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縣,國家一級貧困縣,這裡除了窮以外就是窮。其幅員遼闊到甚至可以媲美一個市,當地物產卻不因此豐富,也很難找地方特色或具影響力的產物;其位於南方卻不濱海,沒有便利的交通,更沒有值得開發的區塊,可以說是被繁華重重包圍但也同時被遺棄。

整個青松縣除了山就是石頭與水塘,堪稱縣城的地方也不過是十幾條的破舊老街。廣闊的領域多半是荒蕪的林地,但更多的是貧瘠得幾乎讓人無奈的鄉村,即便大山裡有的是資源,可在層層限制之下並不能妄加開採;而年輕人大都出去外面闖蕩,縣裡留下的大半是老人和小孩,也因此缺許多再發展的動力。

張家店鎮,一個一提起就讓人搖頭嘆息的地方,位於青松縣最偏僻的南端,被一片廣闊的湖泊所隔絕,連綿不絕的山林還有不知道長了幾百年的老林,幾乎快把這裡的人煙給掩蓋,淳樸但落後的鎮風,絕不會辜負它「貧困鎮」的別名。

鎮里人以務農為主,不過多半是收穫僅能裹腹的小農戶比較多,別說是往外銷售,每年冬季能填飽肚子已算不錯,因為這裡可以耕種的土地實在太少了。

清水湖算得上是城裡唯一的景點,可就是這廣闊的湖面,如同一道天然屏障一樣,隔絕了另一個世界的繁華萬狀。清水湖湖水明亮而且清澈,將近三十里長的岸邊滿是鬱鬱蔥蔥的大樹和青草,雖然是沒什麼人煙,但比起所謂的觀光勝地絲毫沒半點遜色。此時湖中,一艘木船像葉子一樣在平靜但又不算平穩的湖面上行進,朝湖對面的大山駛去。

湖面上水波蕩漾,不時有覓食的鳥兒飛來飛去,魚兒頑皮的跳起,激起一層層的餘波漣漪。湖面上的風溫柔而又緩慢的吹過,在炎熱的夏季里宛如一雙溫柔的手在輕輕的碰觸;清新的空氣在這不算奢侈,只要願意,就能感受到水的清澈,泥土的芬芳,還有花草中蘊涵的那得天獨厚的香氣。

小小的木船隨著湖水的蕩漾而輕輕的搖曳著,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歲月的洗禮,船身的木板已經呈現一種蒼老的黯淡,但在這青山綠水的環繞之中卻透著一股自然淳樸的氣息!

船頭,一名少年緊鎖著眉頭,似乎在思索著什麼,即使雙腳泡在清涼的湖水中,從額頭上的汗珠也不難看出他此時的煩躁。一頭齊耳的秀髮烏黑髮亮,絲毫不遜色於保養得當的女性,柔順的讓人驚艷。

兩道劍眉細長又充滿英氣,眉宇間帶著些許憂鬱,微微皺起時具有一種陽剛的美;如水般清澈的黑眼珠透露著堅強和睿智,深邃的像這湖裡的水,讓人一看就忍不住深陷其中。少年散發著一股清秀卻陽剛的氣質,赤裸的上身露出了精壯但卻不誇張的肌肉,每塊都很勻稱,帶有男性的自然美,絕不是刻意鍛鍊所能練就的那種渾然天成,在陽光下顯得十分具有男人味。

「海叔,那些找我的是什麼人啊?」

張俊滿臉疑惑的問道,有些厭惡的隨手揮了幾下,湖面雖然漂亮,但在這大夏天裡活躍的小蟲實在是讓人討厭。雖說這的風景自然得讓人心曠神怡,可對於從小在這長大的張俊來說,卻也沒那麼多閒情去欣賞這早已習慣的山水美景。

小船尾部,一個身材瘦小、皮膚黝黑但卻十分結實的老人正搖著船擺,一臉慈祥的樣子就像畫里走出的人物,在悠閒的抽了口旱煙後,一副愉悅略顯興奮的樣子說:「不知道啊,不過聽說是縣裡當官的親自領來的,而且那些傢伙還跟狗似的低三下四。咱們還沒看過那麼漂亮的女人呢!長得就像是仙女似的,剛進村的時候大家都看傻了,還是我給渡過湖的。」

「哦……」

張俊應了一聲後沉思起來,自己在外面又沒什麼親戚朋友的,哪會有人找上門來?再說這可是張家店鎮中的三山村,說有多偏僻就有多偏僻,路不通、車不通的,除了翻越大山以外,唯一進村的途徑就是老海叔這艘可能比他年紀還大的破船。那些當官的會樂意跑這地方活受罪?奇了怪了,這撞的是哪門子的邪?

