天急著要用那牛隻,誰會去搶這等不值錢 的物事啊。」
玄奘仔細看著那鐵棒子和釣索,沉吟說道:「不知孫兄要小僧幫甚麼忙?」
孫猴兒目芒閃動,說道:「幫俺從海里釣上一隻蝦子。」
玄奘說道:「哦,就像孫兄今日這般,用這鐵棒子釣竿在懸崖上垂釣?」
孫猴兒說道:「然也,俺老孫的力氣不足,老是釣不上來,和尚你的力氣比 俺大多了,釣那蝦子肯定不成問題。」
玄奘笑笑說道:「小僧自問也算是讀了不少書,還真不知要釣什麼樣的蝦子, 才需要用如此巨大的釣竿?孫兄若不說清楚,小僧還以為你是在釣那傳說中的大 鯤!」
孫猴兒說道:「白玉節蝦,龜島特有的一種妖蝦。」
玄奘沉思了一會,說道:「小僧沒有聽說過這種妖蝦。」
孫猴兒焦躁的說道:「和尚,你若是應允了,先把俺放下來,這捆著吊了半 天,俺老孫實在腰酸背痛得很。俺老孫承諾,和尚你只是要釣起那隻該死的蝦子, 絕不是幹甚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以後的事情也不需要你管,兩個月後,自會有人 送四頭耕牛去孫家棚。」
玄奘點頭說道:「小僧最後問一個問題,孫兄是如何聯繫那唐國的商人?」
孫猴兒狡黠的一笑,說道:「這是俺老孫的秘密,不能說給你聽。」
玄奘笑了笑,拔起鐵棒子,將孫猴兒放了下來,又解開了他身上的釣索。
22蚌女(上)
孫猴兒揉搓著被綁麻的手腳,站起身來,在原地騰騰的翻了幾個跟斗,將身 子活動開了,方才似笑非笑的看著玄奘,說道:「和尚,你真箇相信俺老孫的話?」
玄奘微微一笑,說道:「方才孫兄承諾時,眼珠子轉來轉去的,委實是欠缺 實誠,不過,小僧還是願意相信你。畢竟最壞的結果,也就是要不回那兩頭耕牛, 跟如今沒甚分別。」
孫猴兒哈哈大笑,走到玄奘身前,用力的拍著他的肩膀,說道:「和尚是個 明白人,也是個爽快人,俺老孫喜歡。雖然你之前干翻了俺老孫,又把俺綁起來 吊了這般久,不過,俺老孫大人大量,只要你幫俺釣起那該死的蝦子,此事就算 是揭過了。」
玄奘合十說道:「如此,小僧謝過孫兄了。」
孫猴兒又哈哈笑了數聲,走到石灶前,繞著那煮得通紅的巨蟹轉了幾個圈子, 嘖嘖的說道:「和尚,你先別忙著吃,俺先去取些物事,等俺回來。」他說著, 瘦小的身子幾個踨躍,就投入茂盛的叢林中,消失不見了。
此時天色漸黑,玄奘便去撿了一些枯枝,生起了一堆熊熊篝火。
過了不久,一串細微的腳步聲在叢林裡傳來,卻不是孫猴兒離開的方向,玄 奘轉頭一看,孫猴兒從一處樹叢的幽暗處走了出來,肋下夾著一個黑色的罎子。
孫猴兒走到篝火旁,目光閃閃的看了玄奘一會,說道:「和尚,你當真的不 擔心俺老孫胡扯一通,然後趁機跑掉?」
玄奘笑笑,看著那黑罎子問道:「孫兄莫非是去取了美酒過來?」
孫猴兒哈哈一笑,將黑罎子拋給玄奘,笑道:「這巨蟹倒是難得,像和尚這 般直接用蟹殼來烹煮的手段也是少見,故而浪費不得。吃蟹不能沒有黃酒,否則 滋味就差了幾分,俺老孫特地回去一趟,就是為了拿這花雕酒。」
玄奘拿下酒封,壇中滿盛著澄黃色的酒液,甘香的酒氣四溢。
孫猴兒揭起那巨蟹的臍蓋,將整片腹甲掀開,一陣熱騰騰白氣冒過處,便見 一大片黃燦燦的肥腴蟹黃,孫猴兒撕下一片甲殼,挖了一坨蟹黃,吃得眉花眼笑, 轉頭卻見玄奘捧著那壇花雕酒,並不飲用,只是微笑的看著他。
孫猴兒微微一愕,即隨就明白過來,翻著白眼怪笑道:「你這和尚,看似實 誠,卻也是個不缺心眼的。你儘管放心好了,俺老孫不會做那種下藥害人的下作 勾當。」說著探手取過罎子,仰頭喝了一大口,又拋回給他。
玄奘微微一笑,這才舉壇痛飲起來。
孫家棚的村民過得甚是艱苦,沒有多餘的糧食釀酒,他在孫家棚停留的十多 天,半滴酒都不曾喝過,如今捧著這般一罎子美酒,酒蟲早就饞得狠了,只是這 孫猴兒心思不明,他送來的美酒可不能毫無戒心的喝下去,畢竟他在黑店中蒙汗 藥的教訓甚是深刻。
花雕酒入口甘潤略甜,配合那鮮香無比的蟹黃蟹肉,吃喝起來別有滋味。
孫猴子的身體瘦小,食量卻是不凡,一罎子花雕酒兩人分喝完畢,偌大的一 只巨蟹也被分食得乾乾緊緊。
兩人飽食後,便在篝火旁閒聊了起來。
令玄奘詫異的是,這孫猴兒對唐國沿海一帶的城市甚是熟稔,聊起那鼎鼎大 名的沾化城,竟是比遊歷了一次的玄奘更為了解,全然不像是自幼就居住在海外 孤島之人。玄奘心中雖訝異,臉上卻是不動聲色,他博覽群書,腹中的奇聞異事 也自不少,兩人一時倒是談得火熱。
兩人談說了良久,不知不覺那篝火已燃盡,清亮如水的月色灑照下來。
孫猴兒抬頭看了一眼月色,忽然一拍大腿,大笑著說:「差點忘記了此事。
和尚,你乃是個有福之人,這便跟俺老孫走吧,俺帶你去見識和享受一番這 龜流島最大的樂趣。」說著翻身而起,一把扯了玄奘就往山上奔去。
玄奘有些莫名其妙,只是見孫猴兒的興致甚高,也就跟了上去。
