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替天行淫
詞曰:
可憐風月債難酬,頑石投胎解花愁;最是朱顏容易老,十二金釵競風流。
羞向郎前秀陰牝,撓亂花釵墜畫樓;敲斷暮鍾眠未得,金陵一覺水空流。
話說賈寶玉乃世襲榮國公賈代善之孫,工部員外郎賈政次子,別號怡紅寶玉、絛洞花王、富貴閒人。本是女媧煉就的一塊頑石,因無才不得入選補天。該石自經鍛鍊之後,通了靈性,自去自來,可大可小。被警幻仙子留在赤霞宮中,名為赤霞宮神瑛侍者。卻被一僧一道攜到那昌明隆盛之邦、詩禮簪纓之族走了一遭,落胎賈府時口銜的美玉,上有「通靈寶玉」四字。正是那榮國府里的魔根禍胎、混世魔王。
那日,寶玉躺在侄媳秦可卿床榻上,漸漸睏倦,便恍恍惚惚地睡去。猶似秦氏在前,悠悠蕩蕩,跟著秦氏到了一處。但見朱欄玉砌,綠樹清溪,真是人跡不逢,飛塵罕到。
寶玉在夢中歡喜,想道:「這個地方兒有趣!我若能在這裡過一生,強如天天被父母師傅管束呢!」正在胡思亂想,聽見山後有人作歌曰:
春夢隨雲散,飛花逐水流。
寄言眾兒女,何必覓閒愁。
寶玉聽了,是個女孩兒的聲氣。歌音未息,早見那邊走出一個美人來,蹁躚裊娜,與凡人大不相同。寶玉見是一個仙姑,喜的忙來作揖,笑問道:「神仙姐姐,不知從哪裡來,如今要往哪裡去?我也不知這裡是何處,望乞攜帶。」那仙姑道:「吾居離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乃太虛幻境警幻仙姑是也。司人間之風情月債,掌塵世之女怨男痴。今日與爾相逢,亦非偶然。因知你乃風流冤家,恐將造劫歷世,是以前來訪察機會,布散相思。此離吾境不遠,可試隨我一游否?」寶玉聽了喜悅非常,竟隨著這仙姑到了一個所在,忽見前面有一座石牌橫建,上書「太虛幻境」四大字,轉過牌坊便是一座宮門,上面橫書著四個大字,道是「孽海情天」。
也有一副對聯,大書云:厚地高天,堪嘆古今情不盡;痴男怨女,可憐風月債難酬。
寶玉心下自思道:「原來如此。但不知『古今之情』與我何干,又為何我有『風月之債』?從今倒要領略領略。」寶玉只顧如此一想,當下隨了仙姑進入二層門內,一時看不盡許多,惟見幾處寫著的是「痴情司」、「結怨司」、「朝啼司」。
寶玉看了,因向仙姑道:「敢煩仙姑引我到那各司中遊玩遊玩,不知可使得麼?」仙姑道:「此中各司存的是女子過去未來的簿冊,爾乃凡眼塵軀,未便先知的。」寶玉聽了,哪裡肯舍,又再三地懇求。那警幻便說:「也罷,若與你結體有緣者,則可在此司內略隨喜隨喜罷。」寶玉喜不自勝,抬頭看這司的匾上,乃是「薄命司」三字,兩邊寫著對聯道: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為誰妍。
寶玉看了,便知感嘆。進入門中,只見有數個大櫥,皆用封條封著,看那封條上皆有各省字樣。警幻只揀與寶玉關聯者看,只見那邊櫥上封條大書「金陵十二釵正冊」。
寶玉因問:「何為『金陵十二釵正冊』?」
警幻道:「即爾府中十二冠首女子之冊,故為正冊。」寶玉道:「如今單我們家裡上上下下就有幾百個女孩 兒,怎麼只十二個女子?」警幻微笑道:「一府女子固多,不過擇與你有宿世孽緣者錄之,兩邊二櫥則又次之。」寶玉再看下首一櫥,上寫著「金陵十二釵副冊」,又一櫥上寫著「金陵十二釵又副冊」。
寶玉還欲細察時,那仙姑知他天分高明、性情穎慧,恐泄漏天機,便掩了卷冊,笑道:「你前身乃一通靈寶玉,如今遺落紅塵,命犯桃花,人間多情女子恐在劫難逃也!此三冊女子皆你欠下的風流艷債。」寶玉聽如此說,便唬得魂飛魄散,果覺自形污穢不堪。
警幻忙攜住寶玉的手,笑道:「你卻不知原委。適從寧府經過,偶遇寧榮二公之靈,囑吾云:『吾家自國朝定鼎以來,富貴流傳,已歷百年。奈運終數盡不可挽回,我等之子孫雖多,竟無可以繼業者。惟嫡孫寶玉一人,稟性乖張,用情怪譎,雖聰明靈慧,略可望成,無奈吾家運數合終,恐無人規引入正。幸仙姑偶來,望先以情慾聲色等事警其痴頑,或能使他跳出迷人圈子,入於正路,便是吾兄弟之幸了。『如此囑吾,故發慈心,故引了你到此處。先以府里上中下三等女子的終身冊籍供爾熟玩,你歸去後,須行淫於肉、意淫於靈,償還那情緣孽債,遍歷那飲饌聲色之幻。慾海無涯,回頭是岸,或冀你將來一悟,未可知也。」又取了一冊春宮圖譜與寶玉。
寶玉揭開看時,分別是「黛玉思春、寶釵前戲、熙鳳色誘、探春露陰、惜春雙修、迎春上位、元春翹臀、李紈自瀆、妙玉品簫、湘雲裸臥、巧姐承歡、可卿抖乳。」寶玉哪見過這等風物勞什,不免瞧得心旌搖盪、頭昏眼花。
警幻見寶玉迷惑不解,因嘆:「痴兒竟尚未悟!」便送寶玉至一香閨繡閣中,其間鋪陳之盛,乃素所未見之物。更可駭者,早有一位仙姬在內,其鮮艷嫵媚大似寶釵,裊娜風流又如黛玉。
正不知是何意,忽見警幻說道:「塵世中多少富貴之家,那些綠窗風月,繡閣煙霞,皆被那些淫污紈褲與流蕩女子玷辱了。更可恨者,自古來多少輕薄浪子,皆以『好色不淫』為解,又以『情而不淫』作案,此皆飾非掩丑之語耳。好色即淫,知情更淫。是以巫山之會,雲雨之歡,皆由既悅其色、復戀其情所致。吾所愛汝者,乃天下古今第一淫人也!」寶玉聽了,唬得慌忙答道:「仙姑差了:我因懶於讀書,家父母尚每垂訓飭,豈敢再冒『淫』字?況且年紀尚幼,不知『淫』為何事。」警幻道:「非也。淫雖一理,意則有別。如世之好淫者,不過悅容貌,喜歌舞,調笑無厭,雲雨無時,恨不能天下之美女供我片時之趣興:此皆皮膚濫淫之蠢物耳。如爾則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吾輩推之為『意淫』。惟『意淫』二字,可心會而不可口傳,可神通而不能語達。汝今獨得此二字,在閨閣中雖可為良友,卻於世道中未免迂闊怪詭,百口嘲謗,萬目睚眥。
今既遇爾祖寧榮二公剖腹深囑,吾不忍子獨為我閨閣增光而見棄於世道。故引子前來,醉以美酒,沁以仙茗,警以妙曲。再將吾妹一人,乳名兼美表字可卿者許配與汝,今夕良時即可成姻。不過令汝領略此仙閨幻境之風光尚然如此,何況塵世之情景呢!從今後萬萬解釋,改悟前情,留意於孔孟之間,委身於經濟之道。」說畢,秘授以雲雨之事,命之:「男女交媾之法,仍天地人倫之道。傳汝房中秘術,汝可替天行淫,普灑玉露滋潤閨房,化解怨女曠婦之纏綿鬱結。切不可做那鑽穴逾牆、釀禍閨閫、荼毒天下無辜婦人之事。所囑之言,汝當記取。」便推寶玉入房中,將門掩上自去。
寶玉恍恍惚惚,依著警幻「替天行淫」所囑,未免作起兒女的事來,也難以盡述。至次日,便柔情繾綣,軟語溫存,與可卿難解難分。
卻說,那寶玉經此南軻一夢後,心存靈境,抱定「替天行淫」之心,莫忘「償風月債」之願。便按圖索驥、知遇那金陵十二釵等秦淮佳麗,悅容貌,喜歌舞,調笑無厭,恨不能羅盡天下佳人,行那抱玉偎香之樂事,結那采陰綢謬之趣緣。唯願嬌妾盈座,美色環回。