海叔也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猜到了張俊的心思,馬上試探著說:「俊娃,莫不是你的家人找上門來了?」

家人?張俊冷笑了一聲,搖頭沒有接話,眼裡頓時浮現出略帶恨意的無奈。

從懂事開始,自己的家人就只有疼愛自己的葉家,還有把自己當親孫子撫養的葉奶奶。雖然她老人家早已經過世,但每每想起那慈祥的笑臉,想起那責怪但關心的話語,心裡還是有著幸福的感覺。張俊每年都會到她的墳上燒香敬酒,拔掉墳上的草,陪她說說話,或許那一刻才是他最幸福的時刻,也是他心靈最安詳的時候。

村裡人都說張俊小時候被人丟在湖邊的草叢裡,是好心的葉奶奶從外面回來的時候看見他,看到當時還嗷嗷待哺的張俊那可憐的小臉蛋都被凍紫了,心裡疼壞了才抱回家養的。大家說得煞有其事,葉奶奶也不否認,不過還是像疼孫子一樣的疼著這個爹不養,娘不要的孩子。年幼的時候,不管周圍的流言蜚語多麼的傷人,葉奶奶的微笑始終是當年幼小的張俊心頭唯一的安慰。

張俊其實心裡也有數,看著別人的臉色就知道自己的身世是怎麼回事,的確一開始對自己的身世仍有所自卑,但葉家人對自己的疼愛卻也是很真誠的,讓自己感覺不到和這個家有任何的隔閡,所以張俊便一直懂事的在葉家待著,把葉奶奶當成親奶奶一樣的孝敬,甚至直到現在老人家西去了,張俊都在用打工賺的錢供養她的小孫女上學,對於這個家的熱愛不但沒有半點的冷卻,反而在葉奶奶西去後,張俊覺得自己肩上多了更多的責任。

山里人沒怎麼讀書,多半是因為窮得讀不起,張俊也只讀到了小學三年級就開始幫著家裡幹活,幾乎到了十歲就包攬下了大多數的重活。後來小妹葉子也到了上學的年紀,貧窮的家實在負擔不起兩個人的學費,張俊就毅然輟學到縣裡的一家紙廠當起工人,每個月靠著體力勞動賺的五百塊都是積攢著給小妹讀書生活用,其餘的則給養母陳玉蓮看病,自己的兜里很少超過一百塊。

偶爾空閒的時候,張俊會和那些老師傅聊一聊天增長一下見識,看看報紙學認字,開闊一下視野。張俊也曾經幻想過和縣裡其他的年輕人一起出去打工多賺點錢,也幻想過外面的高樓大廈和現代的社會。但思來想去卻還是下不了這個決心,因為對於自己來說,只有三山村那破舊的房子裡才有一份真正的親情,也有著一份自己必須擔當的責任。

這次要不是莫名其妙的有村裡人傳話,張俊都快有一年沒回村裡看看了,並不是說不挂念,只是為了生活實在抽不出那空,工廠一忙,連年假都不給放,五百塊的工資在這個貧困縣已經是大家擠破頭搶著乾的活了,張俊根本沒辦法給自己半點空暇,回來看看這個自己最愛的家。

三山村的一切還是那麼的窮,即使渡過了清澈的清水湖,即使在美麗的風景包裹下,這裡的人們還是生活得那麼的窘迫,這裡的一切還是那麼的原始落後,不但所謂的碼頭是由一個個土包堆疊起來的,放眼望去連電線竿都那麼老舊,在風的吹拂中輕輕搖曳!

小船慢慢的靠岸,熟悉的小土路依舊那麼的狹窄綿長,接著就是越來越濃密的大樹浮現在眼前,熟悉的三山村似乎不曾有過任何的變化。然而,更顯眼的是岸邊一道長發飄飄的身影,在湖風的吹拂下顯得真是靈動逼人。不到一百五十公分的身高看起來特別嬌小,略顯柔弱;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裡全是淳樸和靈氣,小巧的鼻子配著精緻的小嘴,如此組合讓她在含蓄中顯得可愛至極;身穿一套有些發灰的舊衣服雖然顯得有些狼狽,但也掩蓋不住她含苞待放、楚楚動人的模樣。

