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我的老師

如果要拍一部東方版「麻雀變鳳凰」或是「窈窕淑女」，卓宓桃覺得自己應該是個不錯的題材，雖然她並不會真的成為鳳凰，但這兩天下來，秦里昂抓緊她的把柄，處處逼她就範——吃的，他逼她陪他到五星級飯店用餐：穿的，他帶她逛百貨公司，從一樓逛到頂樓，接著從頭到腳、從裡到外打點妥當，全身閃閃發亮，光名牌就讓人閃瞎眼。

其實，卓宓桃還是有一點虛榮心的，覺得鏡子裡換了新髮型、穿上小洋裝的自己真的有一點漂亮……當然只有一點點而已，站在秦里昂身邊，她還是很不起眼。

除此之外，他還硬拉著她搭上飛機前往賭城和迪上尼樂園，兩天下來的行程比進香團還累。

禮拜天晚上十一點，他們終於趕回來，秦里昂開車載她回住處，卓宓桃看著車窗外沉睡與喧囂錯落的街景，感覺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記得小時候每次出門玩得太瘋，雖然很累，還是希望快樂時光能持續，或許再繞到別處去玩，就是別回家。長大後，大概是能夠做自己的主人了，對於快樂的回憶雖然不舍，但總不至於戀棧，畢竟人生的美好之處就是能夠期待擁有「下一次」。

卓宓桃側過臉，觀著秦里昂安靜開車的模樣。她在飛機上哄他小睡了一會兒，怕他開車回家時沒精神。上飛機前他故意拉著她逛逛這兒，逛逛那兒，還差點一時興起熘進別人的化妝舞會裡，像耍賴不回家的小孩故意拖延時間。

這兩天他就只是膩著她，出乎意料地安分，在飯店時大概白天玩得太累，他一沾床就睡著了，兩人睡同一問房卻相安無事。

卓宓桃溫柔地笑了，有點心疼又有點忍俊不住。

「你以前放假都在做什麼？」她忽然問。

秦里昂看了她一眼，不知她為何突然這麼問，但還是照實回答：「不做什麼，看書，閒晃，去俱樂部健身。」

「俱樂部？」

「嗯，一堆無聊的男人聊些無聊的事，順便把坐辦公室堆積出來的贅肉甩掉的地方。」

卓宓桃覺得奇怪了。「你不去打球，或和同學一起看電影嗎？」怎麼會跑去俱樂部？她以為那是老男人……呃，至少有點社會經驗或地位的男人比較愛去的地方，

「偶爾。俱樂部是一位堂哥開的，我可以安靜做我想做的運動。」

卓宓桃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想起雖然班上的同學信服他，當他是班長，秦里昂卻還是常常獨來獨往。甚至他住的地方也只有傭人會在固定時間來打掃，其餘時間他還是一個人。

是他個性孤僻嗎？相處兩天下來，卓宓桃並不認為秦里昂是個孤僻的人，至少這兩天下來他玩得比她還像個孩子……噢，好啦，其實他們根本是以互相取笑對方幼稚為樂。

至少他並不討厭有人陪吧？或許是成長的歲月中太習慣自己一個人，才會選擇把自己孤立起來。

原本她還覺得這小惡魔拿她當作無聊時的娛樂，尋她開心，現在想想，也許秦里昂只是想要她作伴罷了。

「到了。」秦里昂停妥車，轉過頭，卻見卓宓桃嘴角噙著那種溫柔得教他臉紅的笑意看著他。「怎麼了？」突然間，他臉頰發熱，覺得車子裡的冷氣好像有點故障。

「沒什麼。」卓宓桃笑得更甜更柔了，忍不住抬起手拍拍他的頭頂。哎，其實就是個寂寞的孩子啊!

「幹嘛拍我的頭？」他橫眉豎目，故作兇惡狀。

卓宓桃已經知道秦里昂討厭被當成小孩對待，她笑得一臉無辜，「我看到你頭上有蒼蠅。」繼續輕輕地拍拍拍，像逗小狗狗。

秦里昂眯起眼，唇角惡劣地一勾，伸手捏住她的臉頰。「真巧，我也發現你臉上有蚊子。」他捏捏捏，這小笨豐以為她在逗小狗嗎？可惡!

