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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思無邪匯寶】本
參照日本中尾松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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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二試神童後必達
晴絲漾碧東風裊,九十風光易老;何處閒花閒草,耽擱人多少。
歡娛忽復生煩惱,恰遇落紅啼鳥;剛把新愁卻掃,又是愁來了。
右調《桃源憶故人》
這一首詞,大概說春色惱人,眠不得,坐不得,也只為春風一吹,人人骨里就有無情的也動情。何況多才情種,為此千古才人,傷春悲秋,總是春氣秋氣,
使他骨酥神顫;如今要說一個極風流、又極貞潔的女兒;先說一個極有才、又極
有情的男子。這兩個生在何府何州何縣,做出那樣事來。
且說山東東昌府,臨清州地方,明朝成化年間,設立了鈔關,天下客商聚集於此,是一個大大碼頭。凡是官船、糧船、貨船到這所在,必定停泊幾日。故此開行開店的,都做了人家。南邊遊學、處館的,來來往往,本地讀書的人,都比前越多越好了。原有新舊兩個城,舊城讀書的多,卻沒有客商,覺得冷靜些;新城三街四巷,都是富商大賈住著,十分奢華。
偶然有讀書的,卻又敏而好學,會得中舉、中進士。有個丁字巷的王秀才,名喚文人,生得一表非俗,娶了妻房李氏,說不盡她的美貌,只是眇了一目,王文人卻愛她得緊,常常對她說道:「我看天下婦人,都只該一隻眼,就是我也標緻,反覺多了一隻眼,倒不更俏了。」
因此朝弄夜弄,弄成了怯症。做了三年親,才養了個兒子;為這年是辰年,乳名喚做辰哥,長成三歲。王文人怯症再發,日重一日,燒紙服藥,一些無效。
臘月廿五日復病,廿八日就嗚唿哀哉死了。
李氏守著兒子,苦苦的度日。況兼娘家父母俱亡,又無兄弟;只一個妹子,嫁在天橋馮家,是個萬金的財主。妹子時常送銀送米,照管姊姊一家。妹夫是個廩膳秀才,喚做馮士圭;平日與與王文人會文吃酒,極說得來的。因此也憑娘子周濟那孤孀窮姊。
就在王文人死的那年,八月中秋,馮家養個女兒,乳名桂姐,又叫做桂仙,取蟾宮折桂的意思。李氏守節,真箇是冰霜堅操,人人聞知,皆都敬重於她。
不覺過了三年,辰哥已六歲,送與一個蒙師施先生,教他讀些《三字經》、《神童詩》,他只消教一遍,就上口了。學名喚做王嵩。施先生見他聰明,與眾不同,就替他取個表字,喚做高山。
朝去晚回,不消兩個月,《三字經》、《神童詩》,就讀熟了。
一日,先生出一個兩字對,命他對。道是:「舉人。」
王嵩應聲對道:「進士。」
先生十分歡喜,來對他母親說了。竟買《大學》、《中庸》與他讀,增到每日四行,又每日五行。只是午時就背,再不忘記了。
一日,先生又出一五字對,命他對。道是「只有天在上。」
王嵩應聲對道:「更無山與齊。」
先生驚問道:「古詩原有這兩句,你小小學生,如何知得?」