在岸邊翹首等待著的她,那讓人心動的模樣儼然就像是山裡的仙子,唯美又淳樸得讓人心生暖意。

張俊看見眼前可愛的小女孩心裡不禁一暖,一個快步翻身下船,手提著東西朝她走去。

「哥……你回來了!」

小女孩高興的跑了過來,親切的從張俊手裡接過東西後又捶了張俊一下,撒嬌般的嘟起小嘴,可愛的小臉上略帶抱怨的說:「你那麼久沒回來,我還以為你不想我了!」

這個可愛的樣子要是被怪叔叔給看到,保證立刻兩眼放光大喊:「萌人小18歲!」

她就是葉奶奶唯一的孫女葉佳,大家都習慣親昵的叫她葉子。現在已經十四歲了,正在上小學五年級,是葉家唯一的後代,也是從小跟在張俊屁股後邊的跟屁蟲,張俊最疼愛的小妹妹!

看著妹妹開心的模樣張俊心裡頓時充滿暖意,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後疼愛的說:「小丫頭,哥就你這麼一個妹妹。要不努力多賺些錢,以後沒有嫁妝你怎麼嫁得出去啊!」

葉子開心的一笑,也許是到了懵懂的年紀,小臉上頓時浮現了兩抹迷人的紅暈,抿著下唇嬌羞的白了張俊一眼,有些難為情的說:「嫁人幹什麼?以後我跟在哥的身邊就行了,反正有你養我嘛!」

「你這個小丫頭……」

張俊看著這個不是親妹妹但卻比親妹妹還黏人的小18歲,心裡一暖。拉著她的小手一起走向熟悉而又彎曲的小山路上,那感覺好比童年的時候,溫馨自然,又那麼的讓人心醉神往。

葉子一路上都在高興的問這問那,靈動的大眼睛裡儘是對山外世界的好奇,連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快樂的模樣儼然就是一隻快樂的小鳥。如此歡快的模樣,一點也看不出貧窮生活帶給她的無奈,更多的是對未來美好的憧憬。即使此時她身上的衣服發灰,即使她還帶著山里人的一絲狼狽,但在此時她卻是大山里最快樂的仙子。

張俊這時腦子裡卻是五味雜陳,一邊應付著小妹妹有些天方夜潭但卻充滿童趣的問題,一邊忍不住疑惑的問道:「葉子,上咱們家的那些到底是什麼人?」

「不知道!」

葉子可愛的小臉上都是迷茫,搖了搖頭後說:「反正是村長帶來的,每一個穿得都漂亮,他們來了什麼都沒說就直接問你在哪,不過那樣子看起來肯定是城裡人。」

葉子說著說著臉上還出現了羨慕的表情,看得出她對於都市的一切有所嚮往,一臉羨慕的說:「對了、對了,還有一個阿姨長得好漂亮啊!就像是畫上的仙女一樣,把咱們村那些男人都看傻眼了。那阿姨我從沒見過,咱這一帶沒那麼好看的人!」

「哦……」

張俊輕描淡寫的回應,心裡的疑惑更深了,腦子裡一時也想不通為什麼會有人來找自己!不過看著妹妹說起別人的穿著時眼裡羨慕的樣子,再看到她洗得發灰的舊衣服上甚至有縫補的痕跡,心頭不禁一疼。每個月有限的五百塊錢工資,張俊挪來挪去都沒辦法為她買上一件新衣服,讓她展現一下青澀的美麗,想到這心裡的慚愧更深了。

「哥,你別想那麼多了!」

葉子本就是個懂事的孩子,從張俊落寞的表情大概猜出了什麼,心裡的羨慕頓時全變成了被疼愛的暖意,親昵的抱上張俊越來越結實的胳膊,用水靈靈的眼睛看著張俊,柔聲的說:「葉子現在很好、很開心,哥哥多回來看看我就好了!」

「嗯……」

張俊點頭應了一聲沒再說什麼,滿腦子想的都是這些山外來客找自己到底是有什麼事。心裡有事,走的腳步也緩慢了下來,似乎是有點害怕去面對一樣。雖然感覺上隱隱有些猜到是為什麼,但心裡的忐忑卻是越來越深!

鄉村小路前的景物和散落在山上的房舍越來越清晰,依舊是記憶里那條泥濘不堪的土道,路兩旁的荊棘叢似乎也越長越密,雖說現在看起來路還算平坦,可一到了雨天這裡卻是寸步難行。山里窮,不少孩子都七、八歲了還光著屁股到處跑,只是偶爾回來幾次的張俊對於他們來說已經是陌生人了,孩童們的眼裡全都是好奇和興趣。

三山村是一個被淹沒在綠色之中的小天地,山丘之外就是池塘和石地,不適合從事耕種,就算真能耕種也沒路可以把產物運往外面,這就是三山村會如此貧窮的原因所在!