孫猴兒帶著玄奘一路奔跑,在接近山巔的一方巨岩前停了下來,這巨岩呈方 形,足足有十數丈見方大小,巨岩的下方有一個向內凹陷進去的洞室,洞室上裝 著木門木窗,料想就是孫猴兒的住處。
巨岩前面有一片空地,空地上長著一棵亭亭如蓋的大樹,樹下擺放著一張石 桌和數張石凳,一道清亮的溪流從空地邊緣流過,距離溪流不遠處,建有一個碩 大的圓形熔爐。
巨岩的一側有一小片草地,一頭黑黝黝的物事正臥在草地上,悠閒的嚼吃著 青草,那物事見到兩人奔了過來,就仰頭牟的鳴叫了一聲,正是一頭耕牛。
孫猴兒見玄奘停住了腳步,直直的看著那頭耕牛,一時臉色頗是尷尬。
他乾笑了數聲,說道:「和尚,不是俺老孫誆騙於你,實在是近這兩天,這 頭牛會有大用,無論如何也不能還給你。孫家棚養育了俺,俺老孫不是那忘恩負 義之人,這樣好了,只要和尚你盡了力,不管能不能釣上了那蝦子,兩個月內, 俺老孫會送回四頭耕牛到孫家棚,如此總行了吧。」
玄奘苦笑說道:「小僧無話說,只望孫兄能信守諾言。」
孫猴兒搔了搔腦袋,說道:「這個不消提,俺老孫是說話算數的人。不過, 眼下不說這個,另有件要緊的事要做。」他說著,神色又興奮起來,快步走到溪 流邊,脫去身上的衣衫,精赤赤跳進溪流里洗沐起身子來,又招唿玄奘道:「和 尚,你也得洗洗,髒兮兮的甚是難看。」
玄奘想了想,也除去衣服,在溪流里清洗身子。
孫猴兒快手快腳的洗沐完畢,奔入巨岩下的石室中,不多時就搖搖擺擺的走 了出來,頭髮梳得整整齊齊,瘦小的身軀穿了一套深藍色的儒士衣衫,倒也有幾 分翩翩的味道。
他笑嘻嘻的指著石室,說道:「和尚,你那套衣衫醜陋得很,不穿也罷,俺 老孫在石室里另外為你準備了一身衣裳,且穿上試試。」
玄奘洗沐完身子,就走進了石室。
石室里還算寬敞,最裡頭是一張床榻,兩排精緻的木架子靠牆放著,上面儲 放了一些零碎的雜物,另外一面牆上,頗引人注目的掛著數柄式樣各異的刀劍。
石室中部擺著一張几案,几案上放著一套白色的儒服,這應是給他替換的衣 服。
玄奘換上了儒服,走出石室,孫猴兒嘖嘖了稱讚了幾聲,繞著他轉了一圈, 說道:「和尚,你當真是長了一付好皮囊,甚妙,甚妙。」
玄奘笑笑說道:「孫兄,這般凈身換衣服,不知是何故?」
孫猴兒笑嘻嘻的說道:「和尚不必著急,待會俺們要去的是一個好地方,要 做的是好事情,俺老孫不騙你的。」
玄奘點點頭,轉頭去看那耕牛,也不言語。
孫猴兒臉上的笑容一呆滯,即隨翻著白眼說道:「和尚不必如此小心眼,那 頭牛是意外,不算數的。快些出發吧,時間不多了,俺老孫這回真的不騙你,俺 連最喜歡的衣服都借給你了。」
孫猴兒說著,又扯了他奔到山下,在海邊的礁石上解下一艘小舢板,然後挽 起雙袖,盪起兩隻船槳,載著玄奘向那茫茫大海中划去。
一個時辰後,坐在舢板上的玄奘,就遠遠的見著海面上有一個小小島嶼,島 嶼上隱約有數條身影,或站或臥。
孫猴兒興奮的扳動雙槳,片刻就靠上了這島嶼。
這島嶼長不及半里,上面光禿禿的,只有大片裸露礁石和一些細沙。那數條 影影綽綽的身影,乃是五六名幾近裸身的奇異女子。
這些女子長著一頭宛如綠藻般的秀髮,體態修長優美,玉臂與身體連有一片 透明的薄膜,臉貌艷美,胴體上只披著一層霧狀的紗綃,玉乳纖腰豐股,皆一覽 無遺。
這些女子見兩人靠近,有掩嘴嬉笑者,有眼波流轉者,有招手勾引者,卻全 然沒半點驚懼羞澀。
「哇,竟然有蚌女在此,今回可發大了。」孫猴兒登上小島後驚喜的唿叫一 聲,直奔了過去,在小島的另一端,孤零零的聳立著一個一人高的瑩白色的大蚌。
那蚌殼本是半張著,見孫猴兒奔過來,啪的一聲就合上了。
孫猴兒站在大蚌前,呵呵的訕笑了數聲,舉手搔了搔頭,回身將玄奘拉了過 來,指著那瑩白的大蚌,滿臉遺憾的說道:「和尚,不要說俺老孫不義氣,這最 好的貨色就留給你了。」說著又自呵呵笑了數聲,張開雙臂,大步向那幾名綠髮 女子走去,旋即引發數聲嬌嗔驚唿。
玄奘看著面前的大蚌,沉吟不語。
在划船過來的途中,孫猴兒已向他說清楚此行的緣由。
龜流島附近的深海水域,駐著一支小小的鮫人部落,鮫人的生育甚是艱難, 又生性好淫,每逢滿月的夜晚,那些適齡的鮫人女子便會登上這鮫人小島,若是 有她們中意的雄性經過左近,就勾引其交歡,徹夜不息,以圖能誕下更多強壯的 後裔。
這些鮫女若是與魚屬之類的雄性交媾,所誕下後裔,多是兇猛的鮫魚形態, 鮫人部落會將這些鮫魚當做牛馬之類的家畜飼養。鮫女若是與人族交歡,誕下後 裔乃是正宗的鮫人,這些後裔便是維繫鮫人部落存亡的關鍵所在。
故此,鮫女對前來鮫人小島的人族是來之不拒,熱情如火的。
玄奘聽了孫猴兒的述說,頗難置信,這與書中的記載完全不同。
古籍中記載,鮫人乃是仙靈一類的存在,她們在海上伴隨雲霞出沒,美麗而 神秘,她們落淚即可化為明珠,她們其織成的鮫綃,入水不濕,乃是極難得的寶 物。何來的生性好淫?何來的飼養鮫魚後裔作牛馬?