王嵩道:「我只覺有先生上句,就有我的下句,連我也不知道。」
先生道:「這等看起來,你前世必竟是個飽學,再來投胎的了。再讀幾年,必然是個神童。」
從此,不時講幾句《大學》教他,復講也都明白。一連讀了三年,四書讀完了,又讀些詩。這年九歲,先生教導他做破題。不消兩月,竟有好破題做出來。
又教導他做承題,越發易了。只有起講,再做了半年,方才有些好處。
先生道:「我雖是秀才,卻已老了。」茲對他母親道:「令郎十分聰明,必成大器;明年須送與考得起會做文字的先生去。學生我過時的了,不可誤了令郎大事。」
李氏道:「先生說那裡話,小兒還是蒙童,求先生再教導他幾年。且待他十二三歲,再作區處。只是束修微細,明年再議加些便了。」
先生道:「學生豈為束修多少,只因令郎忒聰明了,是個偉器。恐怕學生過時的學究,誤他大事。既承王奶奶美意,學生領命便了。只是令郎聰明,又肯讀書,可在大寺里賣書的去處,買一部南方刻的小題文字,待學生精選它一精選,一面與他讀,一面與他講,或者也當得明師了。」
李氏歡喜不勝,就在頭上取一根小金簪子,遞與施先生,道:「求先生在書店裡抵他一部,說定了多少價錢,過日去取贖。」
正是:
賣金買書讀,讀書買金易。
施先生接了簪子,道:「如命。」即時辭了出去,果然取了一部小題文章,把與王嵩讀,又講與王嵩聽。
倏忽光陰又過了二年,王嵩已是十一歲,竟開手作文字了。不但四書五經讀得爛熟,講得明透,連韓柳歐蘇的古文,也漸漸看了好些。此時竅已大開,夜間在家裡,畢竟讀到一更才睡。
但有個毛病,小小年紀見了小丫頭們,他便手舞足蹈,說也有,笑也有。偶然鄰舍有小女兒,到他家頑耍,他悄悄躲在門背後,看前後沒人,就一把摟住,或是親個嘴,或是扯開那女兒的褲子,摸她那件東西。略大些的,知道害羞,被他摟了摟、摸了摸,飛跑去了。若是六七歲的,不知緣故,他便左摟右摸,不肯放她。立待她喊叫起來,方才放手。
有一日,鄰舍金家一個十一歲的閨女,生得俏麗,也有些知覺的了。被這王嵩甜言美語,哄到自己讀書的小房裡,扯掉她褲子,把自己筆管粗的小陽物,在她兩腿縫裡只管搠;再搠不進,一般兩個都流滑水,只是都不曾破身。
有一曲《掛枝兒》為證:
小學生把小女兒低低的叫,你有陰,我有陽,恰好相交。
難道年紀小,就沒有紅鸞照;姐姐,你還不知道,知道了定難熬。
做一對不結髮的夫妻,也團圓直到老。
且說王嵩把金家的女兒,正擒倒著弄,被李氏撞來,不管三七廿一,一把揪著頭髮,扯過來亂打,罵道:「小賊囚!你爺因為貪色,早早的去了,你這個賊囚,又這等不長進。」
金家女兒提著褲腰飛跑去了,再也不敢上門。
從此,母親防備著兒子,除了先生那裡去,不輕易放他出門。朝也讀,夜也讀,又讀了二年,已是十三歲了。做的文章,不但先生稱讚,連別人見了,真箇人人道好,個個稱奇。
適值提學道按臨東昌府,先打從州縣考起。臨清州官出了告示考童生,一般納卷保結,到這日五鼓,已冠、未冠約有千人,齊赴試場。點名領卷,州官見王嵩矮小,只好十一二歲光景,問道:「你這小童生,也來捱擠做什麼?」
王嵩道:「童生小,文章不小。」
州官詫異,便道:「口說無憑,你立在我身邊,待我點名散卷完了,便要面試。」
王嵩不慌不忙,答應了一聲,立在州官案桌邊。