不過,好山好景好水,泥土的芬芳總是讓人如此愜意,一道清澈的泉水從山上緩緩往下流淌著,洗刷著不知道沉澱了多少年的石道,滿足了山民最基本的用水需求。那來自山谷的泉水是多麼香甜而又透徹!養活了不知道多少代的山裡人!即使它並沒有江河海般的磅礴,但靜靜的流淌有著自己獨特的韻味,也符合這世外小村的安靜和祥和。

走在這幾十年不曾改變過的小路上,張俊的精神不自覺一陣的恍惚,想起了在這的貧窮和快樂,想起了兒時的遊戲,想起了池塘里那肥厚的泥鰍,小河裡那肥美的魚兒,更想起了秋天裡撿野果的快樂。兒時的記憶總是那麼的歡樂,和同伴像猴子般滿村子胡鬧,偷東家柿子,偷西家地瓜,那時候的生活真是無憂無慮,或許現在該感謝這片土地給了自己最最快樂的童年!

「哥,怎麼了?」

葉子看張俊有點恍惚,不禁關切的問了一句。

柔柔的聲音是那麼的細膩動人,宛如山間的泉水般,給人一種鎮定的感覺!

張俊猛地一回神才發現這段路已經走得差不多了,眼看著熟悉的家出現在眼前,馬上呵呵一笑搖了搖頭說:「沒事,我是在想我好象滿久沒回來了!」

「嗯,那你多住上幾天!」

葉子開心的笑了笑,親昵的抱住了張俊的胳膊,嬌滴滴的說:「哥,你在外面幹活也蠻累的,咱們都到家了,你就在家裡多待一段時間吧!」

「嗯,當然了!」

張俊自然開心的答應著,但走到院子前便笑不出來了。並不是自己喜歡去受苦受累,實在是養母身體虛弱,本就是個藥罐子,而且葉子又剛剛長大,讀書和學習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仔細想想這份工資真的有點低,或許是時候該考慮換一份工作,哪怕是比現在還累、還苦,自己需要錢啊!

小路兩旁都是雜亂的樹木,讓這小山丘又多了幾分破敗,而眼前是一間破得如同廢墟的房子,一眼看過去寒酸得讓人幾乎都要落淚。張俊童年裡快樂的記憶全部都在這裡,葉奶奶的慈祥和寵愛的輕喚,這時候仿佛在耳邊輕繞一般,好象又聽見了葉奶奶嘴裡哼出的童謠,那麼的親切,那麼的讓人懷念。

葉家房子是用泥土和石頭砌成的簡易小屋,簡陋的建築搖搖欲墜。所謂的房子只有一間房間,而這間房間包攬了生活上所需的一切。房裡非常狹窄,一張在南方不算少見的大炕就幾乎占去一半以上的空間,然潮濕的南方山里如果不睡這種乾燥的火炕,光是風濕這種病就足夠折磨死人,故也不能抽掉大炕。此外除了那幾條老舊的木頭板凳外,只有一張桌子算得上是家具,更別提半點所謂的裝飾,說是一貧如洗一點都不過分,其實更符合的形容詞是家徒四壁。

窮地方別的沒有就屬地最多,雖然房子破但院子倒是很大,屋子旁邊就是一個簡易的土灶,後邊是一大片菜地與水井,而前邊則是相當寬敞的一片院落。院子裡那棵歪脖子老樹似乎比以前又粗了一些,上邊用麻繩做成的鞦韆還在隨風搖晃,雖然很簡陋,但那是山里孩子最喜歡的遊戲。

「這樹還沒斷呀!」

張俊不禁開心的一笑,小時候自己為了做這個鞦韆可費了不少的力氣!為了讓小葉子享受這簡單的快樂,當時可是偷了別人家的麻繩來做,還被打得鼻青臉腫,不過想想小葉子開心的笑容,似乎什麼都值得了。

「嗯,很好,哥做的鞦韆很結實!」

葉子說道,小臉上儘是陶醉的紅暈!或許這在外人看來是簡單的小玩意,但卻滿載著她童年的歡樂!只有在那鞦韆上,聽著哥哥為了滿足自己的小願望而受的坎坷,她才能清晰的感覺自己是個備受寵愛的小公主。