所幸寶玉平生雖風流倜儻、偎香憐玉,卻風流而不下流,性感而不讓人反感。
男歡女愛,皆屬兩相情願。否則,人間又添幾多怨女。
此後,寶玉嘗盡風花雪月,遍歷天下閨秀,終有一日,大徹大悟,領會「福善禍淫、引覺情痴」之理。於是因空見色,由色生情,傳情入色,自色悟空。終於色極而空,斬卻紅塵的情思纏綿,走入玄妙。
到結尾處,寶玉高魁貴子,了卻塵緣,與那一僧一道,遁入空門,飄然登岸而去。可謂:緣來緣去緣如水,情起情滅情難消。
卻說摹寫房帷之樂,不無近於淫褻。為教後世良家子弟,芹溪居士曹雪芹自云:「曾歷過一番夢幻之後,故將風月真事隱去,而藉通靈之說,自著《紅樓夢》(又名《石頭記》)一書,以告天下;亦可使閨閣昭傳。復可破一時之悶,醒同人之目,不亦宜乎?」《紅樓夢》書中亦只是實錄家庭瑣事,絕無傷時誨淫之病。卻多用移風易俗之法,故曰「賈雨村」云云,以因勢而利導而勸戒後生。總是要引人看到收場處,才知結果識警戒。中間用「夢」「幻」等字,卻是此書本旨,兼寓提醒閱者之意。
然而,淫書實以《紅樓夢》為最,蓋描摹痴男女情性,其字面絕不露一淫字,令人目想神遊,而意為之移,所謂大盜不操戈矛也。寶玉與金陵十二釵等紅粉佳人,男親女授,解衣入牝,合衾並枕,思之羨煞人也!閨中韻事,雖盡其妙,世人卻難以知曉。為餉廣大讀者,後世紅學家多方求證。其中事跡,散見於諸位大家名作。
小可無才,不避簡陋,草作《金陵十二釵》之系列短篇如《櫳翠庵寶玉品茗問禪》、《賈寶玉行孝姨舅娘》。閨閣閒情,欲完其備。但此間軼事幾近荒唐,無據可考,與曹公雪芹之本意已相去甚遠。看官閱後,僅供娛樂,盡可一笑置之。
卻說上回說道寶玉與薛姨媽幾番雲雨,交股而眠。天色微明,寶玉口中喏喏道:「壞了!壞了!」不知到底作何光景,且聽以下分解。
二 李紈掌社
且說寶玉春夢醒來,方憶起次日辰時父親賈政要考問功課一事,平日不磨槍,臨時也沒抱佛腳,唬得心膽俱裂。不及梳洗打理,便蓬頭散發奔賈政書房而來。
眾清客卻報,老爺已入朝面聖去了。
原來,賈政自元妃歸省之後,居官更加勤慎,以期仰答皇恩。皇上見他人品端方,風聲清肅,雖非科第出身,卻是書香世代,因特將他點了學差,也無非是選拔真才之意。這賈政只得奉了旨,擇於八月二十日起身。是日拜別過宗祠及賈母,便起身而去。寶玉等如何送行,以及賈政出差外面諸事,不及細述。
單表寶玉自賈政起身之後,每日在園中任意縱性遊蕩,真把光陰虛渡,歲月空添。寶玉等仍不過在園中嬉遊吟詠不提。
這日甚覺無聊,便往賈母王夫人處來混了一混,仍舊進園來了。剛換了衣裳,只見三姑娘探春的丫鬟翠墨進來,手裡拿著一幅花箋,送與他看。原來竟是邀請大觀園眾人結詩社,旨在「宴集詩人於風庭月榭;醉飛吟盞於簾杏溪桃」。
寶玉看了,不覺喜得拍手笑道:「倒是三妹妹高雅,我如今就去商議。」一面說,一面同翠墨往秋爽齋來,只見寶釵、黛玉、迎春、惜春已都在那裡了。
眾人見他進來,都大笑說:「又來了一個。」寶玉道:「這是一件正經大事,大家鼓舞起來,別你謙我讓的。各有主意只管說出來,大家評論。寶姐姐也出個主意,林妹妹也說句話兒。」寶釵道:「你忙什麼!人還不全呢!」一語未了,李紈也來了,進門笑道:「雅的很哪!要起詩社,我自舉我掌壇。
前兒春天,我原有這個意思的,想了一想,我又不會做詩,瞎鬧什麼,因而也忘了,就沒有說。既是三妹妹高興,我就幫著你作興起來。」黛玉道:「既然定要起詩社,咱們就是詩翁了,先把這些『姐妹叔嫂』的字樣改了才不俗。」李紈道:「極是。何不起個別號,彼此稱唿倒雅?我是定了『稻香老農』,再無人占的。」接下來,黛玉被封作『瀟湘妃子』,寶釵封為『蘅蕪君』,探春封為『蕉下客』。迎春就叫作『菱洲』,惜春叫作『藕榭』。
寶玉道:「我呢?你們也替我想一個。」寶釵笑道:「你的號早有了:『無事忙。』三字恰當得很!」李紈道:「你還是你的舊號『絛洞花主』就是了。」寶玉笑道:「當不起,當不起!倒是隨你們混叫去罷。」黛玉道:「混叫如何使得!你既住怡紅院,索性叫『怡紅寶玉』不好?」眾人道:「也好。」李紈道:「就是這樣好。但序齒我大,你們都要依我的主意,管教說了大家合意。我們七個人起社,我和二姑娘四姑娘都不會做詩,須得讓出我們三個人去。
我們三個人各分一件事。」
探春笑道:「已有了號,還只管這樣稱唿,不如不有了。以後錯了,也要立個罰約才好。」李紈道:「我那裡地方兒大,竟在我那裡作社,我雖不能做詩,這些詩人竟不厭俗,容我做個東道主人,我自然也清雅起來了;還要推我做社長。我一個社長自然不夠,必要再請兩位副社長,就請菱洲藕榭二位學究來,一位出題限韻,一位謄錄監場。既立定了社,便要立下章程。若違了罰約,一律清白處治。是這麼著就起,若不依我,我也不敢附驥了。」眾人均點頭稱是。
迎春惜春本性懶於詩詞,又有薛林在前,聽了這話,深合己意,二人皆說:
「是極。」寶玉道:「既這樣,咱們就往稻香村去。」李紈道:「都是你忙。今日不過商議了,等我再請。」探春道:「到底要起個社名才是。俗了又不好,忒新了刁鑽古怪也不好。可巧才是海棠詩開端,就叫個『海棠詩社』罷。雖然俗些,因真有此事,也就不礙了。」寶玉與眾人都說好。說畢,大家又說了一回閒話兒,各自散去。不在話下。
閒言少敘,一日正是李紈做東道,詩社聚會稻花村,勝者有獎,輸者受罰。
且說寶玉接書,便從怡紅院一徑踱來。逕自步出軒中,不覺天色漸晚,仰見一輪皓月萬里無雲,春光正皎,走過幾幢樓閣,但覺清風颯颯、暗香浮雲,心中感嘆:「冬去幾時,忽爾春來矣,人生幾何,須要及時行樂。」轉過山懷,稻香村黃泥院牆中,裡面數楹茅屋,外面卻是桑、榆、槿、柘各色樹稚新條,隨其曲折,編就兩熘青籬。籬外山坡之下,有一土井,旁有桔槔轆轤之屬;有幾百枝杏花,如噴火蒸霞一般。
寶玉且走且嘆,嘖嘖稱奇,真叫「滿園春色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
進得屋來,見得燈燭輝煌。探春、黛玉、迎春、寶釵等,也都往那裡來。一則賞詩,二則便於會面。敘起年庚,除李紈年紀最長,余者皆不過十七、八歲,大半同年異月,連他們自己也不能記清誰長誰幼;不過是「姐」「妹」「兄」「弟」四個字,隨便混叫。
進入房中,不免推讓一回,大家歸坐,就聽李紈出題限韻。
薛蟠之妾香菱卻上前,斟上茶來,又領著老婆子、丫鬟們洒掃庭除,並擦抹桌椅,預備茶酒器皿。
原來李紈寡居多年,陪房的丫頭早打發散了。掌社做東,比不得往日,平時又素不理俗務,正愁人手缺乏。這香菱正苦志學詩,精血誠聚,不敢十分羅唆寶釵,又欲遠避只知鬥雞走馬、尋花問柳的薛蟠,近日便在李紉處幫忙,滿心滿意就近學詩,正得兩便。
只聽李紈道:「我就出題,迎春限韻,惜春監場。方才看見他們抬進兩盆白海棠來,倒很好,你們何不就詠起他來呢?」說罷,迎春等便依令限韻出題。