不多時,點完了名,散完了卷,州官吩咐各去靜坐聽題。登時出了個題目,都去做了。王嵩立著不見州官發放,知他事忙忘了,向案桌前,跪下稟道:「求老爺面試。」
州官笑道:「我一時倒忘了,你小小年紀敢求面試,也罷,我另出一題,你在我桌邊先做一篇。若好,我當另眼看你,若不通,先打發你出去。」
沉吟了一刻,道:「求面試,求面試,我就出《如不可求》,你去做來。」
王嵩不慌不忙,伸紙和墨,頃刻成篇。遞上與州官看,州官展開一看,字劃端秀,已自歡喜了。
看了題,起句道:「夫求,則未有一可者也,而況求富乎?」州官提起筆來密密圈了。又看到中間,更加警妙,句道:「天下貪夫百倍於廉士,而貧人百倍於富人。……」州官拍案叫絕,道:「世間有這般奇才,小小年紀,出想靈快,一至於此。只怕你是記誦得來,偶合此題。你再把本日試題去做,若果與此作一般樣好,定然首取。」因問:「十幾歲了?」
王嵩道:「童生名雖十三歲,不得年力,還只得十二歲。」
州官道:「神童二字,可以相贈。」
王嵩一面同人做了兩篇,午後先上堂交卷。州官看了越加稱讚。及至出案,竟是第一。
因年小才高,得能面試。府考時,州官在場中散卷散完了,帶了案首小童生王嵩,上前稟道:「知州取得一名神童,求老大人面試。」
太守看了一看,問了年紀,就教在堂上給桌凳,另出題考他。
州官辭了自去。太守將信將疑,故意出三個理致理目,分明是難他一難。第一個是《小德川流》;第二個是《當洒掃應對,進退則可矣》;第三個是《且謂長者義乎》。這三個題目,不要說小小童生,憑他那個飽學,也須費力。
那知王嵩記性高強,讀得時文,何止千篇。這三題都有好文記得,提起筆來略略改竄,一揮而就。
日才正午,太守看了道:「果是神童,只怕一府之中,更無敵手。」
吩咐庫吏,領去賞了酒飯,依舊補做本日考題。說道:「取你第一。」
王嵩謝了,去領過飯,又補做了兩篇,案出,又是第一。
提學道到了東昌府,先考童生,後考秀才。臨清是首州,頭一日,就考臨清童生、聊城童生。一等童生點名搜檢進去,到提學道案前領卷。領卷至王嵩,燈光之下,愈覺矮小。
提學道叫:「住了!」問道:「大大一個州,偏是你一些孩子領案。」
王嵩作揖,稟道:「只論文字,不論年紀。宗師老爺,若以年紀取人,豈不失之。」
提學笑了笑,道:「小時了了,大未必然。從第二名派卷,留這誇嘴的小童生,在我案前面試。」
不消一個時辰,唱名散卷完了,各依號數坐定。提學道先出了眾人題目,才喚臨清小童生到面前,出一個題目是「童子見」三字。
王嵩就立在案桌邊,磨起墨來,也不起草,提筆就寫。
提學道見他寫過了破題,叫:「取來看。」
只見破題道是:「聖人之見童子,見以童也。」提學道點點頭,道:「有些意思。發與他,做完了拿上來看。」
不消一個時辰,王嵩已做完了,送與宗師看。看到中間二句,道是「童子之互鄉,則習相遠;習相遠,不可見也。互鄉之童子,則性相近,性相互鄉,不可見也;互鄉之童子,可見也,童子之近,可見也。」提學道不由大加稱讚,便吩咐:「天色尚早,可歸本號,做完了本日二題,若果如法,仍當首取。」
王嵩領了卷子,照號坐定,去做那兩篇文字,還是他頭一個納卷。
提學道看了,嘆道:「神童!神童!」就面取第一。
有詩為證:
誰道童心乍離胎,居然錦標盡入懷;
文章處處逢青眼,報道神童得意來。
且說王嵩連考三個案首,誰個不知,那個不愛。喜得母親李氏,手舞足蹈,姨夫馮士圭也道:「外甥大才,不久必成大器。」對他娘子與女兒道:「此子果好大才,但從來神童每每夭折。看他五六年,若像個有福祿壽的,便把我家桂仙配他。」
這個口風,馮家娘子傳與姊姊李氏知道,故此臨清勢利的人家,常常央媒人來說親,要招王嵩為婿。
李氏道:「我只得一個兒子,又且年幼,還不是定親的時候。」就大家停住了。說便這般說,馮家看得王嵩比前大不同,心裡願招他為婿,凡攻書貲本、進學使費、謝師禮儀,都從這姨父家送來。
迎送了新秀才入學,王嵩領了謝禮,先到施先生家叩拜了。次日就去拜見姨娘、姨父,拿一個愚甥名帖到馮家來。先讓姨父、姨娘請坐,以孩兒晚輩叩見。
夫妻二人不肯坐,卻也同受了他四拜。王嵩又請表妹見了,馮士圭只為要招他為婿,回言道:「那有不相見哩!桂仙尚未梳洗,賢甥且到書房裡少坐。」
王嵩隨了馮士圭到書房裡過午,不題。
且說桂姐已十一歲了,讀了幾年書,通文識字,也是一個女中才子。聽得說表兄是個神童,一連考了三個案首,心上已抵慕他,又聽得父親前日的話,巴不能夠見他,便看看近來長成如何了。那知馮士圭回了,不得一見。
桂姐叫大丫頭露花,吩咐她看王家小官人,在哪裡留飯。露花去不多時,回覆桂姐道:「在書房裡留飯,只得老相公獨自陪他。」
桂姐年小,還不曉得什麼,只是愛才的念頭,卻比私心反急,忙忙叫露花跟隨了,走到書房門口去張望那表兄。只見:
眼含秋水,肌映春花,清素之中,微流麗藻,風塵之外,
獨秀瑤林,嘆天骨之多奇,喜人姿之偏挺。
行見士林耀彩,百尺無枝。但逢筆陣交鋒,一戰而霸。
桂姐看了一看,嘆道:「兩三年不見,長成得恁般俊偉,他日定是個舉人、進士,我爹爹卻愁神童每每夭折,豈不是過慮?」
露花問道:「王家小官人,今年幾歲了?」
桂姐道:「大我兩歲,今年十三歲了。」
露花道:「桂姑娘嫁了這樣一個姐夫,也不枉了聰明美貌。」
桂姐笑道:「這丫頭壞了。」
那知笑得響了些,被王嵩耳快,已聽見了。舉眼往門外看,但見:
四尺身材,十分顏色。腰如約素,肩若削成。皓齒內鮮,
丹唇外朗。如池翻荷而流影,宛風動竹而吹衣。
忽露面,則出暗入光;乍移身,則含羞隱媚。
有情有態,如合如離。安得夜託夢以交靈,敢望晝聘心以舒愛。
王嵩本是多情種子,見了這般美貌,魂飛天外,魄散九宵。心上想道:怎得表妹這樣女兒為妻,也不枉了人生一世。
只因姨父馮士圭日前的言語,母親為有「夭折」兩字,不曾對兒子說,所以心神恍惚,惟有羨嘆。兩下里正看個不了,姨娘走出來,叫了女兒進去。
王嵩一心對著嬌姿,不覺手裡酒杯,竟脫落在桌上了。馮士圭回頭一看,桂姐已去,並不見人,也就大家不覺了。王嵩辭以不能繼飲,用了午飯,起身又入內里,謝了姨娘,告別前去。
回家思思想想,只戀著表妹桂姐,還虧未知女人情趣,想了幾日,也就丟開了。只是桂姐心裡時時刻刻,指望爹爹心回意轉,招表兄為婿。
正是:
白雲本是無心物,卻被東風引出來。
第二回雛兒未諳雲雨事
春光簾外還依舊,惟有這耐春人瘦。花片易消殘,正值清明後。
莫將閒事和人廝鬥,隨分消磨春盡。譜到亂紅飛,誰耐眉兒皺?