用枯木圍成的籬笆牆不是為了防賊,只是為了有道圍牆而已。即使別人家的是紅磚牆,自己家的卻是破枯木籬笆,但有道牆看起來才像是一個完整的家!腳下細軟的沙土,老樹下那幾塊木頭樁子,牆根永遠除不完的雜草,這裡承載了張俊童年所有的回憶,貧窮中有著永遠抹不掉的快樂。

看著這熟悉的場景,每一株小草、每一根枯木都承載著過去無比珍貴的回憶!張俊心裡感覺暖洋洋的,簡單的快樂永遠是無法被複製的東西。雖然破舊,但對自己來說卻是最幸福的地方,而那間破舊的老房子,也是自己最溫暖、最幸福的家。

「哥在想什麼呢?」

葉子在旁邊輕聲喚道,撒嬌一樣的晃了晃張俊的胳膊。

張俊溫和的一笑後摸著她的小腦袋瓜,看著已經亭亭玉立的妹妹,看著她眼神里依舊是依賴自己的柔和,輕聲的說:「沒什麼,我們回家吧!」

是啊!雖然破,但這裡才是自己的家啊!

「哥,我先不進去了。」

或許是有些怕生,葉子有些害羞的搖了搖頭說:「裡面的人我都不太認識,而且現在水塘那邊沒人照看,媽又說裡面的菱角得挖一下了,所以我去看看。」

屋子後邊小小的水塘養了些魚,種了點菱角,由於運輸的不方便導致這些東西並不是很值錢,故多是為自己家人而種。張俊知道妹妹是因為怕生才不想進去,沉思了一下後點頭說:「嗯,一會兒你順路去小叔家把這些東西給他們吧!」

說完從手裡的袋子分出一部分東西遞給她。

「好!」

葉子接過後乖巧的應了一聲就轉身走了,大眼睛還戀戀不捨的看了張俊幾眼。或許這時她更想的是留在家裡享受哥哥的疼愛,不過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她也有自己得乾的小活!

「小丫頭長大了……」

待她嬌小的身影走遠以後,張俊這才有些愧疚的嘀咕道。小葉子挽著自己的手時,那感覺已經不是以前那樣的瘦弱,屬於女孩子的柔軟觸感已經相當明顯,鼓鼓的小酥胸已經稍微有了雛形,雖然不是很大,但亦是又軟又有彈性,一路上蹭來蹭去弄得張俊很難受。葉子的身材雖然說不是特別好,但那種青澀的誘惑更是劇烈,讓張俊走路時腦子都不禁陣陣恍惚。

靠,亂想什麼啊?她是你妹妹啊,想那麼多做啥?張俊看著葉子一走一晃的小翹臀不禁遐想了一下,那溫潤的小嫩臀略微的翹起,充滿著柔軟的誘惑!然腦子一個清醒馬上又暗罵自己真是畜牲,在外面待久了怎麼一回來就變成好色鬼,連最疼愛的妹妹都要意淫!這樣下去那不是連別人家養的母豬都眉清目秀了!

使勁晃了晃腦袋,張俊努力的不讓自己去亂想那麼多,進院門一看院內的老樹下似乎十分的熱鬧,一個渾身黝黑的中年人看見了張俊走來,立刻熱情的喊了起來:「喲,俊娃你回來啦!」

看他有些陌生以及熱情到有點虛假的笑容,張俊心裡一陣鬱悶,不過還是禮貌的敷衍著:「嗯,山哥!你也回來了啊。」

來人就是不可靠的隊長陳大山,為人輕佻浮誇又愛吹牛,整天嘴裡不是跑火車就是走大炮的,比起村裡的三八還更愛傳些流言蜚語,那破嘴跑哪都惹人厭。

說不可靠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為他也在外面打工,所謂的村長只是頭銜,幾乎沒人搭理,但他這頂村長的帽子畢竟是從他爹陳巴那世襲來的,所以他本人也不是很在意。

不過在這當村長也是個吃力不討好的活,該有的權力是有,卻很微不足道。

後邊滿山的木頭和山味野菜也運不出去,兌不了現的話誰都不樂意干這個煩人的苦差事,因為誰有個三長兩短,吵架、打架什麼的都會去煩你,稍微有點糾紛的話又得鬧個雞犬不寧。所以這村長被他爹陳巴當了三十年也沒人有意見。

陳巴在這一帶特別的有威信,年輕的時候就是個好獵手,為人豪爽又特別重仁義,所以大家都很尊敬他!葉子爹剛死那時,他也送米、送菜的幫著葉家度過最難過的關口。總的來說陳巴是個不錯的人,故對他也充滿感恩的張俊,連帶著也對陳大山這廢柴村長沒什麼意見。