侍書一樣預備下四分紙筆,便都悄然各自思索起來。
獨黛玉或撫弄梧桐,或看景致,或又和丫鬟們嘲笑。迎春又命丫鬟點了一枝夢甜香。原來,這夢甜香只有三寸來長,有燈草粗細,以其易燼,故以此為限,如香燼未成便要受罰。
一時探春便先有了,自己提筆寫出,又改抹了一回,遞與迎春。因問寶釵:
「蘅蕪君,你可有了?」寶釵道:「有卻有了,只是不好。」寶玉急得抓耳撓腮,背著手在迴廊上踱來踱去,因向黛玉說道:「你聽她們都有了。」黛玉道:「你別管我。」寶玉又見寶釵已謄寫出來,因說道:「了不得,香只剩下一寸了!我才有了兩句。」又向黛玉道:「香要完了,只管蹲在那潮地下做什麼?」黛玉也不理。
寶玉道:「我可顧不得你了,管他好歹,先胡縐幾句寫出來罷。」說著,走到案前寫道:「秋容淺淡映重門,七節攢成雪滿盆。出浴太真冰作影,捧心……則個,怎麼個玉為魂。」說了這句,又言語不出。
寶釵轉眼瞥見,便趁眾人不理論,推他道:「此中佳人典故頗多,虧你還是脂粉隊里的英雄。」寶玉見寶釵如此說,便拭汗道:「我這會子總想不起什麼典故出處來!」寶釵悄悄地咂嘴點頭笑道:「也罷,今日你不過如此,將來金殿對策,你大約連『趙錢孫李』都忘了呢!豈不聞,東坡詩云:欲把西湖比西子……」寶玉聽了,不覺洞開心意,笑道:「該死,該死!眼前現成的句子竟想不到。
姐姐真是『一字師』了!從此只叫你師傅,再不叫姐姐了。」寶釵也悄悄地笑道:「還不快做上去,只姐姐妹妹的!誰是你姐姐?」李紈見兩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的模樣甚是可疑,因道:「曉喻其詩社之有知者,軍有軍令,社有社規。不得營私舞弊,不得弄虛作假。如有不遵者,逐出席外,當場吃罰!本掌壇決不會姑息的。」五指尖尖如筍,在寶玉案頭敲敲。
眾人都道:「有理,有理。」
寶釵無可奈何,不敢私心暗助,又怕他耽延工夫,遂抽身走開了。
寶玉聽說無法,只得收攝精神,暝思苦想。卻有思無緒,眼巴巴地看著李紈輕移蓮步,裊裊婷婷,打從身側踱來踱去。
暗忖,李紈寡居多年,平日性情賢淑,言語平和,諸事不管,渾名叫作大菩薩,第一個善德人。只知清凈守節,問事不知,說事不管。不想做個執社,卻言語爽利,諸事分明,倒似變了個人似的。
原來這李紈,乃寶玉亡兄長賈珠之妻,生有一子賈蘭。出身金陵名宦,父名李守中,曾為國子監祭酒,族中男女無有不誦詩讀書者。至李守中承繼以來,便說「女子無才便有德」,故生了李氏時,便不十分令其讀書,只不過將些《女四書》、《列女傳》、《賢媛集》等三四種書,使她認得幾個字,記得前朝這幾個賢女便罷了,卻只以紡績井臼為要,因取名李紈,字宮裁。因此李紈雖青春喪偶,居家處膏粱錦繡之中,竟如藁木死灰一般,一概無見無聞,內則惟知侍親養子,外則陪侍小姑等針黹誦詩而已。
寶玉近日因在外游嬉,漸次疏懶了工課,一時無心詩文,神遊太極,不住用眼瞟著寡嫂李紈,真與往日不同。
只見:桃腮微紅,杏眼撩人,行動時豐龐俏麗,言語時嬌音婉轉。那嬌懶倦慵的少婦體態,不似風吹弱柳的黛玉姿色,也與婀娜豐盈的寶釵風味不同。
把個寶玉看得渾身酥麻了,毫筆拿捏不住,竟失落於地上。拾起時,竟精蟲上腦,手將李紈繡花鞋頭上只一捏。
那李紈只當小叔頑劣,將身避過,乜斜著鳳眼,向他手背只一捻,低聲笑道:「怎的這般羅噪!」又推寶玉,催道:「我們要看詩了。若看完了還不交卷,是必罰的。」卻止不住兩頰暈紅,杏眼流波。
兩個在暗地裡調情頑耍,眾人倒不曾看出來,不料香菱這丫頭在邊上卻瞧了個仔細。心下自忖:『李紈尋常在大家跟前,倒是精細撇清,誰想暗地卻和這寶二爺有些勾搭。』寶玉平日最受不得婦人家作嬌作痴之態,登時心似火燒,紅了臉,咂著嘴,道:「稻香老農雖不善作,卻善看,執法又最公道。你的評閱,我們是都服的。」眾人點頭,卻看探春的稿好了,寫道:「玉是精神難比潔,雪為肌骨易銷魂。」大家看了,稱賞一回,又看寶釵的道:「淡極始知花更艷,愁多焉得玉無痕?」李紈笑道:「到底是蘅蕪君!」大家看了,寶玉說探春的好。李紈終要推寶釵:「這詩有身分。」因又催黛玉。
黛玉道:「你們都有了?」說著,提筆一揮而就,擲與眾人。李紈等看她寫的道:「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看了這句,寶玉先喝起彩來,說:「從何處想來!」眾人看了,都道:「是這首為上。」李紈道:「若論風流別致,自是這首;若論含蓄渾厚,終讓蘅稿。」寶玉又笑道:「這評的最公。只是蘅瀟二首,還要斟酌。」李紈道:「原是依我評論,不與你們相干,再有多說者必罰。」寶玉聽說,只得罷了。
此時,黛玉因見寶玉構思太苦,心上不快。走至案旁,知寶玉卻苦後面四句無詞。趁李紈不備,卻自己吟成一律,寫在紙條上,搓成個糰子,擲向寶玉跟前。
寶玉打開一看,覺比自己做的半首高得十倍,遂忙恭楷謄完呈上。
不想李紈使得卻是欲擒故縱之計,早有提防,當場拿了個現行。上前奪過寶玉卷稿,噼面一擲,笑道:「怡紅公子,汝豈可一而再、再而三冒犯本社天條。
自古刑法不宜偏私,使內外異法也。本社法度不會因你而廢!你該如何罰?」寶玉沒好意思起來,無言可支,只得笑道:「該罰,該罰!」拿起酒,一飲而盡,卻嗆得咳出聲來,倒把眾人都慪笑了,兩邊的丫頭也都抿嘴兒笑。
探春是始作俑者,不意領罰的首犯竟是兄長寶玉,不敢為寶玉求情,只得緘口無言,便起身告辭往賈母去處。寶釵、黛玉原是共犯,哪敢為寶玉鳴冤。迎春、惜春本是執法,更不敢起徇私之意,當下嘿然無語。
大家略用些酒果,便各自藉故散去,也有回家的,也有往王夫人處去的。
可憐寶玉,平日枉作紅顏知己,一旦受罰,竟落個孤家寡人。
三 一難寶玉
屋中一時寂靜,只留下李紈、寶玉、香菱三人。李紈瞅了香菱一眼,便道:
「給二爺添杯茶來。」香菱便知其意,就走出屋去。
李紈見寶玉臉上紅白不定,痴痴怔怔的憨樣,心中暗笑,擰了一把寶玉的臉,腮上帶笑不笑地瞅著寶玉,道:「呸,先前在眾人跟前真有賊膽,胡天胡帝的!
這會子卻裝得扭手扭腳的?原來『苗而不秀』,是個銀樣臘槍頭!放心,我不會拿老子爺的板子笞撻你,也不會將你扔油鍋子煎烤!」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一句「原來是『苗而不秀』,是個銀樣臘槍頭!」卻是有出典的。《西廂記》第四本第二折,紅娘嘲笑張生,「辦」了鶯鶯卻又害怕。莫非這寡嫂也在嘲弄自己,使那遣將不如激將之計,今晚就在這稻花村,和她「哩也啵哩也羅」麼?
寶玉心裡一陣胡思,痴痴呆呆,亂亂絞絞,嘴裡輕哼戲文:「你繡幃里效綢繆,倒鳳顛鸞百事有。我在窗兒外幾曾輕咳嗽,立蒼苔將繡鞋兒冰透。今日個嫩皮膚倒將粗棍抽,姐姐呵,俺這通殷勤的著甚來由?」李紈聽了,把臉飛紅,「嗤」的一笑,向寶玉啐了一口:「沒廉恥的囚賊!