孫猴兒嗤之以鼻,他數年前發現這鮫人小島,此後每逢滿月之夜,只要不是 逢上海上風暴,他就會駕舟前來與鮫人女子相會,前後也有數十次了。他甚至學 會了一些簡單的鮫人語言,他對鮫人習性之了解,絕非是那些靠途聽道說來撰書 的陸上之人可相比的。
鮫人就是生活在水中的普通人,只是他們世代生活在水中,習性和外貌跟陸 地上的人頗有差異,能織鮫綃倒是不假,然而那些鮫綃只是透明輕薄,在水中顯 得飄逸而已,島上那些個鮫女身上就披著鮫綃,甚麼入水不濕,甚麼淚化為明珠, 純粹是在扯淡。
不過,若是論那交歡的妙趣,鮫女稱之為仙靈,倒也名符其實,孫猴兒涎著 臉笑吟吟的說道。
23蚌女(下)
在玄奘沉吟時,那瑩白的大蚌微微張開了一條縫隙,一對烏熘熘的眼眸透過 縫隙,偷偷的窺看著他。
偷看了一回後,那兩片蚌殼就張開了,露出內里一個赤裸瑩白的女子。
這女子臉容嬌媚,一頭烏亮的長髮濕濡濡的披在身後,身子瑩白玲瓏,那對 巨大的蚌殼宛如翅膀一般,連接在她的肩胛之後。女子的縴手半掩著胸前的乳兒, 腰肢纖細,併攏著的兩條美腿雪白修長,豐潤柔美的雙腿之間,隱隱露出半道粉 紅色的淺溝。
女子吚吚的說了幾句話,語音嬌柔,玄奘卻完全聽不懂。
女子拖動著沉重的蚌殼,走前幾步,依在玄奘的胸前,仰頭又是吚吚的說著。
那兩片巨大的蚌殼半張著,如同兩道屏風般遮擋住了兩人。
見玄奘還是聽不明白的,女子輕咬著嘴唇,伸手就去扯他的衣服。
玄奘這才留意到,女子的雙唇雖然豐潤,卻是血色甚少,只透著一抹淡淡的 粉紅,她臉上和身上的其它肌膚,晶瑩潔白,嬌嫩得驚人,似乎吹彈可破。
玄奘失神間,女子已經將他的儒服扯脫了下來,露出一身白玉柱般精實的筋 肉,女子甚為喜歡的依在他赤裸的胸膛上,一雙縴手又伸手去扯他的褻褲。
玄奘忙握著女子的縴手,只覺得入手冰涼柔若無骨。
女子仰頭,皺著淡淡的小眉頭,吚吚的又說了幾句,似是甚為不解。
玄奘看著女子清澈純凈的眼眸,心中忽的一動,一股火氣自身體的深處生了 起來。
他對著女子微微一笑,低頭吻住了女子的雙唇。
女子身子輕輕一顫,小巧的鼻子唔了一聲,一雙縴手固執的向下伸去,扯開 了玄奘的褻褲。
玄奘略感好笑,便不去管她,雙手摸上了女子的一對乳兒。
女子的乳兒豐膩翹挺,光潔柔嫩,略略帶著一絲潮意,觸感甚是美妙。玄奘 揉搓了一陣,那兩粒粉嫩嫩,帶著白暈兒的的小小乳珠豎了起來,一如女子缺少 血色的的唇片,這兩粒乳珠呈現著淡淡的粉紅。
此時,女子手腳並用,將玄奘的褻褲徹底扯了下來,一雙冰涼柔滑的縴手直 接握上了他胯下的不文之物。
那不文之物被柔滑的縴手擼動幾下,登時就青筋暴現,熱騰騰的挺直了起來。
女子歡叫一聲,嬌媚的臉上一片喜色。
她舉起一雙晶瑩嫩白的纖臂,環抱玄奘的頸脖,粉色的雙唇輕啟,雨點般親 吻著玄奘的頭臉,兩條柔美滑膩的大腿,八爪魚般纏繞在玄奘的腰間。
那豐美柔軟的小屁股一抬一挺,在玄奘的愕然中,那堅硬如鐵的不文之物, 瞬間就被一片濕熱滑膩吞沒了。
女子攀附著玄奘的身軀,嬌柔的身子奮力扭動著,發出愉悅的呻吟。
玄奘又好氣又好笑,探手托扶著女子軟滑翹彈的後股,微微調整姿勢,好讓 自己的不文之物在那片濕熱滑膩中進出得更順暢,更深入。
女子水汪汪的眼眸看著他,呻吟得更是大聲。
玄奘微微喘著氣,緊抱著女子晶瑩潔白的身子,隨著兩人漸漸激烈的聳動, 那冰涼滑膩的肌膚緊緊貼著他的軀體,酥麻麻的好不舒暢。銷魂蝕骨、連綿不絕 的快感,從胯下兩人交接的地方一波波的傳來。
女子的身子嬌嫩水靈,然而她身後那兩片巨大的蚌殼甚是礙事。
玄奘試圖換一個更加快意的姿勢,卻是無從下手,只好托扶著女子軟滑的小 屁股,讓自己那青筋畢露的不文之物,在粉色的水嫩淺溝中,兇猛的貫穿抽插。
抽插了一陣子,女子忽然嬌唿一聲,嬌嫩的身子劇烈抽搐了幾下,就軟綿綿 的掛在玄奘身上,一動不動了。
玄奘停止了動作,待得女子的嬌喘平復下來,便又嘗試抽動那貫穿在粉色淺 溝中的不文之物。女子懶懶的張開眼眸,嘴裡吚吚的說了幾句,清亮的眼眸幽怨 的看著他,婉拒的意思很明顯。
玄奘正自為難時,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一具軟綿綿的清涼胴體從後面抱 住了他。
玄奘回過頭一看,抱著他的乃是一個美艷的赤裸鮫女,另有一個身披白色紗 綃的鮫女也站在他身後。
玄奘心念一動,從蚌殼與兩名鮫女的空隙中看過去,在小島的另一端,孫猴 兒正跟幾名赤裸裸的鮫人女子躺在地上絞纏不休,不時發出一陣喘息和嬌笑聲。
玄奘尚在沉吟,那兩名鮫女卻已拿開蚌女的雙臂,一左一右的擁簇著他,合 力將他從蚌女的身子裡拔了出來,看到那水淋淋紫艷艷的不文之物,兩名鮫女眉 花眼笑。
赤裸的鮫女示意那身披白色紗綃的鮫女,讓她背俯著身子,翹起豐滿的臀股, 然後就撩開那輕薄透明的紗綃,讓那修長優美的蜜色秀腿,豐腴圓潤的玉股,以 及那道殷紅濡濕的肉縫兒,盡皆展現在玄奘面前。
赤裸的鮫女在背後抱著玄奘,兩隻軟滑豐膩的乳兒緊緊貼在他的背嵴上,一 只涼涼的縴手探到前面,握著他那直挺挺的不文之物,往正對著他的翹挺肉縫兒 湊去。
玄奘深吸了一口氣,不去想那許多,腰股一挺,在一聲甜美的呻吟中,堅挺 的不文之物貫穿了那殷紅濡濕的的肉縫兒,進入了一條火熱曲折的嬌嫩函道,柔 嫩嫩的函壁道在不停的收縮著,擠壓吮吸著這悍然插入的不文之物。
他身後緊抱著的赤裸鮫人女子,也吐出一條濡濕的小舌,在他頸脖和耳臉間 游舔著,那對軟滑的乳兒在他背臀上蹭擦著,一雙涼涼的縴手一上一下,輕柔的 撫弄著他的乳首和多皺脹鼓的囊袋。
玄奘只覺身體里的火氣愈加旺盛,身軀的前後,都被溫軟柔膩的胴體包圍住, 堅如金鐵的不文之物,被那火熱嬌嫩裹吮著,如同融化了一般,酥麻麻的觸感從 身體無數的地方傳來,快美得難以言述,一時恍如置身極樂之境。
孫猴兒說得甚對,若是論交歡的個中妙趣,鮫女當真可稱之為仙靈,玄奘這 樣想道。