「噗……」他們這樣簡直像兩個小朋友在鬧彆扭，互相取笑，卓宓桃率先放手。「不跟你鬧了，明天上學別遲到，再見!」

她轉身要下車，秦里昂卻拉住她，卓宓桃閉著眼都知道他想幹嘛。

難怪人家說女大男小，小男生總是容易讓大姊姊臉紅。年紀輕，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完全不遲疑，也沒有任何顧忌。

第三十一次的初吻……卓宓桃也覺得自己無聊，幹嘛一次一次數，也許兩天以來他們接吻的次數頻繁到像是隨興之下的舉動，跟打招唿或打鬧一樣稀鬆平常，她卻每次都像第一次那樣緊張又沉溺。

「你不請我進去坐坐？」小惡魔又故作姿態，一臉熟男的憂鬱貌，單手靠在椅背上，另一隻手勾起她的下巴，低聲誘哄，眼神迷離。

「噗……」可惜大姊姊不買帳，這兩天看了太多他孩子氣的模樣，現在只覺他人小鬼大。

秦里昂在心裡生悶氣，氣自己沒事帶她去迪士尼做什麼，把自己的形象都破壞光了，以後要怎麼欺負她這個小寵物？

卓宓桃斂了斂笑容才道：「現在很晚了，我怕你明天上學會遲到，早點回去休息吧!」她差點又伸手拍他的頭，看著他面無表情、快快下樂的模樣，她頭一回主動傾身向前，在他頰邊親了一下。「晚安。」

這樣，秦里昂總算開心了，她也忍不住在心裡微笑。其實這小惡魔有時還挺好哄的，只不過親個臉頰而已，他眼裡散發的光彩卻亮得像熠熠星光。

「你先進去吧，我看你房間燈亮了才離開。」他說。

卓宓桃的心暖暖的，覺得自己又變成天真爛漫的高中生，和心儀的男孩約會後回到家，甜膩而依依不捨。

「開車小心，回到家要打電話給我。」她沒忘記叮嚀他，才快步進屋。

卓宓桃一把房間的燈打開，就來到陽台，見秦里昂和她揮了揮手，還大方地送了好幾枚飛吻，逗得她又笑了，他才開車離去。

忽然問，卓宓桃覺得惆悵了，在陽台上流連不忍離去，盯著又恢復空曠冷清的街道，忍不住嘆氣。她似乎有點身在福中不知福，又或者是有點感慨？也許都有吧。

要是她再年輕個五、六歲就好了，好不容易能談戀愛，罪惡感卻這麼重，她不怕累，只是不免覺得遺憾，畢竟這也許是她這輩子唯一一次的戀愛了……

致，蘋果神秘客——

這什麼東西？秦里昂挑眉，一打開卓宓桃的專用置物櫃，就發現那封被特地直立擺起的粉藍色信封，上面用英文字寫著斗大的標題，還怕他看不懂似的畫了顆大紅的蘋果。

看來是給他的羅？秦里昂一陣好笑，把蘋果放進櫃於里，拿走信封。他特地挑了安靜的鐘樓頂，靠坐在欄杆上，打算悠閒地看小蜜桃給他的「情書」。

一開頭的問候語末端就畫了個大大的笑臉，加上整封信可以說是圖文並茂，秦里昂忍不住笑出聲，臉上的笑意想藏都藏不住。

親愛的神秘人士你好——

我想你應該是露娜老師的仰慕者，不過很可惜你的蘋果一直都擺錯位置，露娜老師的柜子在我的隔壁。

吃了你一個多月的蘋果，現在才想到要提醒你，真的很不好意思，因為我前幾天突然想到可以用這種方法跟你聯絡，希望你不介意。

可惜的走露娜說她不喜歡蘋果，我幫你問了她喜歡什麼水果，她說她喜歡櫻桃，所以你可以考慮送櫻桃給她，雖然櫻桃好像貴了點……

我建議你可以寫封情書壓在櫻桃下面，廣告都這樣演，不錯吧？

哈哈……

雖然這是一場美麗的誤會，不過這世上沒食物吃的人太多了，所以我還是把那些蘋果都吃掉了。

寫到這裡，她畫了個大大的哭臉，狂噴的眼淚還淹成大水，讓看信的秦里昂又朗笑出聲。

希望你別怪我，蘋果很好吃，很甜，我每顆都有吃完，啃得很乾凈。我想我這個月身體這麼健康，可以說是托你的福，施比受有福，您真是大好人，雖然明天開始可能吃不到蘋果了，不過我還是要祝福你，戀情早日開花結果。