掉什麼歪嘴戲文,淫詞浪曲的!不和你一般見識。我進去方便則個,再與你慢慢兒的算帳。你且把功課續完,倘再作姦犯科之事——我知道了,回來打折了你的腿!」寶玉忙應幾個「是」,卻又佯叫道:「豈敢!豈敢!」獨自懸心枯坐了一會,只聽見內室傳來淅淅瀝瀝的聲音,按捺不住,便悄悄地走入臥房來。恰值李紈正在凈桶小解,見寶玉探頭縮腦進來,唬得「噫」了一聲,忙把裙兒將粉白的屁股遮好,身子挪移,藏躲不迭。
寶玉笑嘻嘻地道:「嫂嫂解手啊!」便向袖內摸出一張廁紙來,雙手遞過去,道:「這張權作詩稿,學生奉上,方便稻香村主批閱!」惹得李紈又可笑又氣惱,噼手打落道:「他二叔,好生無賴!這事成何體統,還不出去!」寶玉嘻笑道:「嫡親叔嫂,有何見外,豈不聞聖人言:『嫂溺授之以手,權也!』」卻俯身拾起廁紙。
李紈罵道:「你這個潑皮的主子爺,好滑嘴油舌!你不是落入井裡,是掉進馬桶里!」寶玉聽了這話,便發了興頭,摟過李紈,卻笑道:「俗語說的好,嫂掃亂柴唿叔束,姨移破桶叫叔箍。小叔幫嫂子,自家人不說二家話。」邊言邊湊前親李紈嘴,雙手伸向纖腰白臀,撫一陣摸一陣。
李紉羞澀難當,急得左遮右掩,奈何坐定在凈桶,卻起身不得,嗔怒道:
「二叔,不得無禮!叔嫂之間,如此拉扯,被人撞見,豈不羞煞?還不撒手!」寶玉趁隙把手插入婦人褻褲內,搠個指頭探著妙戶,早有滑精流出,笑道:
「好鼓蓬蓬的緊。」李紈忙將裙子捻住,推他道:「作孽的畜生,再胡說,我就打了!快走!還不快走!」寶玉見李紉惱羞滿面,堆著笑道:「是,就走。」仍將廁紙遞在李紈手裡。
及回頭看,李紈並無怒容,卻一眼看著他走。
且說李紈在裡屋小解停當,手忙腳亂地拭牝抹臀,提裙撩裳,攏了珠髻,自是有些狼狽,心中恨恨:「寶玉這冤家小祖宗,仗著老祖宗疼、太太護,竟嬌慣憊懶的沒譜。這淘氣頑劣的招法,平日在姑娘、丫頭堆里調三窩四的,倒也罷了,今日卻不知好歹,蹬鼻子上臉的,使到長嫂自身。如不再趁此管教彈壓,將來不過是個膏粱輕薄之流、沉迷酒色之徒!」想定主意,便沉著臉款步出來,見寶玉仍儼儼地偏坐在椅子上,混若無事般抿口淡茶。便忍了性子,上前擰寶玉的臉,啐道:「你這蹄子鬧鬼!竟敢行兇霸道,等我回了太太,看是捶你不捶你!」嚇得寶玉連忙央告:「好嫂子,我再不敢了,任憑嫂子裁處。」李紈把嘴一撇,道:「噯喲!二叔還能轉性。叔叔莫惱我言語唐突,就怕你是鋸了嘴子的葫蘆,就只會一味陪小心,擱不住哪天去姑娘家裡又幹些沒臉面、沒王法的腌髒事來。」寶玉陪笑道:「怎敢著惱,白辜負了嫂子的心!嫂嫂就掌我幾下,亦不惱。」更歪著臉過去道:「嫂嫂,試打一下看。」李紈笑道:「我有手,也不打你這涎面,與你說正經話。」螓首微轉,笑道:「既有今日,何必當初。既這麼樣,我也不好意思告訴人。但今日之過,你遲也贖,早也贖。我本不會做詩,就先起個興,你若對得出,算是沒荒誤功課,算是將功折過,不然二罪並罰。」原來,李紈聞的賈家司塾——賈代儒稱讚他雖不喜讀書,卻有些歪才,意欲試他一試。
寶玉正像尼姑庵里賣卵袋,巴不得一聲兒,高興地答應了個「是」。
李紈因道:
「桃李春風結子完,稻花村裡看浮萍。
鴛情夢斷芳年逝,昏鴉空嘆斜陽暮。
梧桐夜雨同誰訴,繡帳鴛衾怎堪提?
無限相思強自憐,幾度無言獨倚闌。
拂枕秋聲夜色寒,羞把孤鸞月下彈。
妾心墨守冰心志,貞婦卻盼子成龍。」
原來,李紈見那些大人先生、顯親揚名之人,無非言忠言孝,或是著書立說,自有一番立德立言的事業,方不枉生在聖明之時,也不致負了父親師長養育教誨之恩。詩中便既表立身守節、教子成龍之志,也有用話箴規寶玉鑽研仕途經濟,也好將來為官作宦、立身揚名之意。
寶玉聽了暗笑,自思:紅塵男女,朝朝勞苦,事事愁煩,唯有性愛交媾,陰陽交濟,才是實事正理。李紈正青春韶華,卻如此迂腐不堪,徒做那鏡花水月虛空之守,卻平白舍卻那雲雨綢繆、陰陽之樂。冷枕寒衾,落霞孤鶩,縱是將來兒子出將入相,到頭來不過人昏慘慘,黃泉路近,落個虛名兒讓後人欽敬,有何益處?
也罷,自家親嫂,且勸她一勸。便忍著笑,信嘴謅道:
「西廂月落桃花影,肯引張生路幾重。
叔子一夜聽春雨,明朝嫂閨種杏花。
一弱燈前映指痕,解衣羞與阿叔吞。
春風若於書生便,古井也能瀾清波。
叔屌戳破嫂牝蕊,低吟淺唱真滋味。
螻蟻也知春色好,倒拖杏瓣上粉牆。」
李紈聽罷,只羞得面紅過耳,半晌並不言語。
心想,自己平日寡居守節,與事無爭,卻教子有方。寶玉頑劣,自己有開導之責,不想卻被他說嘴撩撥。寶玉這一番話,原是搪塞撮空他的,無恥卻有理,無賴卻有情,聽來有經有緯,入耳入腦,頗慰人心。便禁持不住眼花心亂,腿酥腳麻。
燈燭下照見未亡人,體態豐腴,杏臉桃腮。寶玉呆呆偷覷,目不轉睛,胯中軟物暗自憑空撐起,硬挺熱燙。又見婦人胸襟凸起,宛似一對玉峰聳立。霎那時,他壯膽捱身上前,把手去摸把握不住,軟硬彈手,溫綿有趣。
寶玉見李紈揚手將打,忽閃一旁,只是笑。臉上便轉了色,拉著李紈扭的扭股兒糖似的,爆著膽子,手伸入婦人小衣內,摸那兩隻酥乳,但覺溫潤如油,真箇是:軟溫新剝雞頭肉,滑膩初凝塞上酥。
李紈大窘,倉卒不及,抬手搧他一耳光,愀然作色,嗔怒道:「無恥之舉,長嫂如母,怎敢放肆!叔嫂之義,發乎情,止乎禮!我本貞婦,君非盪子。豈可不顧禮法,玷辱人倫。」寶玉正在情迷意亂之時,忽遭此掌括,驚覺過來。生來在父母身邊如珠似玉,何曾聽得這般聲氣?又見李紈議論侃侃,大義相責,自知理虧,雖哀懇數回,終不能強逼。
心想,自授警幻之訓以來,相遇金釵佳人,無受如此之挫。無奈落落寞寞的,跌坐回椅中,慚愧莫名,臉上躁得一會紅一會白。
李紈終究心慈,心想寶玉雖少年輕肆,老祖宗、太太愛如珍寶,平日罕受責罰。自己情急之下,又是掌括,又是怒罵,實乃太過,一時氣消,沉吟半晌,低聲說道:「好弟弟,今日之事我們別告訴人,我也不怨你。你若有心,我要托你個事。」寶玉見李紈,怒氣已消,翻冷作熱,且驚且喜道:「嫂子,你心腸好狠,怎下得那毒手?自家弟兄,怎說這話。嫂子若有差遣,刀山火海我也去得!」李紈把持不住,笑道:「你這賊囚,又來了。論起法來,本該打—頓板子才是!姑念你初犯,權且饒恕。」又道:「如今冬去春來,我才看見櫳翠庵的紅梅有趣,我要折一枝來插瓶。可厭妙玉為人,我不理他,如今罰你有空去取一枝來。
我卻再與你計較!」
原來,李紈平日素嫌妙玉不僧不俗的,見她一味假正經,見了寶玉卻眉開眼笑,心中暗暗沾酸。
寶玉卻心思,這罰的又雅又有趣,也樂為,便道:「當得。」作別出來。
李紈不便相送,便喚香菱送客。這邊閉了院門,卻暗自流淚嘆息。不再話下。
四 紅娘香菱
卻說寶玉怏怏地出了園門,暗思:「咳!這李紈體態丰韻,酥乳饞人,叫我如何撇得下?看她好似對我也有綣戀之意,卻一心執意貞守。幾時能遂的我意,肏得一回,死也甘心!今後相思,須索害殺我也!」寶玉、香菱二人遂一步步行過來,見一涼亭甚玲瓏。夜風撲面,寶玉頓感意興索然,終究好事難諧,巫夢之歡難成。不覺長嘆一聲,吟道:「人生不如意,十常居八九。」卻聽香菱抿嘴笑道:「大奶奶只嘴雖硬,心實愛你,我觀此事已諧八九,二爺何必如此心焦。只今夜奶奶不知何故,待奴婢回頭探明,怕能遂二爺心愿。」寶玉如聽天籟佛音,心中念佛不絕。
香菱似笑非笑、似惱非惱地罵道:「這吃一看二的饞鬼!怎的恁般不知好歹!