右調《海棠春》
這一首詞,也只說風情大概,春日間倍覺關心。尚未知孤男寡女,有許多做又做不得,忍又忍不住的苦處。
且說王嵩在馮家回來,想那桂姐,也只幾日忙,就丟開了。他那丁家巷裡,隔得十來家,有個劉秀才;秀才亡過了兩年,妻房卜氏守寡在家,倒也是冰清玉潔。只是生得俊俏,又識一肚子好字,閒著時節,把些唱本兒看看,看完了沒得看,又央他哥弟們,買些小說來看。
不料他兄弟買了一本《天緣奇遇》,是祁羽狄故事。上面有許多偷情不正經的話,卜氏看了,連飯也不想吃。直看到半夜,才看完了。心裡想道:「世間有這風流快活勾當,我如今年紀已二十四歲,這樣事,只好來生做了。」
說便這等說,好不難過。睡上床去,再睡不著。對著里床,空蕩蕩的,沒個人兒。對著外床,只見桌子上點的燈兒,半明不滅,好不孤淒,嘆口氣道:「我又無兒子,只養得一個女孩兒,前年出天花又死了,本不消守得寡,受半世的苦楚,只是捨不得丟了家私嫁人。」這一夜就睡得遲些,不覺大寺里,又撞鐘了。
有《桂枝兒》為證:
熨斗兒熨不開眉間皺,快剪刀剪不斷心內愁,
繡花針繡不出合歡扣。
嫁人我既不肯,偷人又不易偷。天呀!
若是果有我的姻緣,也拼耐著心兒守。
卜氏想了嘆,嘆了想,一夜不得安眠。畢竟想道:「且偷個標緻人兒,再做理會。家裡雇的人,不消說是粗蠢,一個小廝只十五歲,倒也伶俐。叫他尋個把人兒也好。只是他尋來的未必中我的意。須等自己看中一個,叫他去走腳通風,這便用得著了。」打算定了,反睡了去,直到巳牌時候,方才起來。
從此以後,把十五歲這個小廝也待得越好了,每日無事,常到門首,閃在門背後,看那來來往往的人,指望看上個好的,叫小廝做腳。
那小廝叫做存兒,原是永平縣人,十二歲時節,來到臨清,雇與劉家使喚。
已過了三個年頭了,年紀漸漸長成,見卜氏完了兩年零三月的孝,打扮得妖妖嬈嬈,不比當初老實了,心下疑惑,又不見有一毫走作。只是常常在門首看人,不像寡婦的規矩。
存兒心下雖如此想,卻不敢半點放肆。只因他家原是半富不富,丫頭大了,已賣與別家。只一個小丫頭,才十一歲,夏天提不起洗澡的湯,還得存兒提進房去。北方的熱不比南方,人家男男女女,十日裡面揀曆本上逢沐浴日子,洗一兩次澡。臨清南方人住得多,人家男男女女,都學了樣,喜歡洗澡。也有兩日洗一個澡的,也有一日洗一個澡的。
偶然一日,天氣十分燥熱,卜氏熱不過,叫取澡水來,虛掩上了房門,把上蓋的紗衫兒,已脫掉了。下面脫掉紗褲,只拴了一條單裙。存兒提了熱湯,突然推門進來,倒吃了一驚。
但見:
臉似紅桃朵朵鮮,肌如白雪倍增妍;
雖然未露裙中物,兩乳雙懸綻又圓。
存兒見卜氏脫得半光,往後一退,不敢竟入。
卜氏笑了一笑,罵道:「小賊精,我脫得精光被你瞧見了,快拿湯進來,你自退去。」
存兒提進湯來,倒在澡桶里。
卜氏道:「你帶上了房門,去罷。」
存兒走出房來,把門帶上,悄悄的躲在外間,打從板縫裡張望。那時天也還亮,又不曾關窗,明明白白看見裡面的。只見卜氏把裙子脫了,粗圓的小肚下,精光光看出那件東西,比身上還白些,一根毛也沒有,就如上等白面做的饅頭,露著上半截縫兒,好不有趣。