卓宓桃——

秦里昂悶笑著，差點滾到欄杆外。這小笨豐真的很有趣啊!雖然她還是搞不清楚狀況，不過他一點也不介意。

他將信紙收妥，這是小笨羊給他的第一封情書，他當然會好好保存。

秦里昂回到教室時，卓宓桃正在和一群學生討論作業，他靜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裡始終帶著笑意，從抽屜里翻出一張乾淨的白紙，振筆疾書。

第二天，卓宓桃打開柜子，沒想到又看到一顆蘋果，而且這回蘋果底下壓了一封信。

難道說……其實一開始蘋果就是要給她的？卓宓桃撫著胸口，覺得心臟跳得好快。她最近是怎樣？桃花特別旺嗎？

不過，也可能只是神秘人有話要對她這個貪吃的女人說。卓宓桃拿起蘋果，躲到閱覽室里，才敢把信打開。

親愛的卓老師——

雖然很遺憾發生了這場美麗的誤會……

卓宓桃看到這裡，真不知足鬆了一口氣或是有些失望，原來蘋果神秘客真的是露娜的仰慕者，不過她很快地繼續往下看。

但我還是很高興老師寫信給我，我一直希望能有個人來傾聽我的煩惱……

卓宓桃愣了愣。又是煩惱？最近的年輕人很愛煩惱啊!而且看樣於，原來這蘋果神秘客還是學生……

啊!卓宓桃恍然大悟。難怪他要煩惱了，暗戀美麗的女老師，年齡與身分的差距是一道跨越不了的鴻溝，戀情也註定無望……唉!她心頭酸酸的，卻告訴自己，那是因為她很同情這位蘋果神秘客，跟她自己的境遇完全沒關係。

身為老師——當然她雞婆的個性才是主要原因——既然有學生願意找她傾吐心事，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拒絕的。

我渴望著老師，渴望著老師的注視與微笑，卻害怕造成老師的困擾，所以不敢留下隻字片語，但我又希望能送給她一些驚喜，哪怕只能想像著她淡淡微笑的樣子也好。老師，這樣是不是很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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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一點也不傻!卓宓桃捂著胸口，一臉感動。

她還真的羨慕起露娜老師了，唉。不過如果是她被學生這麼愛慕著，一定會手足無措吧？想起來這個學生也很體貼，真難為他了。卓宓桃拭去眼角的淚水，繼續住下看。

其實發生了這場誤會也好，我對老師的心意就當成秘密吧，我不想造成老師的壓力與負擔，更不想讓老師煩惱，只要能遠遠地看著老師，祝福老師就好。我希望她永遠快樂，永遠無憂無慮。

老師，你會幫我保守秘密吧？很抱歉讓你看我寫這些無聊的牢騷，還是請老師吃蘋果，就當作是我的謝禮吧。

——r。

卓宓桃內心充滿激動和熱血，她好想立刻找到這個署名r的學生，為他加油打氣。想了想，她回到辦公室，又拿出一張信紙，趁著這節沒她的課，開始寫下給這位神秘的r鼓勵的話語。

後來，卓宓桃竟然和這位r成了無話不談的「筆友」，他們始終沒見面，秦里昂存心玩文字遊戲，卓宓桃從頭到尾都沒猜出他的身分，他送她蘋果，她也回送他奇異果——她當然不承認那是因為她討厭奇異果的樣子，而且她也問過r，是他自己說他喜歡奇異果的，這可以算是她始料未及的「奇緣」吧？

相較於r，卓宓桃覺得她和秦里昂的情況雖然有所不同，但嚴格講起來也只能走向無言的結局，所以她和r也算是某種程度的同病相憐。

雖說卓宓桃偶爾會放任自己沉浸在戀愛的甜蜜之中……只有偶爾，大多數時候，她還是罪惡感滿懷，而且兩人的年齡差距更教她苦惱。

十二年級在台灣是高三，年紀大概在十八到十九歲……終於正視這個問題的卓宓桃臉色鐵青，幾乎要跌跪在角落，祈禱下一秒能從惡夢中醒過來，要不然來個外星人占領地球也行!

就算秦里昂十九歲，她還是大他六歲!天啊，她這樣和摧殘幼苗有什麼分別？更不用說萬一秦里昂只有十八歲……卓宓桃困難地咽著口水，覺得頭暈目眩，四肢無力，渾身顫抖。

真沒想到有一天她會成為吃嫩草的老牛，而且最糟糕的是這枝嫩草是被她酒醉後強行吃干抹凈的!