紅彤彤的太陽從水面上升起時,玄奘盤膝坐在一塊礁石上。
小島上靜悄悄的,孫猴兒在小島的另一端倒頭大睡,蚌女和那些個鮫女,已 在天色將明時離去了,潛入了那茫茫的大海中,昨夜事情宛如一場艷麗的春夢。
玄奘靜靜坐了一會,便自閉上雙目,做那每日的佛門早課。
太陽漸漸變得熾熱,小島上又是無遮無攔的,玄奘的一段功課做完,孫猴兒 也被熱辣辣的陽光曬醒了。
孫猴兒伸了個懶腰,懶洋洋的踱了過來,打著阿欠笑嘻嘻的說道:「和尚, 瞧不出你竟是這般的猛,昨晚不但搞定了難得一見的蚌女,還將俺老孫身邊的幾 個鮫女都勾走了,嘖嘖,俺老孫甘拜下風了。」
玄奘淡淡一笑,說道:「孫兄,你要小僧做的事情,何時開始?」
孫猴兒抬頭看看天色,收起了嬉皮笑臉,說道:「如今還不急,俺們先回去 吃個午飯,養足精神,傍晚洋流回溯時,方是下手的良機。」
兩人便登上小舢板,離開了這鮫人小島。
回到北山的居所後,孫猴兒取出一些腌肉和魚乾,煮了一鍋米飯,兩人吃過 後,就各自歇息養神。
到了太陽偏西時分,孫猴兒牽了那頭耕牛,槓著鐵棒子釣竿,和玄奘來到之 前的懸崖。
孫猴兒擺弄著馴服的耕牛,讓它跪伏在懸崖邊上,然後從牛背上取下一個扁 長的布包,打開層層的包布,取出一柄兩尺來長寒光閃閃的彎刀,雙手握持了, 對著牛頸一揮而下。
嚓的一聲輕響,碩大的牛頭飛起,墮落懸崖之下。
耕牛的身軀抽搐了幾下,仍然保持跪伏的姿勢。鮮血從斷開的牛頸中激噴而 出,如同一道紅色的匹練飄蕩在懸崖的上空,然後化成點點血雨,灑落在懸崖下 方的海水中。
玄奘在一旁看著,默然不語。
孫猴此前已跟他分說清楚,斬殺這頭耕牛乃是此行必須的一環。
他不悲也不喜,世間萬物,自有其生死之道,佛門縱有再大的慈悲,也不可 一一拯救。若是當真有人有那等大神通,將萬物一一解救了,反倒是變亂天地的 自然之道。
耕牛的鮮血噴盡後,孫猴兒執著彎刀縱橫斬噼,轉眼就將牛軀分成四片,然 後就轉頭看著玄奘,說道說:「和尚,該你出手了。」
玄奘走上前去,拿過鐵棒子釣竿,用釣繩下端的鋒利彎鉤,鉤起其中的一片 牛軀,往懸崖之下揚手一拋。
嘩啦一聲,牛軀在海面中濺出大片浪花,然後就隨波浮沉著。
玄奘靜靜的看著海面,神色淡淡,孫猴兒在一旁卻是坐臥不安,不住的抓耳 撓腮。
他們要釣取的白玉節妖蝦,乃是附近海域中的罕有生靈,生性嗜腥膻血肉, 先前將牛血潑灑在海面,就是要吸引妖蝦前來。
孫猴兒知道,這種白玉節妖蝦平素生活在極深的海底里,等閒不會浮上淺水 區域,只是這些天,遇上了百年難見海底的洋流上溯,妖蝦循著洋流來到龜流島 的淺水區域。若是過得幾天,這洋流過去了,妖蝦便又會退回深海當中,便無從 捕捉了。
耕牛隻剩下最後一隻了,分割的牛軀只有四片,也就是說,只有四次的釣捕 機會。
若是這四次機會都失敗,又不知要等到何年月了。
海水底下有碩大的影子一閃,半浮在水面的牛軀猛的向下一沉,釣繩瞬間被 撤得繃直。
孫猴兒一聲驚唿尚未出口,就聽得玄奘嘿的一聲,雙臂筋肉賁張,持著鐵棒 子釣竿猛的向上一揚。
一陣響亮水聲過處,一條黑乎乎的碩大物事被凌空釣了上來,重重摔在懸崖 之上,卻是一條數百斤重利齒森森的灰背鯊魚。
孫猴兒咬牙切齒的咒駡了幾句,上前將吊鉤上殘餘的牛軀解了下來,拋開在 一旁,另外鉤上一塊牛軀,向玄奘解說道,這塊牛軀猛性和血肉之氣已盡,已是 吸引不了那白玉節妖蝦。
玄奘揚手,將牛軀拋落海水中。
又過得一陣,釣繩猛然繃直,玄奘大力提竿,這次釣上來的是一條數丈長的 肥碩海蛇,海蛇被摔在懸崖上,便要支起身子擇人而噬,卻被惱怒的孫猴兒一刀 斬成兩截。
重新換上一片牛軀後,玄奘皺眉問道:「孫兄,為何釣上來的,儘是這等凶 猛的物事?」
孫猴兒攤手說道:「龜流島一帶的海域甚是奇異,有鮫人聚居,有白玉節妖 蝦盤踞,有這些兇猛的物事也就不足為奇了。」
玄奘不由打了個寒顫,他此前在這片海域上裸身漂流了好些天,居然不曾遇 上這等兇猛物事,淪為其口中之食,還安然被孫家棚的村民救起,實在是僥倖得 沒有道理了。
孫猴兒見他神色有異,便問起緣由,玄奘便說了。
孫猴兒說道:「這片海域自有其秩序,這等兇猛的物事,平日多是潛伏在深 海,不會襲擊人族,否則孫家棚那幫子出海的村民早就被吃光了。今日想是被耕 牛的血氣刺激得狠了,才會紛紛來咬鉤的。」
24妖蝦(上)
兩人正說著話,鐵棒子釣竿一沉,又有物事上鉤了。
玄奘雙臂較力,猛的一提釣竿,釣繩崩得筆直,發出嘞嘞的聲響,卻是提之 不動。
玄奘眉頭一皺,孫猴兒在一旁興奮的說道:「這回有點模樣了,說不定就是 那妖蝦,和尚,俺看好你,快快拉上來。」
那被鉤著的物事,拖著釣繩在水底下東奔西突,力量莽撞而龐大,如同一頭 洪荒猛獸般。玄奘雙手緊握著那碗口粗的鐵棒子,矮身沉腰,身上的筋肉紛紛躥 跳,奮力抗衡著那水下的物事。
玄奘深吸了口氣,他從未遇過如此蠻橫的巨力。
他和那水下物事僵持了一陣,那碗口粗的鐵棒子被兩股力量拉扯得漸漸向下 彎曲。
孫猴兒臉上變色,就要上前幫忙。
玄奘微微搖頭,伸足在身前重重一踏,啪的一聲,他腳上的草鞋被震得粉碎, 那堅若金鐵的懸崖黑石上,竟是被他生生的踏出一個淡淡的腳印。玄奘又踏出另 外一隻腳,同樣在懸崖上踏出一個腳印。
直看得孫猴兒矯舌不已。
玄奘雙腳穩穩的抓地,身形向後一仰,力從腰起,雙臂的筋肉膨脹到驚人的 程度,那鐵棒子釣竿傳出一陣令人耳酸的聲響,下彎成弓狀,然後猛的向上彈揚。
懸崖下傳來一陣響亮的水聲,一隻黑乎乎的物事被強行拽出水面。
在夕陽的照映下,兩人看得分明,那物事是一隻一人多高合抱粗細的黑色巨 蝦,張鉗舞須,鱗甲瑩然,黑若琉璃,通體散發著一種妖異的光澤。
黑色巨蝦被凌空扯出一個弧形,身不由己的向懸崖上落去,在掠過玄奘的頭 頂時,巨蝦那漆黑的小眼睛忽然寒光一閃,一隻黑得發亮的鉗子,對著玄奘閃電 般一紮。
玄奘一驚,手腕急急轉動,間不容髮的將鐵棒子釣竿擋在胸前,鏘的一聲金 鐵交鳴,火星四濺,那蝦鉗猛的刺擊在鐵棒子釣竿上。