張俊慢慢的走進院子裡,腳下的沙石路還是那麼的崎嶇。還沒來得及和陳大山禮貌性的攀談一下,立刻有十多人從屋裡魚貫而出,一個個如見鬼一樣的看著張俊。這群人大多都是西裝筆挺相當氣派,雖然腳上的皮鞋被乾燥的沙塵弄得都快成灰色了,但一看就知道不是屬於這的人,因為他們穿得實在太好,好的讓一身破舊的張俊都有些不敢抬頭。

人群中間一位美艷的少婦明顯被他們眾星捧月一樣的圍著,一襲洋氣的時裝,上身是蕾絲邊的粉色短袖,下身一件白色的及膝長裙,給人的感覺特別高檔,特別貴重。一對碩大的白兔緊緊的包裹在衣服底下,蠻蛇小腰,豐胸翹臀的身材完美又豐腴,只是往這一站就顯得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這樣的成熟貴婦應該出現在高檔的酒會或者是富麗堂皇的別墅,而不是這裡。

她實在是太漂亮了,張俊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成熟的臉蛋白皙而又細嫩,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這時候顯得異常激動,嫣紅性感的小嘴,挺翹精緻的鼻樑,一頭黑色的長髮盤在腦後看起來幹練又迷人,傾國傾城的容顏即使是那些所謂的明星都遜色幾分。

但美中不足的是,她看起來真的很憔悴,絕美的容顏上有著說不出的蒼白,甚至可以說是面無血色!即使有著化妝品的輔助,動人的眼裡卻有種說不出的疲憊和無神,讓人心疼!要是她把嘴唇上的唇膏卸掉的話,那嘴唇的顏色會蒼白得更為嚇人!

奇怪的是這一群西裝筆挺的男人走過來後卻不說話,一個個面色複雜的看著張俊,似乎有些嫉妒,有些羨慕,還有一些感謝,但更像是在打著什麼如意算盤!

讓人驚艷的貴婦則似乎非常激動,蒼白的臉上頓時充滿著興奮的紅暈,情緒的波動似乎很大。

張俊知道自己這時的穿著確實太狼狽了點,一條幾乎發灰的牛仔短褲,一件破了洞的廉價背心,怎麼看都會讓人厭惡。不過眼前這些人的西裝革履也讓人相當不舒服,尤其是出現在這更是彆扭,他立刻有些戒備的問道:「你們是誰啊?找我有什麼事。」

「你就是張俊嗎?」

貴婦的聲音細膩溫柔,十分好聽。但她似乎很是激動,一雙含水的美目仔細的打量著張俊,激動到連說話時都有些顫抖,搭配著她蒼白的臉色,讓人甚至有點害怕她會突然就這麼暈厥過去。

張俊沒有答話,即使這聲音不知道為什麼感覺上有點熟悉……疑惑的看了看眼前這些衣著光鮮的人,再看到老樹下的鞦韆旁被他們踩出的腳印,頓時有些憤慨的說:「你們找我到底有什麼事?快說!」

張俊本不想回來的,想留在工廠里多賺點錢給葉子買身合適的衣服,但卻莫名其妙的被一向和藹的老闆辭退,那婉轉的話里透著些許無奈,不用說都明白,肯定是眼前這些人搞的鬼。現在他們又這樣吵鬧的聚在自己家裡,讓張俊心裡不禁開始擔心起自己的養母陳玉蓮,她的身體一向柔弱,如果再被這樣驚擾而出什麼事可就慘了!

「沒、沒什麼!」

貴婦眼角微微的濕潤了,說出的顫語帶著激動的哽咽,看她的樣子像有一肚子的話想說,但似乎哽在了喉嚨什麼都說不出來。嬌軀輕顫的樣子讓人十分心疼,又充滿讓人無法理解的疑惑。

人群之中有一個中年男子特別的顯眼,因為和其他大腹便便的傢伙相比,他顯得相當瘦削,不過身體看起來特別結實;雖然臉上掛著和藹的微笑,眼神卻十分的凌厲,差不多四十歲左右,充滿了風霜也充滿了威嚴,即使他在後邊一直默不做聲,從其他人恭敬的態度也可以看出,其實這個人是很有分量的!