存兒是十五歲了,二月生日,極得年力,差不多是18歲了。平昔又曾與人後庭弄弄,換來換去,已不是童男子了。卻從不曾見女人陰物,一見了這樣好東西,不覺半大不小的陽物,立挺挺豎起來,把手去搓搓捻捻,好不難過,兩隻眼卻只看著裡面。
卜氏坐在桶里,洗了一陣,叫一聲:「小瑞兒,來替我擦擦背。」
那小丫頭在外頑耍,那裡叫得應。
卜氏罵道:「這小歪刺骨,不知往那裡去浪,再也叫她不應。」自己把手擦了一陣,又把身子向外仰著些,兜著水洗那陰門,洗了一陣,口裡嘆道:「我這小小年紀,這般生得嬌嫩,又有這光光肥肥、緊緊扎扎一件浪東西,苦守著寡,再不得個標標致致、風風流流的小伙兒,陪著我睡。天唉,教我怎了!」長吁短嘆了一會,又叫聲:「小瑞兒奴才。」
那丫頭小瑞兒正打從外面來,應了一聲:「唉。」飛跑進來。
存兒躲避不及,被她看見,問道:「存兒,你在這裡瞧什麼?」
存兒慌忙往外跑了,小瑞兒推房門進去。
卜氏罵道:「你這歪刺骨,哪裡去了,再也叫不應。」
小瑞兒道:「茅屋裡撒尿哩。」
卜氏道:「你和誰說話?」
小瑞兒道:「是存兒,打板縫裡往裡面瞧。」
卜氏道:「我在這裡洗澡,這小賊囚不知瞧什麼?」慌忙展乾淨了,起來穿了衣服,吩咐:「小瑞兒,叫存兒來,等我罵他。」
小瑞兒忙叫聲:「存兒,奶奶叫你哩。」
存兒只道奶奶氣惱他,慌慌張張走進房來,心裡打帳死賴。
只見卜氏帶著笑,罵道:「小賊囚,家主婆精光身子洗澡,你瞧什麼?好大膽的賊囚。」
存兒道:「小的不曾瞧見什麼。」
卜氏又笑道:「你聽見我說什麼不曾?」
存兒不見十分發惱,已自放下膽了,也笑笑兒,道:「聽見的。」
卜氏道:「你這賊囚該死,我也不打你了,有一件事教你去做,做得來,賞你一件道袍穿。」
存兒道:「憑奶奶要做什麼,小的都會。」
卜氏道:「賊囚不要浪,誰要你做什麼,這胡同子裡,有個小秀才姓王,你認得麼?」
存兒道:「隔著七八家,怎不認得?奶奶你為何知道他?」
卜氏道:「一向知道十三歲的小官兒,肚子裡文章好,考了三個頭名,做了秀才。論起來,今年已是十四歲了。前日我在門首張街,他走過去,一表人材,又標緻,又長大成像個十五六歲的光景。這幾日連連見他,好不動火。你去打合他來和咱睡幾夜,就做一領青道袍子賞你,正要看顧你哩!」
存兒笑嘻嘻的道:「小的明日就去。」
卜氏叫聲:「小瑞兒你來,我明日教存兒出去,你在昨日汪奶奶家送來的壇里,打出一壺蘇酒來賞他。」
小瑞兒應了,打酒把存兒去了。不題。
卜氏這時節,恨不得明日就弄得王小秀才來,摟做一處,弄做一團。
有一曲《吳歌》為證:
弗見小郎君來,心裡煎,用心摹擬一般般;
開了眼睛望空親個嘴,連叫幾句俏心肝。
莫說卜氏在家,想念王嵩。
卻說王嵩自從進了學,那些同進的朋友,道他是少年高才,三三兩兩,請他吃酒或是會文。又有那不學好的,見他生得俊俏,指望騙他做男風的勾當。真正門多車馬,戶滿賓朋。
但他心性古怪,若茶前酒後,不學好的欲哄騙他做男風,便罵起來道:「我又不是小唱,我又不走雇與人家糙秫秫的。這等可惡!」從此就不與這朋友往來了。若是三朋四友,請他到娼樓飲酒,他就飛也似的瞞著母親去了。一般說說笑笑、摟摟抱抱,像大人模樣,要留他睡,他便推故走了。