接著啪的一聲悶響,黑色巨蝦重重的摔在懸崖上,在地上彈動著。
玄奘臉沉如水,反手掄著鐵棒子釣竿,一棒子就向巨蝦的頭部砸落。
孫猴兒大驚失色,急喊道:「別打死了,俺有大用的。」
玄奘聞言,手底下就緩了幾分,鐵棒子彭的砸在巨蝦的頭部,那黑琉璃般的 厚厚甲殼登時現出蛛網般的裂紋,黑色巨蝦的身子繃直,一陣陣的抽搐。
玄奘一收鐵棒子釣竿,重重的頓在地上。
他背上密密的出了一層冷汗,他實在太輕忽了,竟當這是一次普通的海釣, 這黑色巨蝦分明是一隻靈智已開的妖物,且心腸歹狠,他險些就被扎了個透心涼。
孫猴兒急忙跑到口吐白沫的黑色巨蝦跟前,皺著眉左右細看。
玄奘拭去額上的汗水,問道:「這就是孫兄所說的白玉節妖蝦,顏色似乎有 點不對。」
孫猴兒緊皺眉頭說道:「這貨不是白玉節妖蝦,不過跟妖蝦應該也脫不了關 系,今日若是釣不上那白玉節妖蝦,也只好將就著用了,也不知能不能用。不過, 和尚你也真狠,這一棒子再稍稍重一些,這趟就算是白釣了。」
他嘴裡碎碎的說著,卻是快手快腳的取來繩索,將黑色巨蝦綁個結結實實, 絲毫動彈不得,這才放心的拋在一旁。這巨蝦方才那閃電般的一刺,他可是看得 清清楚楚,若是換了他在場,只怕已是妥妥的被扎了個對穿。
孫猴兒料理好黑色巨蝦,說道:「和尚,還有一塊牛軀,趁著太陽還沒下山, 趕緊再下一鉤,說不定這次就能釣上那該死的妖蝦。」
玄奘依言,用鉤繩鉤起牛軀,揚手又拋落了懸崖。
時間不大,又有物事咬鉤,玄奘這次一提釣竿,輕易的釣上來一頭長著利齒 的兇猛海龜。
孫猴兒大唿晦氣,似喜還憂的瞧了黑色的巨蝦好半天,才嘆息一聲,把那鯊 魚和海龜扔回海里,喃喃的說道:「今天俺老孫發個善心,就不殺你們了,權當 是替和尚放生了。」
他草草收拾了一下,將那斬成兩截的海蛇,割取了一些肥美部分,餘下部份 又拋回海邊,那綁得動彈不得的黑色巨蝦,被他挑在鐵棒子釣竿上,然後招唿玄 奘一同返回北山石室。
孫猴兒將巨蝦扔到石室旁的空地上,潑了一桶水上去,就不再管它了。這等 兇猛的物事,生命力甚是頑強,就算是扔到乾旱少水的沙漠中,一天半天也死不 了的。
他將割來的海蛇肉燉了一鍋羹湯,又煮了一些米飯,與玄奘分吃了,兩人又 說了一會閒話,就早早歇下了,畢竟昨夜至今,兩人均是操勞不輕。
石室中的床榻甚小,孫猴兒便為玄奘另搭了一個臨時床榻,兩人分頭倒下便 睡。
次日清晨,玄奘起床後,到石室外的樹下盤膝坐定,閉目做那佛門的早課。
過了不久,孫猴兒提著一隻木桶,晃悠悠的從石室中走出,在溪流漱洗了一 番,又打了一桶水,隨手潑灑在那半死不活的黑色巨蝦身上,就一屁股坐到玄奘 對面的石凳上。
玄奘張開眼眸,見孫猴兒神色頗是凝重,一反慣常的嬉皮笑臉,便靜靜的看 著他,也不說話。
沉默了半晌,孫猴兒開口說道:「和尚,你昨日釣起的這隻黑蝦,雖不是白 玉節妖蝦,卻也差不了多少,按照約定,俺要賠孫家棚四頭耕牛。俺老孫是講信 用的,耕牛一定會賠的,不過,俺今日要去做一件極兇險的事情,也不知道能不 能回來。」
「若是俺回不來了,這石室中的財物,就全歸和尚你了。你只消等上一段時 間,待孫家棚的年船開航,就可以返回唐國,那唐國的商人,只要付得起大價錢, 運幾頭耕牛來孫家棚,是不成問題的。俺石室里的財物不少,尤其是俺親手鑄造 的那幾口刀劍,換上百十頭耕牛是不成問題的。」
玄奘聽他說完,皺眉說道:「孫兄要做的事,與那黑蝦可有關?」
孫猴兒重重一拍石桌,豎著眉毛說道:「俺老孫正是要去找這妖蝦的祖爺爺 理論,討還一樣屬於俺的物事。」
玄奘微愕說道:「孫兄,此事從何說起?」
孫猴兒出神了一會,緬懷的說道:「和尚,此事就要從俺的老師說起……」
十五歲以前的孫猴兒,一直在孫家棚渾渾噩噩的混日子,雖說不是無惡不作, 卻也稱得上是村痞惡霸。在他十五歲那年,無意中從海上救起了一個旅人,生活 便從此有了轉變。
那名旅人的來歷甚是奇異,他被孫猴兒救到島上後,仔細問過龜流島以及附 近海域的情況,便孤身留在被視為禁區的北山上,不與孫家棚的村民接觸,終日 陰沉著臉在海邊徘徊,心情不好時,就對著茫茫大海破口大駡。
不知為何,孫猴兒對這名旅人甚感親近,於是搬離了孫家棚,大著膽子去到 北山侍候這名旅人。旅人對此不置可否,只是他在有閒暇且心情不壞時,會偶爾 指點孫猴兒一些本事。
如此過了將近一年,孫猴兒學會了鑄造兵刃和一些粗淺的劍術。
25妖蝦(中)
正當孫猴兒為學到的本事欣喜之際,在一個狂風暴雨的日子,那旅人對著黑 沉沉的大海破口大駡了半天,忽然駕著一隻粗笨的木筏,獨自駛進那連綿的滔天 巨浪當中,從此再無音訊。
旅人失蹤後,孫猴兒就定居在北山上,並一改以往頑劣的性子,默默錘鍊自 己學來的本事,後來他打造了一條木船,遠赴千里之外的唐國,並在唐國逗留頗 長的一段時間。
五年前,他駕船從唐國返回時,在龜流島附近遇上了一場風暴,在交加的雷 雨中,一隻數丈長的白色妖蝦從浪濤中躍起,那宛若巨柱一般的蝦鉗,輕易撕裂 了船艙,挾取了孫猴兒密藏的一方隕星異鐵後,就消失在風浪中。
孫猴兒仗著水性精熟,好不容易從風暴中掙得了性命。
那方隕星異鐵,乃是旅人遺留給孫猴兒的物事,並叮囑他要打造成兩口長劍, 以作防身之用。孫猴兒在唐國遊歷良久,才覓齊了鑄劍所需要的各種配料,正打 算返回龜流島後,就精心打造出兩口合心意的長劍,豈料半途就給那妖蝦劫走了。
孫猴兒對隕星異鐵看得極重,哪裡甘心就此失去,便又另覓了船隻,在那片 海域上巡遊了許多時日,卻始終找不到那妖蝦的蹤跡,那海域又極深邃,孫猴兒 自恃無法深入海底,一時間是無可奈何。
此後的數年,孫猴兒在龜流島海域不斷打探,因此找到了鮫人小島,與海族 建立了溝通,之後經歷頗多磕磕碰碰的波折,他學會一些海族語言,總算是打聽 到了那妖蝦的消息。
那妖蝦乃是罕見的白玉節蝦修煉成精,不知在海中生活了多少年,平素盤踞 在海底極深處的珊瑚礁中潛修,甚少外出,若是按照陸上人的說法,這隻妖蝦乃 是屬於地仙之流的存在。這一帶海域的海族皆要仰其鼻息,不敢輕易去打擾它。