「小兄弟,咱們進屋談吧!」

中年男人見貴婦已經泣不成聲,滿面無奈的嘆了口氣後朝張俊說道。

不知道為什麼,張俊感覺他的話似乎是不容拒絕一樣,即使這時心裡憤恨,但卻想不出任何可以駁斥他的理由,身體不由自主的跟著他走進了屋裡。眼角悄悄的一掃,旁邊美婦人似乎很哀痛,曼妙的身體一個勁的發顫,眼裡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當真是我見猶憐,楚楚動人的讓人有些心醉。

小小的屋裡一地的煙頭,一進屋還能看見濃濃的煙霧瀰漫!張俊一看不禁皺了皺眉,心裡的火氣頓時燒得更旺。顯眼的炕邊堆滿了大包小包,炕上則躺著一個嬌弱的身影,大熱天她卻是一個勁兒的縮在被子裡,比起貴婦的幽雅更顯得狼狽,不僅衣服破舊,就連頭髮都是亂蓬蓬的,怎麼看都讓人感覺寒酸,不過在張俊的心裡她可是最漂亮的女人,最可以讓自己感受到溫暖的女人。

「媽,最近感覺怎麼樣了?」

張俊輕輕的坐到炕邊,柔聲喚道,臉上的表情滿是關愛和心疼。眼看著一地的煙頭,心裡的火燒得正旺,太陽穴也已經開始控制不住的鼓動著。

一聲媽,讓本想進門的貴婦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停住了腳步又走出屋外,似乎不想讓人看見她哭泣的模樣。也不知道她心酸的是什麼,但這時那副悲慘的模樣實在讓人憐惜,滿是淚水的眼眸羨慕又嫉妒的盯著炕上病懨懨的女人,有著讓人說不出的酸楚!

「小俊回來了……」

炕上的婦人露出了高興的微笑,那種慈祥讓人十分的舒服!婦人長得是唇紅齒白,五官清秀十分好看,只要肯打扮,不會比那些城裡人差。然她眼睛有些無神,臉色也是隱隱透著蒼白,一副病美人的模樣讓人特別心疼,但不難看出她以前一定是個十里八鄉有名的美人,因為即使很憔悴,她嫣然的一笑還是十分動人。

炕上身體不適的美婦人就是葉家的兒媳,小葉子的生母陳玉蓮。她十五歲就嫁入葉家,小小年紀就開始了相夫教子的生涯,賢慧的伺候著婆婆和丈夫,其賢淑的品德和出眾的美貌倒也讓葉家臉上大大的有光,但她命不好的是剛懷著小葉子的時候,葉子她爹就在上山捕獵的時候不小心摔下了山谷,沒能等孩子生下來就先西去了。

陳玉蓮本來身體就有點柔弱,受這打擊以後便一直臥床不起,生下小葉子後身體更是一天不如一天!雖說葉奶奶並沒有說些什麼,可一向賢慧的她卻為沒能為葉家續個香火而愧疚,心裡一直有著疙瘩,身體也是大病沒有小病不斷,十幾年來一直是個虛弱的藥罐子。

見她要起身,張俊趕忙上前扶著,心疼的說:「媽,你別起來了!要是不舒服的話就先躺著吧。」

「嗯……」

陳玉蓮還是艱難的坐了起來,溫和的看著這越發強壯的養子,用那瘦弱但卻白皙的手摸了摸張俊的臉,有些心疼的說:「你這孩子是不是又不聽話了,看你好象又瘦了。不是告訴你,媽在家沒事嗎?你自己在外面受累,應該要多吃點東西才對。你奶奶要是知道你餓著自己的話,一定會來夢裡痛罵媽一頓的!」

「沒事的!」

張俊馬上舉起雙手,展示自己健康的嘰肉線條,有幾分自戀的說道:「你看我跟牛一樣,哪會瘦?這叫精壯好嗎?而且我這一身的肌肉呀,城裡人上健身房都練不來!我這又鍛鍊又賺錢的,有什麼不好?」

一個月有限的工資根本就不夠用!張俊一分錢都沒捨得花,更別提像年輕人一樣的揮霍。賺來的錢全用在了妹妹的學費上,剩下的就全買了藥和一些日常用品,再託人捎回家來,拮据的連洗臉的毛巾都只是從舊衣服剪下來的破布而已!