你偷嫂不成,還要欺負表兄的丫頭。」本欲加拒,可被這一弄,弄得慾火燒身,渾身癱軟。便紅了臉,口中說著:「二爺,珠大奶奶攆得你,我就攆不得麼?還不快走!」只把寶玉混推混搡的,卻任其擺弄。
寶玉隨手拔了香菱雲鬢上斜插的一枝夫妻蕙,笑道:「你有夫妻蕙,我這裡倒有一枝並蒂菱。」口內說著,手裡真箇從懷中拈出一枝並蒂菱花,又拈了那枝夫妻蕙在手內。
香菱聽了這話,卻碰在心坎兒上,低頭羞道:「什麼夫妻不夫妻、並蒂不並蒂!怪道人人說你慣會鬼鬼祟祟,使人肉麻呢!」寶玉笑道:「你這騷浪的小娘皮,你我本是天生一對。誰讓你往虎口裡探頭兒去,須怨不得我。」隨將手來解衣。
香菱:「壞透了的小冤家,你是個浪寶玉兒,咱是個好女孩兒家,誰與你這天殺的配對哩!」用手去攔,哪裡攔得住,左支右捂,捂了半晌,早被褲帶兒解去,露出那白嫩嫩大腿兒。寶玉把手探入褻褲內,把那牝戶摳摳摸摸,只覺得肥肥嫩嫩,柔柔膩膩。
寶玉央道:「此時遠水解不得近渴,姐姐既是雪中送炭,一併發個善心哩!
今日既已失之東隅,望能收之桑榆。此天賜良機,好姐姐救我則個,就行個桃代李罷了。」不覺襠中之物,沛沛然唿之欲出,遂騰出雙手,遊走於香菱全身。
香菱羞澀難當,俏臉蛋兒暈紅,道:「二爺讀書之人,怎生如此粗魯,要是讓人覷見,怎生得了?」掙扎幾下,不禁全身酥癢,但不敢高叫,加之肥臀處隔著裙裾被一硬物頂著,想必是那話兒,道不清是何滋味。
寶玉施些溫柔手段,哄道:「香菱好乖,你若遂了我的心,恁你要些什麼都可。」卻又吮唇呷舌,摩其雙乳。
見寶玉急燥,香菱暗覺好笑;聽他話中又帶著憐愛,竟動了相愛之情,不由忖道:「天下男人都如此好色貪吃,今日不若承其雅愛。倘若不依,沒甚結果不說,反似李紈奶奶,空擔些虛名!」想此,便雙腮羞紅,帶笑微微頷頸。
此刻,寶玉見香菱方寸已亂,喜不自禁,便將她牽至亭椅上,半卸羅裙躺倒。
寶玉撫弄玉人一陣,撥開兩腿,兩股之間,其軟如綿,其白如玉,豐隆柔嫩。
細覷這條肉縫兒,如櫻嘴迸裂,內紅外白,煞覺可愛。
寶玉暗思:『這端好屄,薛大傻子,棄之不用,還要在外鬼混!真是天理難容!』伸出舌尖,急急把牝肉吮咂了一番,又用牙兒輕咬著牝蒂,又摩又扯,弄得香菱瘙癢難耐,嬌聲求道:「羞人答答的,二爺如何使得,只在外面作戲罷了,還不給奴妾快活!」寶玉嘆聲氣,道:「乖乖娘,姑娘也要開門養漢,想是浪急了。事已至此,可嘆爺數載貞操,今日便失落在姑娘這消魂洞罷了!」把那麈柄捋揚一回。那話兒立時昂揚起勢,青筋暴凸,卜卜直跳,煞是駭人。
身下的香菱不及罵聲「滑賊!」,寶玉早把那話兒對著牝口,趁水帶滑,不覺竟聳進寸余。
原來,香菱原非黃花處子,又對寶玉早有唾盼。適才見寶玉與李紈調情罵俏、摟抱親嘴,就已得動火。此時稍一撩撥,更是騷水橫溢。寶玉那物又是堅挺,沾濕易進,不由沒根而入。
寶玉今夜在李紈處出師不利,此時淫情愈發如狂,又覺龜頭被香菱牝戶裹得緊緊,遍體通暢,肆意出入。
一時間,香菱淫興浪發,嬌啼婉轉,嘴裡道:「我的親親二爺,可真弄會,將奴的花心搗碎。」卻把雙腳勾於寶玉腰上,將身扭動,鴿乳亂顛亂湊,抬股而迎,不覺已泄了一次陰精。
寶玉見她淫騷太甚,暗想:『可笑女子白日文文靜靜,可一肏起屄來,卻不管甚禮數不禮數,婦節不婦節,只要快活,便恁般的放蕩,只管暢意一回!』當下,忙將香菱抱起,架在涼亭醉翁椅上,架起雙腳,對著牝戶,聳進孽根,又是─陣狂搗,沒腦推根,往來衝突,一連又是百餘抽,弄得那香菱活一回死一回。
寶玉漸覺小腹急縮,玉莖根部酥麻,暗叫一聲:「乖乖!精兒來了!」一陣猛肏,雙股抖動,孽根一挺,一股陽精泄於香菱牝心內。惹得香菱亦高叫迭迭,淫水湍流,牝房如溫水燙服,只覺遍體舒泰,寶玉「啊呀」一聲,忽想到:「萬一給香菱播出自己的龍種來,薛蟠那裡倒還罷了,薛姨媽、寶釵面上須不好看,誠所謂:兄弟妻,可以騎,不可欺!」忙把那玉莖抽出,取出羅巾,便要與香菱揩拭陰牝的殘汁。
香菱會意,心思:『人說,寶玉是紅粉知己,對女兒家最是溫柔體貼,果真名不虛傳!』奪過寶玉的羅巾,卻道:「二爺,不妨事的。薛蟠那不爭氣的孽障,自己不自重,又要往下流里走,盡愛那些狐媚魘道的妖婦,有別的忘八粉頭樂的就情投意合,早忘了屋裡的女人。俗語說,『癩狗扶不上牆』的,他對我哪有半點主子情份!我若有福份,情願懷個二爺的……」一時雙腮羞紅,豐胸起伏,聲音低若蚊吟。
原來這香菱,原名甄英蓮,甄士隱的女兒。五歲那年元宵看社火花燈時,被騙子拐走。十二三歲時,被薛蟠這花花太歲強買為妾,改名香菱。情榜當中,香菱位居副冊首位,排名在晴雯與襲人之前。雖生得粉妝玉琢,標緻乖覺。奈何那薛老大最是天下第一個弄性尚氣的人,一味好色縱慾,為些姘頭淫婦之事,不知和薛姑媽打了多少饑荒。
《脂硯齋》評之:細想香菱之為人也,根基不讓迎探,容貌不讓鳳秦,端雅不讓紈釵,風流不讓湘黛,賢惠不讓襲平,所惜者幼 年罹禍,命運乖蹇,致為側室。
真可謂:
一片冰心何去處,半生情愫有缺殘;
得幸寶玉雲雨露,春思蕩漾有人憐。
寶玉聽了大喜,也顧不得兄弟情分,兩手捧定佳人臉兒,伸嘴去討她津液潤口。此時香菱神醉心迷,輕啟朱唇,渡了兩口香津與寶玉,俏眼微閉。寶玉親啄了幾口香菱,口對口兒吐出丁香舌兒,吮咂一番。
兩人摩摩弄弄,恣意淫謔。少頃,寶玉不覺淫興復濃,腰間話兒已硬將起來,令香菱跨坐腰間,以牝戶吞了那陽物,重開旗鼓。
香菱十分得趣,柳腰輕盪,身兒忽上頓下,嬌啼宛轉。津津淫水流出牝房,唿唿香氣微從口喘。寶玉將寶香菱纖腰摟定,極力幫襯。只覺那身兒滑如羊脂,潤若膩玉,又摸兩乳十分飽滿。
香菱尖聲淫叫,斷斷續續道:「我的心肝乖乖,你弄死奴家也。」寶玉復又翻身,抽弄片刻,道:「我比薛大爺如何?」香菱雙手摟了寶玉頸兒,嬌聲噓噓道:「他是粗人,與二爺相比百不及一。
雖同房數載,從未有今日之樂。若今番不經二爺這般錯愛,幾乎虛渡一生了。」寶玉愛她風情知趣,遂放出本領,奮力抽聳,深提淺送,研研擦擦,弄得玉人唧唧有聲,唿爹喚娘,其羞人處歙歙縮縮,其貪戀處趨附不迭。香菱口中又頻吐丁香,渡於寶玉嘴中吮咂。須臾,寶玉忽的不動,將香菱玉股攀定,令那話兒緊抵牝心,龜頭一陣酥麻,一陣突突,禁不住春水亂泄。
香菱大叫:「我的親哥哥!真快活死奴家!」兩人聳然而倒,方才雨收雲歇。
二人起身,相視而笑。香菱起來把雲鬟整好,伸手輕捻那軟軟的玉莖,嗔道:
「二爺這物才嚇人,卻弄得我酥麻脹痛,實契我心。幸得相遇,怎便丟開。二爺得空須再來相與,莫讓奴家望梅止渴。」寶玉把手撫弄佳人的陰戶,贊個不已道:「心肝姐姐,也生的好牝戶!姐姐好心,大奶奶這事或能幫襯則個,紅娘今日之賜,張生他日決不有負。」說著卻向香菱身體亂嗅,只覺氣味如蘭,淫香撲鼻。
香菱偎至於懷,膩聲謂道:「妾身今夜承二爺雨露之恩,敢有何奢望。只是二爺也莫心急,大奶奶雖把你搶白一番,看她意思,亦覺怏怏若失。奴家斷言,她愛你的心是真,那翻臉相拒的,都是假意。但恨為禮法所拘,不敢投爺懷抱。
這事卻當徐徐,如此則個,水到自然渠成。」
寶玉喜極,揖道:「好姐姐,如此幫襯,萬代恩德。」再拜至謝。
二人嘻笑成一團,淫情復炙,哪顧得寒露襲人,夜風瑟瑟,又與香菱在涼亭聊盡歡娛之情,囑來日相期再會,是夜歸寢不題。
正是:
一晌貪歡調花柳,曉露溶溶濕牡丹;
鶯鬧蜂殘相偎抱,雲來雨去暗商量。
書生偏學偷桃漢,露滴羅巾潤酥牝;
雖然未得鶯鶯趣,且把紅娘來解饞。
雲鬟懷春暗徘徊,玉朗雲雨濕巫山。
羅裙半卸探細縫,這顛那倒鳳鸞狂;
單槍直入水簾洞,三春未半萬點紅。
一種風流兩處當,傾盡恩露謝紅娘。
且說香菱送罷寶玉,回覆了李紈,卻見她仍獨自挑燈,眉頭不展,端茶呆呆地坐著,因問道:「奶奶夤夜孤燈,還不歇息?」李紈聽了,唬了一跳,怔怔的半日,才嘆道:「月映千江水,千江月不同。
春眠難耐,無甚消遣,孤月品茗,聊以清心耳。」香菱笑道:「奶奶長夜不眠,拿清茶澆那心火,怕是有相思之暗疾?」李紈見香菱兩頰微紅,纖步帶澀,言語曖昧,心中暗暗納罕,暗思:『咦!
不到打個盹兒的工夫,這冤家竟與寶玉真做出事來!』因啐道:「我把你這嚼舌根的騷蹄子……我叫你去送主子爺,須不是讓你去偷主子爺!都貓鼠同眠了,還裝得正經沒事。」香菱聽了,不覺紅了臉,笑道:「罷喲,人家替奶奶拉縴,奶奶反倒拿人家打起卦來了。奶奶想:『哪個耗子不偷油呢?親嘴摸乳的事,奶奶也讓人家給做了,卻擺出個泥菩薩樣來唬人!這是怎麼說?素日咱們都是廝抬廝敬。今日既這麼說來著,怪不得人人都說奶奶是個親近不得的人,白負了人家一片心。』李紈聽了這話,兩顴早已紅暈了,抹著臉笑罵道:「小浪蹄子,你又嚼舌根,看我明兒撕你的嘴!你就像與他一路的,倒像偷過多少漢子似的!怪不得薛大爺在家時離不開你。也罷,且聽你混說。」香菱啐了一口,道:「人家和奶奶說的是正經事,奶奶恁般欺心,倒來取笑!」卻又拉李紈說道:「我看寶二爺那麼傻頭傻腦的,對奶奶倒極有情意。若是有緣,得了奶奶你這樣個心上人兒,還不知怎樣恩愛呢!」李紈被香菱一番言語,說得心無主見,半晌說道:「只是今生不中用了,無緣修了這樣的福來。」香菱勸道:「奶奶又迂了,我看寶玉決非薄情之輩,奶奶何必自苦乃爾。」李紈半日不言語,長嘆一聲,說道:「人非木石,豈不知情?我再三拒寶玉,非只為赧顏故耳,奈何寡婦門前是非多,人言可畏。我十年勤勞辛苦,布衣蔬食,留下這一片心機,只想重整家風,盼子成龍,也沒的話講。」說罷,籟地兩行淚下。
香菱亦眼中噙淚,道:「奶奶守節,甚是冰霜堅操;賈府上下,俱是敬重的。
只是人生苦短,女人更難,不做貞烈之婦,便做淫樂之人。切不可不貞不淫,造不成節婦牌坊,又不得十分快活,有誰知道?「李紈如醉如痴,罔知所措,只是囑香菱道:「今夜我二人既坦懷以告,切不可把語言泄漏。」依舊圍燭閒談,各自說了一回話兒方歇了,不須多贅。
五 二難寶玉
卻說這日午後,寶玉睡了中覺起來,甚覺無聊,隨手拿了一本書看。隨手翻來,正看見「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一句,不覺刺心。因放下這一本,又拿一本看時,卻是晉文。翻了幾頁,忽然把書掩上,托著腮只管痴痴地坐著。
襲人倒了茶來,見他這般光景,便道:「你為什麼又不看了?」寶玉也不答言,接過茶來,喝了一口,便放下了。襲人一時摸不著頭腦,也只管站在旁邊,呆呆地看著他。忽見寶玉站起來,嘴裡咕咕噥噥地說道:「好一個『放浪形骸之外』!」襲人聽了,又好笑,又不敢問他,只得勸道:「你若不愛看這些書,不如還到園裡逛逛,也省得悶出毛病來。」那寶玉一面口中答應,只管出著神,往外走了。想起李紈所託之事,順著山腳剛轉過去,已聞得一股寒香撲鼻,回頭一看,果是妙玉那邊櫳翠庵中有十數枝紅梅如胭脂一般,映著初春景色,分外顯得精神,好不有趣。
寶玉便立住,細細地賞玩了一回,口中一邊吟道:
「酒未開樽句未裁,尋春問臘到蓬萊。
臨風踏春禪門叩,為乞異香入韻來。
檻外玲瓏一色裁,丹砂才吐絕塵埃。
不求大士瓶中露,為乞嫦娥檻外梅。」
便一邊輕叩櫳翠庵門扉。妙玉女徒靜心聞聲來迎,約有十七、八歲,身上青衫潔凈,生得面白唇紅。見了寶玉,不覺滿面春風,笑容可掬,急急上前稽首道:
「請二爺小房獻茶。」將迎進小禪室,將茶來泡。
寶玉嘴裡問著:「怎不見妙師在庵中?」便上前摟住靜心親嘴。
靜心原來與寶玉契厚,低首含笑道:「二爺,可不趕巧,師傅剛被鴛鴦請去,說是給老太太講解《金剛經》。」寶玉心中怏怏,摟住靜心道:「我一向想你,恨無便處。既然天賜良機,切勿當面錯過。」靜心笑道:「二爺不可如此,師傅知道了,怕要責罰。」便故意用手來推。
此時,寶玉心中煩悶,慾火升騰,遂將靜心按倒在藤榻上,道:「好焦渴,姐姐救我則個。」靜心掙扎幾下,不禁嬌臉暈灼,又不敢高叫。寶玉心蕩難抑,一把扯開靜心的小衣,又忙褪下自家綢褲,裸身於前。
靜心猶自羞澀,不肯相就,被寶玉一下將她身子摟定,就伏上身,將襠中酸脹的惹禍之物向胯中亂搗。靜心情動,不能自持,手由不得放鬆了些,被他趁勢脫下。
寶玉俯視其牝,只見肉唇舒捲,陰毛稀疏,肉鼓鼓一道牝溝。便手捻那話兒,湊近那孔竅,研研擦擦,真是龍進深淵,直熘至根,牴觸花心。靜心上次被寶玉開苞,興猶味盡,今日妙玉不在,樂得受惠快活。便不再推擋,柳腰款擺,聳身迭股,相迎相送。弄得寶玉興發如狂,急急抽徹推送,一味亂搗。
一弄半個時辰,忽聞禪寺鐘響,二人方才雲停雨駐。
寶玉向靜心自取了梅花迴轉,行到半路,只見賈母房內的小丫頭子名喚傻大姐的,從稻花村笑嘻嘻走出來,手內拿著個花紅柳綠的東西,低頭瞧著只管走。