也就是說,這妖蝦若不是主動現身,孫猴兒根本無法見著它。
孫猴兒百般無奈,就想出了一個邪門歪道的方法。
白玉節蝦的數量稀少,生育甚是不易,那老妖蝦平日對一干蝦子蝦孫頗是照 顧,若是能擒住一兩隻白玉節蝦,以此要脅,說不定那老妖蝦便會出面,屆時雙 方有碰面的機會,或可商談索回那方隕星異鐵。
又經過一番打聽,孫猴兒得知海底洋流會在近期上溯,於是就精心打造了鐵 棒子釣竿,準備了一批血食,用來釣那白玉節蝦。哪知這些白玉節蝦的性子兇猛, 力大無窮,他準備的血食用光了,也沒有能釣上一隻,眼看洋流上溯的時間就要 過了,於是便有了去孫家棚搶奪耕牛的事情,也因此引來了玄奘。
玄奘摸著光頭,說道:「孫兄,你說你的老師自稱是雪特人,他的身材圓滾 滾,眼睛細長,眼眸乃是火紅之色?」
孫猴兒點頭,正色說道:「正是,俺隨俺老師,容貌雖不出色,但是勝在氣 度過人,一望便知絕非凡物。」
玄奘尋思了良久,說道:「小僧也算得上是博覽群書了,雪特人這個名稱, 卻是初次聽聞,至於身材圓滾、眼眸火紅這等異相,典籍中也不曾有類似記載。
孫兄,你老師有否說過,他來自何處?」
孫猴兒搔頭說道:「老師說了,他來自遙遠得不可思議的國度,至於是什麼 國度,他就不肯說了。」
玄奘沉吟了一會,說道:「孫兄的老師怕是大有來歷,或是有其不能說的難 處。」
兩人沉默了一會,玄奘又說道:「孫兄老師一事,眼下且不忙說。孫兄,你 打算用黑蝦引那老妖蝦出來,孫兄若真與那老妖蝦會面,有何打算?對方若真箇 是地仙之流,一個不喜,孫兄就只能是任人宰割。」
孫猴兒嘿嘿的冷笑了數聲,惡狠狠的說道:「若是能會面,俺自會跟那老妖 蝦好好理論,賠上一些財物也說不得了,隕星異鐵是老師留給俺的,務要拿回來。
若是那老妖蝦不識好歹,俺老孫也不是善茬子,自有應對的手段。」
孫猴殺氣騰騰的說完,又接著說道:「和尚,此事你不要插手,老師留下的 物事,俺要親手拿回來,不好假手他人。若事有不諧,耕牛的事情的拜託了。」
玄奘心中頗覺不妥,然而見孫猴兒神色甚是堅定,便不再勸說了。
兩人又談說了一會,孫猴兒就返回石室做那準備工夫了。
中午時分,北山腳下的一處淺灘上。
孫猴兒穿了一套深藍色的緊身勁裝,身後交叉的背著兩口長劍,纏裹著雪白 細布的劍柄與頭顱並齊,身軀雖瘦小,倒也有幾分氣概。
那半死不活的黑色巨蝦,被繩子密密的綁在鐵棒子釣竿上,蝦身拉得筆直, 本是黑琉璃般的甲殼,經過一晚上缺水的折磨,早已變得暗啞無光了。
孫猴兒將黑色巨蝦連同鐵棒子釣竿拋落淺水中,一手扯著鐵棒子釣竿的釣繩, 另一手拿著一段粗壯的老山藤,對著黑色巨蝦噼頭噼臉就是一頓狠抽。黑色巨蝦 雖是力大無窮,奈何此時身子被拉得筆直,無法弓背彈腰,半分氣力也使不出。
黑色巨蝦被抽打得身子一陣陣的抽搐,嘴邊冒出無數細小的氣泡,似乎是在 發出無聲的哀鳴。
孫猴兒抽打了一陣,便住了手,精光閃閃的眼眸緊緊盯著海面。
約莫過了頓飯的時間,遠方的海面上出現了兩道白亮的水線,向著海灘的方 向,筆直的疾遊了過來。
孫猴兒大喜,發力一抽釣繩,黑色巨蝦就不由自主的從淺水中飛起,砰的跌 砸在沙灘上,激濺起大蓬沙土。
兩道白亮的水線游至海灘的淺水區域前,停了下來。
四條宛如人腿粗細、潔白堅銳的節肢,從海水裡探了出來,頂端的裂叉著的 一對鉗子不住的開合,發出咔咔的聲響。兩條節肢揮舞了一陣,又縮入水裡,嘩 啦的一聲水響,一隻丈許長的白色巨蝦從蔚藍的海水中屈身躍起,在陽光映照下, 宛若白玉雕成一般。
孫猴兒冷笑一聲,這正是他一直在苦苦尋找的白玉節妖蝦,黑色的巨蝦果然 與這些妖蝦甚有淵源,能引得白玉節妖蝦前來相救。
白玉節妖蝦不能上岸,就在海灘前的海水裡張牙舞爪,耀武揚威。
過了一陣,又有數隻白玉節妖蝦陸續趕來,十多條白玉柱一般的巨大蝦鉗, 林立在水面上,憤怒的揮舞不休,不時有巨大的蝦妖奮力躍出水面。
孫猴兒靜靜的看著,黑色妖蝦奄奄的半埋在他身後的沙堆中。
日色稍稍偏西,一群本在狂舞不休的白玉節妖蝦,忽然齊齊收起豎出水面的 肢節,潛入了水下,水面上一時平靜無波。
孫猴兒眼眸中精光閃動,怕是正主兒來了。
片刻之後,正對著海灘的海面,忽然翻湧起一道數丈高的水浪,那水浪越涌 越高,然後向海灘的方向一傾,那水浪就整股的脫離了海面,嘩啦啦的傾瀉在海 灘上。
水浪散處,海灘上就多了一名高瘦的中年男子。
這男子臉龐狹長,眉目僵硬,雙眼細小若黑豆,散發著幽幽的寒光,身上穿 了一件寬大的白袍,雙手攏在袖中。
孫猴兒不敢怠慢,肅容拱手說道:「龜流島晚輩孫猴兒,見過前輩。」
高瘦男子冷冷的掃了孫猴兒一眼,又瞧了幾眼他身後捆得結結實實的黑色巨 蝦,鼻子裡哼了一聲,抬手就是一揚,數道冷光向著孫猴兒疾射而去。
孫猴兒不曾想到他一言未發就開打,大驚之下,身後的雙劍急急出鞘,在身 前盤旋架擋。
聽得數聲叮叮的清鳴,孫猴兒擋下了那幾道冷光,雙臂卻是震得發麻,腳下 連續倒退了七八步。
高瘦男子舉手一招,那黑色巨蝦就凌空飛到他身前,他伸出一隻宛若白石雕 成一般的手掌,在那釣繩上一拂,那堅韌無比的釣繩就寸寸而斷,沉重的鐵棒子 釣竿跌落在地上。
高瘦男子撫了撫黑色巨蝦的尖頭,揚手一拋,黑色巨蝦如騰雲駕霧般,被遠 遠的拋落在海灘外的深水區域,撲通一聲,水花四濺,黑色巨蝦在海水裡爪須搖 晃,歡快的遊動了一回,就潛入水下不見了。
高瘦男子又冷冷看了孫猴兒一眼,就轉身向海水走去。
26妖蝦(下)
孫猴兒的臉色有些發白,他方才看得分明,震得他手腕發麻的那幾道冷光, 只是這個高瘦男子隨手抖射過來的幾滴水珠而已。
眼見高瘦男子就要步入海水中,孫猴兒咬牙高聲喊道:「龜流島晚輩孫猴兒, 請前輩賜還俺長輩之物。」
高瘦男子的身形一頓,緩緩的轉過身,漆黑的小眼珠閃著寒光,說道:「我 認得你,也知道你這幾年一直在打聽本老祖的事情。那方異鐵,就權當是你開罪 本老祖子孫的賠禮,此事以後休提了。」