好在工廠包吃包住,餓不著也沒多少開銷,讓張俊不用把有限的錢再花費在吃住上。

「是啊!」

面對養子的孝順,陳玉蓮幸福的笑了一下,隨後又有些拘謹地看了看屋子裡那個一臉微笑的中年人,輕聲的說:「小俊,你先看看他們找你有什麼事吧!人家遠來是客,我讓葉子出去弄點吃的,一會兒你再上蘭姨家看看有沒有什麼好的東西下酒,不管怎麼樣都要招待好人家,知道了嗎?」

「我知道了!」

張俊馬上溫順的點了點頭,山裡的人樸實,一向熱情好客,哪怕家裡的人吃野菜地瓜,有客人來的時候也會把最好的東西都拿出來招待。雖說表面上有點裝闊的感覺,但卻是當地最淳樸的民風,也是多少年來不曾改變的習慣。安頓陳玉蓮躺下後,又把買回來的藥物擺放好!張俊一邊朝外走,一邊朝站在一旁的中年人淡淡的說:「我媽身體不好,咱們出去說吧!」

「嗯!」

中年人點了點頭後跟了出來,深邃的眼睛始終在閃動著,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麼。

出了屋門可以看見一群人全聚在大樹底下,一個個戰戰兢兢似乎非常慌張,而那個美婦人卻是坐在樹下梨花帶雨的哭泣著,嘴裡似乎還在念叨著什麼。帶淚的她看起來分外讓人心疼,尤其是蒼白的臉色更是讓人擔憂,雖然什麼都沒說,但也可以感覺到身旁的人都很忐忑,都是一臉緊張的望著她。

中年人跟著張俊走到後院的井邊,找了塊有樹蔭的地方面對面的坐了下來。

後院的設置還是那麼的簡單,屋子旁邊的小道只有一口老井,後邊是一片肥沃的菜地。此時菜地上長滿了各式各樣的蔬菜,已經被整理的很好,不難看出平時小葉子的勤勞,即使只是這簡單的耕作,這可愛的妹妹還是十分專心,打理得是一絲不苟!

「抽嗎?」

張俊拿著老式的煙槓,一邊填著已經有點發潮發霉的煙葉,一邊隨口問道,語氣雖然客氣但怎麼聽都是在敷衍!像大多數鄉下孩子一樣,張俊在年紀不大的時候也學會了抽煙,但外面幾塊錢一包的那些貨是抽不起的,而陳玉蓮身體好的時候會種點煙葉給他抽,這些最低檔的味道還比外頭賣三塊錢的貨色更嗆,即使味道不錯,不過對於年輕人來說還是有點太烈了。

「不了謝謝……」

中年人見張俊的態度十分不好,眉宇間生出些許厭惡,聞到這嗆鼻的煙味不禁皺了皺眉,這才緩緩的說:「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陳敬國。是專程從省城來找你的。」

「有什麼事嗎?」

張俊一邊大口大口的抽著久違的旱煙一邊問道,語氣平淡,但心裡的疑惑更重了。陳敬國這人,話語裡雖然輕描淡寫,但那種不怒自威的氣質,卻讓張俊這從小在鄉下長大的孩子根本不敢直視!

陳敬國也看出了張俊微微的惱怒和骨子裡的不自在,清了清嗓子,一臉嚴肅的說:「其實我過來是為了驗證你到底是不是張俊,如果是的話,我的責任就是把你帶走!」

陳敬國盛氣凌人的話讓張俊頓時心生不快,加上他說的話實在讓人吃驚的同時,也讓張俊的心裡產生了莫名的排斥,張俊有些惱火的瞪著他,沒好氣的說:「憑什麼?」

陳敬國微微一愣,似乎是沒預料到張俊的反應會這麼劇烈,感覺自己用慣的強硬語氣在這時真有些不適合,而且也有些突然,再說人家在這小地方過了那麼多年,也知道自己的身世問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張俊家生活狀況一直不怎麼好,現在猛地冒出一堆親人說要補償之類的話,一般人都會無法接受的!

陳敬國腦子一轉,發覺眼前的年輕人似乎也是個脾氣很沖的人,趕緊換了個平穩的語氣說:「是這樣的,我的老首長,也就是你爺爺張名山想見見你,他老人家一直對孫子丟失的事耿耿於懷。辛苦的找了那麼多年終於有點眉目,老人家現在別的不想,就是想在有生之年看一下自己的孫子,所以才讓我過來找你確定,如果你還安好的話,他老人家也會放心一些。」

「不認識。」

張俊的語氣里儘是冷漠,不管是爺爺這個稱唿還是張名山這個人名,對自己來說都實在太陌生,陌生到根本沒半點的感覺。只是聽陳敬國的語氣里充滿了尊敬,看來他口中的爺爺地位必是高高在上,這更是使張俊反感!

【本文轉載自D哥新聞(dbro.ne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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