不防迎頭撞見寶玉,抬頭看見,方才站住。寶玉因說:「這傻丫頭又得個什麼愛巴物兒,這樣喜歡?拿來我瞧瞧。」忽見一個五彩繡香囊,上面繡的並非花鳥等物,一面卻是兩個人赤條條的相抱,一面是幾個字。這痴丫頭原不認得是春意兒,心下打量:『敢是兩個妖精打架?不就是兩個人打架呢?』左右猜解不來,正要拿去給寶玉看呢,所以笑嘻嘻走回。忽見寶玉如此說,便笑道:「二爺真箇說得巧,真是個愛巴物兒,且瞧一瞧。」說著便送過去。寶玉接來一看,嚇得連忙死緊攥住,忙問:「你是哪裡得的?」傻大姐道:「我掏促織兒,在珠大奶奶院子山子石後頭撿的。」寶玉道:「快別告訴人!這不是好東西。連你也要打死呢!因你素日是個傻丫頭,以後再別提了。」這傻大姐聽了,反嚇得黃了臉,說:「再不敢了。」磕了頭,呆呆而去。
寶玉便籠在袖裡。心內十分罕異,揣摩李紈此物從何而來,且不形於聲色,向李紈院中走來。
卻說這日李紈殘妝半卸,正在屋中與香菱閒談,恰問:「寶玉要取的紅梅怎未送來,或是妙玉天生怪僻,不好多話。」一語未了,卻報寶玉已到。
香菱聽了,喜孜孜扶了李紈慢移蓮步,款整衣裙,裊裊娜娜走將出,見寶玉笑欣欣擎了一枝紅梅進來。
眾丫鬟忙已接過,插入瓶內。一面說一面大家看梅花。原來這枝梅花只有二尺來高,旁有一橫枝縱橫而出,約有五六尺長,其間小枝分歧,或如蟠螭,或如僵蚓,或孤削如筆,或密聚如林,花吐胭脂,香欺蘭蕙,各各稱賞。
李紈使個眼色兒,香菱會意,領了眾人退出。
寶玉見李紈只穿著墨綠小襖,散挽烏雲,只露出水紅抹胸,一痕雪脯,偏倚在太妃椅,懨懨的不似那精神,姿態墟呵,凝眸顧盼,另有一種佳趣,好不垂涎。
便一揖到地,說道:「嫂嫂之託,幸不辱使命!不知有否為報?」見婦人胸前露出一條白肉,隱隱的兩枚乳峰,好生動火。站起來上前假做扶她,卻上前一把抱住,接著胸乳,就親了個嘴。
李紈閃避不及,急道:「二爺!你嘴裡怎麼愈發沒了捆兒了?常言道:懶豬不拉窩裡屎,豈有兄嫂之間這般調情鬥口齒的?」寶玉嘻笑道:「常言亦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哩!索性破了例就完了!」言畢,要扯婦人的小衣。
李紈見這話愈發邪僻了,一邊道:「二叔!你說話怎麼愈發沒前後了!」一邊奮力推攮,「你的情意,我心足感矣!奈何未亡人心如神灰,早隨你死去的大哥哥去了。指望著蘭兒有一點兒出息,也替你大哥哥頂門壯戶。」想著舊事,兩行珠淚禁不住簌簌的落將下來。
原來,李紈雖見寶玉二叔,性則溫文爾雅,貌又丰神秀雅,本有竊愛看顧之理,酷似故去的亡夫賈珠,而溫存體貼還猶勝一籌。但她自幼閨訓森嚴,這些天思前慮後,一是怕那流言蜚語,心憂人言可畏;二是一心望子成器,不欲惹事生非。近日只是布裙荊釵,足不履戶,關門獨坐,一點外事不聞,終打消與寶玉那苟且之念。
寶玉聽了,寒了半截,不敢違拗,只得住了手,嘆道:「賢嫂際此芳年,具此才貌。奈何清燈長夜,做無益之苦守,務虛名而去實際乎!午夜靜思,常竊為賢嫂嘆惜。」李紉見他說得不倫不類,羞臊得滿臉通紅,嘴裡卻強自鎮定,道:「二叔,你平日飽讀聖賢之書,豈不聞『萬惡誠以淫為首』?古人屢屢言之,若要人不知,除非已非為。患下孽債,惡積天譴!你我行此苟且之事,日後有何面目見你兄長於陰司之下。二叔,汝為家中嫡子,當為弟妹表率,切不可沽於女色,迷途不返。」寶玉難掩自慚,不敢輕口輕舌的衝撞,便道:「嫂子,怎麼今日說出這話來?
我如何擔得起?聖人亦言,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當年,孔夫子見衛靈夫人南子,為其美色所惑,環佩玉聲璆然。聖人尚且如此,何況我輩凡夫。嫂嫂如此風流,弟弟怎可有目無珠。」言畢,又忘乎所以,竟上前狎其胸乳,嘗其滑膩,低聲勸道:「古來才子佳人之遇種種,未聞因淫穢而為之報者,嫂何過慮之甚。況賢嫂苦守十載,兄長泉下有知,也當欣慰了。『太上』說得好,救人危難,最是陰騭事。我想名垂千載,不如今宵快樂,嫂子何必如此死心。」李紈一邊推挪,急的紅了臉,叫道:「二叔,你愈發比先不尊重了!」卻被弄得淫水淋漓、痴痴迷迷,半晌方掙脫起身,正色道:「我且告訴你:要是換了別人,潑皮無賴這般得罪了我,倒還罷了。還虧你是大家公子哥兒,每日念書學禮的,愈發連那小家子的也跟不上。」寶玉口內百般央求,「嫂子寡居多年,何必拘執至此!空房寂寂,倚枕無聊,何苦呢?今日庭院無人,不可錯過。偎香懷玉,自享不盡衾帳歡娛矣。小弟不才,願與賢嫂若此不疲,不知老之將至。」李紈聽了寶玉愈發說得不堪,忙止道:「罷,罷!嚼舌根的猴兒崽子!別只管嘴裡這麼不清不渾的!知道的說是玩,不知道的,再遇見那樣髒心爛肺的、愛多管閒事的人,吵嚷到那府里,背地嚼舌,說咱們這邊混帳。」寶玉聽見李紈如此拒絕,話又鋒利,無可回答,一時臉上過不去,也明欺她素日好性兒,忙陪笑道:「嫂子,從古至今,連漢朝和唐朝,人還說『髒唐臭漢』,何況咱們這宗人家!你滿家子算一算,誰家沒有些風流事。連那邊大老爺這麼厲害,璉二叔還和那小姨娘不幹凈呢!鳳嬸子那樣剛強,瑞大哥還想他的帳:哪一件瞞了我?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只許他們偷偷摸摸地享那抱玉偷香的樂事,偏咱們就這樣『丁是丁,卯是卯』的?不過大家將就些罷了。」寶玉只管信口開河,胡言亂道。李紈羞得是面紅頸赤,啐了一口,罵道:「好個二叔!愈發連個體統都沒了。各門另戶,誰管誰的事?你趁早打了這妄想!」寶玉本欲要回去,可這一肚子的隱情,愈發被勾起,索性從袖裡扔出一個香袋來,說:「你瞧!」李紈忙拾起一看,見是十錦春意香袋,也嚇了一跳,忙問:「二叔,從哪裡得來這物事?」寶玉見問,說道:「我從哪裡得來?我天天坐在井裡!幸虧我是個細心人,才偷空兒,誰知你也和我一樣!這樣東西,大天白日,明擺在園裡山石上,被老太太的丫頭拾著。不虧我看見,不然早已送到老太太跟前去了。我且問你:這個東西卻是從何而來?」李紈聽得,也更了顏色,忙問:「二叔怎麼知道是我的?」寶玉笑道:「幸虧傻大姐還不解事,當作一件玩意兒,交至我手裡。嫂子青春妙人,兒女閨房私意是有的,還要和我賴!幸而園內上下人,尚未知曉。倘或丫頭們撿著,交與老祖宗、太太太看見,這還了得?外人知道,這性命臉面要也不要?」心中胡想,平時寡言少欲的嫂子暗地拿著這玩意兒自瀆泄慾,胯下之物不覺如初發之春筍,生機勃勃。