他的語調緩慢,聲音嘶啞,宛若撕裂金鐵,甚是難聽。
孫猴兒躬身行禮,說道:「前輩,那方隕星異鐵乃是俺老師遺下的,老師曾 專門叮囑俺,務必要用它來打造兩口護身長劍。老師之命,俺不好違背,還請前 輩體諒。俺特此精心準備了一些罕見的金精鐵母,還有數塊質地極佳的隕星精鐵, 前來向前輩賠罪。」
孫猴兒說著,從沙堆後拖出一隻精鐵箱子,打開了箱蓋,箱中整齊的擺放著 十餘塊五光十色的金屬,另有五六塊人頭大小的黝黑石塊。
高瘦男子呵呵的低笑,雙手從袖中探出,他的一雙手掌在陽光下呈灰白之色, 卻是紋理潤澤晶瑩,皮肉之下,有說不清的光華在隱隱流轉,他嘶啞的說道: 「那方異鐵,本老祖已用掉了,就不還了。再說,你這些勞什子的隕星精鐵,本 老祖也看不上。」
說著又低聲笑數聲,便要舉步走入水中。
孫猴兒在高瘦男子異樣的手掌上,隱隱感應到一絲熟悉的氣息,那是那方被 劫走的隕星異鐵特有的氣息。他為了完成老師的囑咐,打造出兩口合心意的長劍, 曾對著隕星異鐵日夜摩挲,故此對其散發出來的氣息極是敏感。
眼下看來,這高瘦男子已是將那方隕星異鐵,熔煉入自己的雙手當中。
孫猴兒的一雙眼睛瞬間變得血紅,腳尖在地下一蹬,默不作聲的驀然沖了上 去,手中雙劍運成兩道寒光,流星趕月般疾取高瘦男子的頭顱。
高瘦男子微微一驚,即隨冷笑一聲,單手揮出,手指彈動間,響起數下金鐵 交鳴之聲。孫猴兒大叫一聲,瘦小的身子在半空中倒翻出數丈,半跪的落在地上, 雙手顫抖不已,手中的兩口長劍,已是崩出七八個大大小小的缺口。
高瘦男子搓了搓手指,臉如寒冰,低喝道:「你既然要找死,就怪不得本老 祖了。」說著,手掌在面前一攤,掌心冒出一陣朦朦白氣,他張嘴在白氣上一吹, 嗖嗖的一陣聲響,十餘根晶瑩纖細的冰刺激射而出。
孫猴兒伸手在地上一撐,身子如同靈猴一般,凌空急急的翻了數個筋斗,落 在一塊岩石之後。那十餘根冰刺射了個空,卻是在半空中拐了一道弧線,如同有 生命的蜂群一般,又追射向孫猴兒。
孫猴兒在岩石上一蹬,身子再度翻滾著側躍出去。
有勁急的幾根冰刺射在那岩石上,那岩石瞬間變成霜白之色,嘞的一脆響, 竟然是凍得裂了開來,裂口處冒出著絲絲白氣。
孫猴兒連續躲閃了幾次,那些冰刺射失了數根,然而絕大部分還是緊追在他 身後,相距愈近,眼見是避不得了。
孫猴兒一咬牙,驟然轉身迎了上那些冰刺。
他回身的同時,已是咬破舌尖,噗的噴出一口舌尖熱血,他手中的兩口長劍 一展,攪動著那噴出的熱血,在身前形成那個一團血霧。
在那血霧中,他的雙劍進退如電,將那疾射而來的冰刺一一擊落,那些冰刺 不甚結實,被豁口的劍刃稍稍一擊,就碎裂開去,化作一蓬朦朦的白氣。
冰刺被盡數擊落後,孫猴兒也被朦朦的白氣籠罩住。
白氣散去後,孫猴兒臉色蒼白,身上覆著一層薄薄的白色冰霜,動作僵硬遲 緩,行動間嘎嘎作聲,不時有破碎的薄冰片落下,卻沒有像那岩石一般,凍得碎 裂開來。
高瘦男子目露異色,冷笑說道:「見識不錯,竟能想到噴出舌尖熱血,破去 本老祖的寒冰道法,不過,你還能噴出多少的熱血……」
他話未說完,一陣沉重無比的腳步聲砰砰響起,海灘上的沙石微微震動著, 仿佛有一頭龐大的洪荒猛獸疾奔而來。
高瘦男子愕然轉頭,就見一塊八仙桌面大小的巨大岩石,對著自己飛撞過來。
高瘦男子臉上變色,伸手一指,數道白色的氣刃在他身前驀然浮現,唿嘯著 斬擊在那巨大岩石上,一時火星四濺,碎屑紛飛,岩石上被斬出數道徑尺的深痕。
只是那岩石甚大,依然狂猛無匹的飛撞而來。
高瘦男子深吸了一口氣,雙手交叉著按在雙肩上,一道光芒從他身上亮起, 一個方圓丈許的水藍色透明光罩,瞬間就護罩在他的身周。
一聲沉悶悶的巨響,巨岩猛的撞在透明光罩上,光罩閃爍了幾下,便安然無 事。
巨岩迸出一蓬粉塵,轟然碎裂,化成一堆大大小小的碎石紛紛墮下。
粉塵稍稍消散,高瘦男子便發覺海灘上空蕩蕩的,孫猴兒已是不見了,轉目 一掃,就看到十數丈外,一個光頭的身影正向著遠方的山峰亡命狂奔,腋下赫然 挾著那孫猴兒。
高瘦男子揮手散去護罩,臉色頗是陰沉。
玄奘一直藏身在海灘邊的叢林中,雖然孫猴兒叮囑他不可插手,他卻是覺得 這般的會面甚是兇險,他並不想孫猴兒就此送了性命,故而也跟了過來。
高瘦男子現身,孫猴兒悍然出手,他就知道不妙,便從叢林中飛奔而出。
在海灘邊上,早已放置了一塊輕重和大小都非常趁手的巨型岩石,他托著那 巨岩,發力狂奔,然後趁著前沖的勢子,將巨岩悍然撞向那高瘦男子。
巨岩在光罩上撞得粉碎時,玄奘一把撈起孫猴兒,挾在腋下回身就跑,還順 手揀起了那根光禿禿的鐵棒子釣竿。
高瘦男子的道行高深無比,他適才隨手施展出的幾手術法,任何一種都非自 己能抵禦的,這般的人物,絕不可力敵,玄奘非常清楚這一點,所以他眼下做的, 就是撒腿狂奔。
孫猴兒被玄奘挾在腋下,隨著奔跑的劇烈震動,身上的薄冰不住的剝落,他 哆嗦的說道:「和尚,俺不是跟你說了,此事不要你插手嗎?」
玄奘狂奔著,一面說道:「孫兄,眼下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此前說得頗是 兇狠,小僧怎地見你噴了一口血就了事?莫非那便是你所說的手段?」
孫猴兒呸了一聲,含煳的說道:「俺的脾氣暴躁,一時翻臉翻得忒快了些, 俺準備好的手段,一樣都沒有用上。和尚,你拿著這釣竿棒子幹嘛?」他的舌頭 咬得甚重要,說話都不甚清晰。
玄奘喘氣說道:「小僧覺得這棒子還算趁手,待會若是跟那老妖蝦打起來, 好歹有個防身的物件。」
孫猴兒沉默了一下,說道:「和尚,往左拐,看到那邊的黑松林子嗎?快跑 過去,俺老孫的手段全在那裡了。和尚你得跑快點,否則俺倆就死定了,那老妖 蝦追上來了,唔,他是用飛的,不對,他是用跳的,比你兩條腿快多了。」
ps:新找了一份工作,明天開始上班。為口食奔波,其間的艱辛,不足為 外人道。本書的更新,可能會受到影響,先跟諸位道歉了。