偶一日,正打從家裡出來,劉家的存兒上前迎著,道:「王大爺,小的有句話要稟。」
王嵩道:「你是那一家,有什麼說話?」
存兒道:「知己話,沒人去處才好說。」
王嵩道:「也罷,你這裡來。」
重新走到自己門裡,道:「這裡沒人來,你只管說,不妨。」
存兒道:「小的就是北首劉家。」
王嵩道:「北首劉家,你秀才相公死了,誰教你來?」
存兒道:「相公死了兩年多了,主母只二十多歲,守著寡,上沒有丈夫,下沒有兒女,慕這裡大爺文才高,人物好,叫小的請大爺去說話。」
王嵩道:「說什麼話,我年紀小,膽子自然不大,一個寡婦人家,怎敢進他家裡去?」
存兒道:「不妨事,家裡有一個看門老頭兒,一個僱工人,只挑水做灶,買東買西,不敢走進房裡去。小的和一個小丫頭答應奶奶,並沒有閒雜人出進;後門通著后街一帶高牆,都是咱家的樓,沒什麼鄰舍。爺進去,神不知,鬼不覺,包管大爺有好處。」
王嵩道:「我也是風流人物,不是假道學、老頭巾,裝模做樣的。只是膽子還小,慢慢商量停當,才敢進去。你家奶奶我從不認得,幾時先把我瞧瞧,或者動了火,膽子就大起來,也定不得。你如今回去,多多回覆你奶奶。事寬則完,從容些兒好。」
存兒應了,各自分路。
王嵩往南去了,存兒到了家裡,一五一十說與卜氏。
卜氏道:「何不扯了他來?」
存兒道:「奶奶,也得他肯走,怎好扯得他來?」
卜氏道:「小瑞兒,再打出一壺酒賞他。」
從此,存兒日日去請,有時王嵩出去了,遇不見。有時遇見了,說了幾句,又沒工夫。足足走了十多個日子。
這丁家巷裡,有個光棍,喚做丘茂。起初原在鈔關頂個鋪家,為做事詐奸,被官趕還了。終日閒遊,做些不好的事,平昔拐了存兒,做些男風勾當。這幾日間,常見存兒走來走去。丘茂問了他幾次,百不肯說。只因走得不奈煩了,偶一日,丘茂同存兒在酒店吃三杯,又問起緣故。存兒酒已七八分了,失口把上件事說出。
丘茂道:「兄弟,你食在口頭不會吃,待我教導你,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你後來不可忘記了我。」
存兒聽了他的好計,不覺手舞足蹈起來,謝那丘茂。道:「我的哥,多謝你教導,待我做起來看。」
回到家裡,就吊一個謊道:「約是約了明日,只是他說年紀小,顛倒怕羞,直待一更天,打從後門進來,房裡不可點燈,悄悄上床睡。五更天未亮,就要出來。小的領著他,依舊打後門出去。奶奶若依得這話,小的明日憑他怎麼忙,也扯了他來,慢慢的十日半月與他熟了,奶奶和他在燈兒下,吃些酒,做些事,料也不怕了。」
卜氏道:「我也從沒有干這營生,有些怕羞,吹烏了燈,等他竟上床來,這是極好的了,有什麼不依得。」說言未了,就在袖子裡,汗巾兒上,解出一塊銀子,約有一錢四五分重,賞那存兒,道:「你這孩子,倒也肯用心,把你買些東西吃。」
存兒接了,道:「小的再去看看王大爺,可約他一聲也好。」
卜氏道:「你自去。」
存兒拿了銀子,就如那貧兒暴富,思量去請請弄過屁股的四喜兒。
跑了一回,尋四喜兒不見,卻噼頭撞見了小王嵩,半醉不醉的,道:「你家奶奶,既然有我的心,如何不在門首與我相看一相看,也動動我的火,好約個日子哩。」