李紉又急又愧,登時紫脹了麵皮,便雙膝跪下,也含淚訴道,愈發淚如雨下,又哭又嘆道:「二叔說得固然有理,我也不敢辯,但並非我弄來這樣東西。我屋中孤兒寡婦二人,余者老婆子們,要這個何用?其中二叔只須細想:這香袋兒是外頭仿著內工繡的,連穗子一概都是市賣的東西。今日且對二爺實說,卻是你那過世的哥兒、不長進的下流種子,那時留下來的。」寶玉聽了這一席話,很近情理,心忖:『我一個混濁男兒,何苦用這勞什子難為她一個孤嫂至親,豈不是與那下作之輩所為?』當下扶她起來,因嘆道:「你且起來。我也知道你孤兒寡母不易,不至這樣輕薄。剛才不過是我氣激你的話,但只如今且怎麼處?」李紈道:「若要我依你言語,只要依我三件事!」寶玉應道:「我既是為嫂子赴湯蹈火,亦在所不辭。休說三件,便是三百件,我也依得!」李紈指定寶玉,說出那三件事來,有分教:「偷盡妙尼來護嫂,了卻心愿去褻母。」畢竟李紈說出那三件事來,且聽下節分解。
六 幸運鴛鴦
卻說李紈簌簌淚下,啟朱唇,開皓齒,道:「第一宗事,趕些時候就是珠大爺的祭日,想請妙玉來做個功德法事追薦。她為人孤癖,不合時宜,萬人不入她的目,我也難承她青目。原來她只推重弟弟,你去央她一央,或許兩緣湊合,她能聽你的……」話未了,那眼淚早撲簌簌流下來了。
那寶玉痴呆半晌,方回道:「嫂子不知道,妙玉原不在這些人中里,是世人意外之人,因取了我是個些微有知識的,方給我送過帖。既是賢嫂吩咐,我且試上一回。」李紈噙著眼淚,又道:「第二宗事,蘭兒的塾師代儒先生,素日教訓最嚴,卻方正而迂腐,學問中平,育人無道,只怕蘭兒跟他學久了,反誤了前程學業。
聽聞趙姨娘之弟趙九先生學問精深,教書有方,乞肯弟弟與姨娘說個好話,且讓趙先生收下蘭兒這個弟子。」寶玉慌了手腳,勉強說道,「嫂子,你別去生事。趙姨娘對人大聲小氣的,我自己臊還臊不過來,還去討臊去?」李紈道:「打著燈籠偷驢子——明人不做暗事。你與趙姨娘那點事,肚皮里點燈——你我心裡明白。換個人去尋那姨娘,她會拿班做勢,倒像拌嘴似的,二爺卻自有良策。」寶玉不得已,只好道:「既如此,這宗事也依得嫂子。」李紈躊躇未定,又道:「這第三宗事說也羞人,卻要擾二叔……」便頓住了口。
寶玉道:「至親嫂弟,如何說個擾。有用得著處,說了才知端的。」李紈扯著衣襟,含悲忍淚道:「我與蘭兒二人孤兒寡母,雖忝為主子,卻無枝可依。蘭兒日後有個出息倒罷,倘若科舉不成,我母子……」說罷,不覺哽咽起來,又道:「如今老爺承了世襲勛職,若弟弟能相讓,日後……」婦人眼淚極易落,撲的又掉下兩行來。
寶玉惻然不忍,他本非貪錢戀勢之人,便道:「我倒罷了,就怕璉二爺、趙姨娘他們那枝不依的。」李紈又道:「老爺是純厚性成之人,只要求得太太就成。」寶玉脫嘴道:「這事我去求太太,向老爺討得親筆憑書,也好日後省得府里的人瞎嚷嚷!」李紈道:「正要相煩二叔幫忙則個。」吃了三杯兩盞茶,李紈便起身道:「二叔稍坐!」轉身回了裡屋。
寶玉來時意氣洋洋,誰知竟抹了一鼻子灰,心思:「嫂子就是塊肥羊肉,無奈燙燒的慌;玫瑰花兒可愛,刺多扎手。」自覺臉上沒趣,登時掩旗息鼓,只得咄咄不樂地退了出去。
正是: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
卻說寶玉只得回步轉來,行至半路,偏要小解,因下了甬路,找微草處走動,行至一塊湘山石後大桂樹底下來。剛轉至石邊,只聽一陣衣衫響,嚇了一驚不小。
定睛看時,原來竟是那四妹妹惜春一時尿急,撅著兩瓣肥白屁股,蹲地嗤嗤的尿,如飛珠濺玉,衝破青苔萱草。梨形纖細的腰肢,股溝一簇淫縻陰毛,若隱若現。
寶玉猛然一見,看得好不動火,故意唬道:「好個大姑娘家,躲在這撒野溺尿?看!裙子都濺濕了,還不如脫了乾脆。」那惜春見人來了,嚇了一跳,忙甩抖屁股,不及拭抹,提了裙褲,便往樹叢石後閃躲。探頭見是寶玉,發嗔起來道:
「你這壞二哥,凈做些鼠竊狗偷沒道理的勾當。」卻羞得心跳耳熱,掩掩縮縮,欲前又卻。
那賈惜春乃金陵十二釵之一,排在第八位。父親賈敬只想著煉丹成仙,而母親又早逝,兄長賈珍好色無恥,行事齷齪。自小缺少疼愛,自然性格乖僻離群、冷漠孤僻,平素唯愛繪畫對弈,翻閱佛經。
惜春唯與寶玉二人從小頑耍戲謔,無所不至,交契最厚。如今正當十 六、七 歲妙齡,儼然成人,眼含秋水,臉若桃花,神態嬌憨,身段婀娜。其丰姿綽約,不能盡言。
寶玉不覺心蕩目搖,精魂已丟,上前攬其腰,親了個嘴,口中喃喃吶吶:
「好妹妹,出落得恁是水蔥兒的一般。小便怎可不拭屁股,讓阿哥幫忙則個。」手兒伸進惜春褲內,只覺胯間豐隆,滑潤一片,陰毫稀稀。
惜春不覺緊夾雙腿,偎於寶玉懷裡,臉上熱如火灸,急道:「二哥哥,頑笑不得!別人看見像什麼樣!」她原以為寶玉是少年放逸,還與自己混打混鬧,一垂首才覺得裙褲俱開。
寶玉又把惜春口嗚啜一番,一手就去姑娘懷裡亂扯衣裙。惜春按住,羞道:
「二哥哥!光天化日下,好不知進退!這般胡行亂鬧,被人瞧見成可體統!」寶玉不顧,伸手把惜春摟於胸前,且除那束胸之帶,兩隻玉乳跳將出來,光滑如脂,乳暈艷若俏梅。寶玉手捻雙乳,嗅啜吮咂。
惜春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此時被弄了個措手不及,掙扎不止,只覺嬌慵乏力,櫻桃小嘴又被寶玉噙住,被吮咂的「唔唔」不得出聲。寶玉腰間那話兒不禁翹了翹,手扯少女褻褲,就要行那雲雨之事。
惜春大急,粉臉滾燙,用力掙脫,叫道:「二哥哥,放尊重些!倘若被太太知覺了,我這條性命可是不要活的。你我兄妹,怕在這府里都呆不下去!」寶玉被強不過,只得放手。見四顧周遭並無一人,摟住惜春,索性老著臉道:「好妹妹,我實愛你不過!適間是得罪了,幸寬恕了我這一回。以後憑你要甚麼,無不領命。」惜春羞得滿面通紅,嗔道:「你,你好無恥!」寶玉不顧,竟捧了惜春的小嘴,著實吮咂了一回,又探入她的羅衫內,手捫那兩窩酥乳,滿把盈盈地握一回,才肯罷手。那惜春猶如得了赦書一般,羞紅著臉,急匆匆掙脫而去。
卻說寶玉平素雖承姐妹們顧盼好情,難的沾
【本文轉載自D哥新聞(dbro.ne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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