27夜會(上)
玄奘挾著孫猴兒,一路發力狂奔,堪堪在那高瘦男子追上前,遁入了那片黑 松林。
數息之後,高瘦男子身形凌空落下,站在松林前。
他前進的方式甚是奇特,先是雙足在地上猛力一撐,身子便向前彈飛,半空 中微微屈膝彎腰,彈飛出一段路程後,雙足落地,他又是一撐,再度向前彈飛而 起,姿勢宛若蝦子在水中遊動一般,速度卻是奇快無比。
高瘦男子打量著眼前幽暗的黑松林,冷哼一聲,大步走了進去。
他心中頗是惱怒,那個瘦削臉龐叫孫猴兒的人族倒也罷了,自己搶走了他老 師留下的隕星異鐵,他找自己拚命乃是情理之中。那方隕星異鐵非同一般的隕鐵, 可謂是珍稀無比,對他的道法修煉有極大的好處,否則他也不會不顧臉皮,趁著 風暴去搶劫一個小輩的物事。
真正觸怒了他的,是那個光頭小和尚。
他從蝦身修煉成人軀,在這片海域中便成了至高的存在,沒有任何生靈敢觸 怒於他,然而那光頭小和尚,方才竟冷不防的砸了自己一塊好大的岩石,自己雖 是及時撐起了護罩,還是被震盪得心神恍惚,這數十年來,他哪裡吃過這種虧。
他決定要活擒那小和尚,帶回去讓一乾子孫生生嚼吃乾淨。
黑松林中樹木茂密,雜草橫生,甚是難行,高瘦男子踩著厚厚軟軟的松針走 了幾步,就惱火的舉手一揮,發出一道寬大的白色氣刃,將擋路的幾棵松樹齊根 斬斷。
那幾棵松樹搖晃著倒下,格嘞嘞的與旁邊諸多松樹一陣撞擦,才轟然倒下, 激起大片瀰漫的煙塵,轟隆隆的聲響在林子裡迴蕩了好一陣子,才漸漸平息下來。
高瘦男子揚袖將身前的煙塵驅去,皺眉想了想,又舉步前行。
他生性孤僻,平素多在深海的珊瑚礁中潛修,雖也有行走陸地的經歷,然而 這般徒步穿行茂密的樹林,乃是從未有過之事,一切頗為陌生。
斷樹既不可取,高瘦男子便邁開步子,順著林木的間空隙前行。黑松林中的 一干蛇蟲毒物,嗅得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早就逃得一乾二淨。
高瘦男子行走了一會,轉過一棵高大的黑松樹後,眼前光線一黯,一張黑乎 乎的鐵索漁網嘩啦啦的迎面撒來。
高瘦男子臉色陰沉,伸手一指,一道白色氣刃疾斬了過去。
鐵索漁網被乾脆俐落的噼成兩半,高瘦男子掃視著幽暗的樹林深處,沒有發 現任何的蹤跡,他的目光停在那兩半鐵索漁網上,他身為海屬,對這等捕撈工具 份外痛恨,當下又發了幾道氣刃,將鐵索漁網斬個支離破碎方才甘休。
高瘦男子再行走了片刻,咻的一聲,一支黑黝黝的魚叉從幽暗中飛出,疾刺 他的背後。
高瘦男子轉頭,一指頭點在魚叉的尖刺上,疾飛而來的魚叉停頓在半空,瞬 間凝了一層白霜,一陣輕微的開裂聲傳出,魚叉就碎裂成無數灰白色的碎片,紛 紛落在地上。
這根生鐵所鑄的魚叉,竟是被凍得粉碎了。
接下來,高瘦男子又遭受數次偷襲,使用的無不是各種海上捕撈工具,或漁 網或魚叉或釣鉤,偏生他找不到半點偷襲者的蹤跡,直是氣得七竅生煙。
這等程度的偷襲,對他是起不了甚麼傷害作用,只是其中蘊含的戲弄之意, 對一貫高高在上的他來說,實在是不可饒恕的莫大冒犯。
再一次將襲來的漁網斬個粉碎後,高瘦男子怒不可遏。
他搜索了小半個樹林不到,就遭受了十多次偷襲,也不知道那兩個卑鄙的人 族,在這林子裡搗鼓了多少噁心的物事,他決定不再浪費時間,他要施放一個范 圍極大的超級術法,一氣將整座樹林毀掉,就算是有損元氣,也是在所不惜了。
那兩個水耗子一般的人族,直接凍成粉末好了。
高瘦男子心念一定,就要騰空而起。他施展這個術法時,需要身處高空,並 持續誦念一段時間咒語,期間是不能有任何多餘的動作,不過只要展開護罩就無 妨了,那兩個比水耗子還要卑微的人族,沒有打破他護罩的能力。
這該死的黑松林,狹窄得連護罩都無法釋放。
他雙足尚未離地,忽見前方不遠的一顆大樹後,一條瘦小的身影鬼鬼祟祟的 轉出來,正是孫猴兒。孫猴兒看到高瘦男子時,臉色愕然,似是根本不曾想到會 遇到對方。在下一個瞬間,他又縮入了樹後。
高瘦男子怒喝一聲,不假思索的追了上去。
轉過了那棵大樹,高瘦男子眼前一亮,這是林中一塊十數丈大小的空地,上 面長著一片沒過腳踝的離離青草,與周圍雜木叢生的幽暗環境迥然有異,看起來 甚是明亮清爽。
孫猴兒在空地上拔腿狂奔,幾乎要跑到空地另一端了。
高瘦男子雙腳一蹬地面,身軀彈飛而起,遙遙撲向孫猴兒。他在半空中彈動 手指,正要釋放出一道氣刃,將狂奔的孫猴兒擊倒,便在此時,他聽到空的一聲, 大氣仿佛抖動了一下。
高瘦男子凜然回頭,一個黑點以難以言述的速度,向他激射而來。
那是一根被人以巨力投擲過來的鐵棒子釣竿。
又是那個該死的小和尚,高瘦男子恨恨的想著。
鐵棒子釣竿的速度甚是驚人,他此時身軀凌空,諸般術法都不及釋放,便只 得扭身屈臂,對著那疾射而來的鐵棒子,一掌拍出。
灰白的手掌與鐵棒子釣竿相觸,迸發出肉眼可見的大氣波紋。
碗口粗的鐵棒子釣竿在空中懸停了片刻,生起了一層白霜,然後爆裂成漫天 的冰晶碎片。
灰白色的手掌夷然無損,高瘦男子的身軀卻是如受重擊,在半空中踉蹌的落 在空地中,臉色一白,哇的吐了一口淡藍色的血液。
孫猴兒此時已跑到空地另一端的盡頭。
他扭頭看到高瘦男子跌落在空地中,臉色登時狂喜,瘦小的身子向前猛的一 躥,奮力扳動地面上一條不起眼的樹根。
隨著樹根的轉動,空地附近的數棵大樹的樹蓋中,隱隱傳出一串鏘鏘的機簧 響動,四五張鐵索漁網連環噴射而出,籠罩了整片空地。
高瘦男子氣急敗壞的怒喝著,他竟然被一個普通的人族偷襲,並且傷到了軀 體,這簡直生平未遇的奇恥大辱。他一時連傷勢也不顧了,戟指連環點出,七八 道白色氣
【本文轉載自D哥新聞(dbro.ne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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