存兒道:「大爺既要相看,小的回去與奶奶說了,明日早飯後,就在門首,王大爺只當走過去,就好看見了。」
王嵩道:「就是如此,我明日來。」
存兒回家裡來,把方才的言語,又與卜氏說知。
卜氏道:「我臉兒好,年紀小,自不怕他瞧。夜裡要吹烏了燈,等他日裡瞧瞧,也動動火,進來也走得快些。」
這一夜的整備,第一遭重整風流,此時已是七八月秋天了,暖了酒,自斟自飲,吃得半醉,把被重熏了,炕上拾掇乾淨,床上重鋪鋪席,就像小娘兒迎接孤老的,又像自己填進個新郎的。
正是那:
花迎喜氣皆含笑,鳥識歡情亦解歌。
到了次日,卜氏打扮起來,梳了個蘇意頭兒,上身穿一件淺桃紅軟紗襖兒,罩一件魚肚白縐紗襖兒,穿一條大紅綾綢褲,雪白縐紗裙,尖尖的三寸三分小腳兒,穿著紅繡鞋兒,好不齊整。連早飯也不想吃,走到門首看街耍子,又教存兒去通知王小秀才。
且說王嵩夜來說的話,倒也酒後忘了。存兒又到門去請,他才想起前話。把衣領提一提,朿冠的巾兒整一整,不緊不慢的,踱將過來。
卜氏故意把身子露出來,憑他去看。王嵩抬起頭來,果然又紅又白,裊娜娉婷,好一個絕色女子。心裡想道:這樣標緻,就是我桂仙表妹,也不過如是。不料臨清地方,有這兩個絕色,我自然親近她一番,不枉人生在世。只是寡婦家,不可造次,慢慢計較進去便了。
兩下立看個不了。遠遠一個同進學的朋友走來,只得走去拱拱手,一同走了去了。
卜氏心裡春意頓涌,又驚又喜,道:「好個小伙兒,老天!今夜想等我受用了。」又吩咐:「存兒,再去約他。」
自己進去反閉了房門,睡了一覺。打點全副精神,夜裡快活。存兒日間出去了,到將點燈時節走進房來。正值卜氏才洗澡起來,問道:「可曾約定了麼?」
存兒道:「王大爺說,不消你來接我,路上撞見了人,反為不美,到黃昏人靜,竟到後門來,把門彈三彈,教我就在門裡等著。聽得彈響,放他進來。王大爺又說,連衣服也不季,天氣送暖,下面系一條裙子,上面穿一背心,光腳拖了鞋子,人才不認得我。晚間領了進房,早間領了出去,方為穩便。」
卜氏道:「今晚成了事,明日重重賞你,正有好處看顧你哩。」
卜氏歡天喜地,吃了晚飯,等到約莫一更將交,存兒跑進來,說道:「吹烏了燈,王大爺彈門哩。」
急忙走去,假意息息索索,見房裡沒燈,卜氏已上床睡下。
他低低的道:「大爺,這是床,奶奶在床上哩。」
就自己脫了背心裙子,扒上床來。卜氏不知是假裝做的,影影綽綽,親親熱熱,一把抱住,反把口來做了個親親,又把舌尖吐了半個,嘬嘬咂咂;只見一個半長不短的,騎上身來,把一根半大不小的陽物,弄到陰門裡,到也弄了一個時辰,方才一度。卜氏問他說話,只不回答,竭力奉承。
弄了一夜,五更將至,低低的道:「我去了,夜裡再來。」
卜氏道:「我送你。」
假王嵩道:「有你家小廝,不消你送。」
輕輕穿了背心裙子,一步步出去了。
卜氏滿心歡喜,那知卻是自己的小廝,癩蛤蟆倒吃了天鵝肉了。
正是:
莫信直中直,須防人不人。
【本文轉載自D哥新聞(dbro.ne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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