「老師。」害卓宓桃想跳樓的嫩草走進閱覽室。「你在數螞蟻啊？」

卓宓桃無力地抬起頭，現在是上課時間，而平常使用這間閱覽室的老師不多，畢竟同樣要看書報，當然是到圖書館去吹冷氣比較舒服，所以這裡就成為他們秘密私會的地點之一。

秦里昂湊過來又要親她，這已經是他們獨處時他一定會做的舉動了，先前卓宓桃只覺得他像愛撒嬌的小孩，見面一定要親親抱抱，雖然她也總是被吻得臉紅心跳，但這次她卻雙手擋在身前，一臉死白。

「等一下。」

「做什麼？」秦里昂擰起眉。

「你今年幾歲？」她問得很無力。畢竟都已經把人家吃干抹凈，親親抱抱好幾天了，現在才問這問題未免也太遲。

秦里昂哦了一聲，總算知道這小笨羊後知後覺地在煩惱什麼了。他似笑非笑地道：「我留級過一年，今年二十，下下個月滿二十一。」班上那些難搞的傢伙會特別買他的帳，部分原因就在於他好歹也是「學長」。

而且還是非常不好惹的學長。

「留級能念資優班？」這有點矛盾吧？

「我留級的原因不是成績不好。」他說。

換作平時，卓宓桃會追問他是為了什麼原因留級，但此刻她忍不住在心裡想：二十歲，也只比十九歲好那麼一點點，只能說情況並沒有更糟，她心頭上宛如千斤重的罪惡感頂多減輕了一公克。

趁著卓宓桃煩惱的當口，秦里昂由她身後抱住她，低下頭親吻她的臉頰。

「老師，」他總是故意帶點撒嬌的語氣這麼喊，尤其是在只有他們兩人的時候，他知道卓宓桃拿這樣的他沒轍。「我有個煩惱困擾我好久了，你幫我想想辦法。」說著，他雙臂收緊，一手環住她纖腰，一手卻往上大膽地握住俏挺的右乳，有些粗魯地揉捏玩弄。

卓宓桃輕抽一口氣，第一個反應是看向閱覽室門口，偏偏秦里昂高大的身軀將她完全收攏在懷裡。

「別鬧了，這裡隨時會有人進來。」她紅著臉推拒道。這小鬼真是越來越超過了，而且……「你會有什麼煩惱？每次都說你有煩惱，但結果一次也沒聽你說完它。」就是因為他該死的煩惱，她才會傻傻地被拐回他家，然後酒後亂性，導致眼前這無法收拾的窘境。

秦里昂的唿吸變得急促……

「拜託，停下來。」卓宓桃幾乎帶著哭音乞求道。

秦里昂有些狼狽、有些無辜地挺起身看著她。

他的眼神仍然像個孩子，卓宓桃覺得罪惡感又開始啃咬她。

「我好難過，真的好難過……」他低喃，在她耳邊撒嬌，一邊扭動腰身，又磨蹭著她的小屁股。

卓宓桃顫抖著手想把扣子扣回去，兩手卻像不是自己的一般，最後還是秦里昂接手，替她整理回原狀。雖然他的手隨著他的動作，一點也不安分地偷吃她豆腐，不過倒是相當細心體貼，連衣服的皺摺都替她拉平。

「謝謝。」她嗓音沙啞，不敢看他，猜想自己此刻必定眉眼含春，任何人眼尖一點都能瞧出不對勁。

「我好難過。」他又重複一次，把頭倒在她肩上，像小男生耍賴。

「現在是下課時間，你安分一點。」卓宓桃本想板起臉孔嚴正地拒絕他，表明這種事不能再發生，可是他的模樣讓她心軟。

唉，她真的無法拒絕這樣的他，無法對孩子氣的他嚴肅，心裡蕩漾著滿滿的柔情與心疼。

「我要課後輔導。」他提出要求，臉上的笑容竟然能那麼邪氣卻又稚氣，讓她臉紅心跳卻又不設防。「你來我家。」

「不行……」

「我真的好不舒服。」他眉頭微擰，像真的被難以忍受的疼痛與不適所困擾著，看得卓宓桃都有些心疼了。

而且，如果她不給個交代，看來秦里昂是打算一直賴在她身上了，下課時間隨時會有人在走廊上閒晃，她已經聽到外頭有人交談的聲音朝這裡接近。

「放學再去你家，現在乖乖回教室去。」她只能投降。

把秦里昂趕回教室後，卓宓桃躲到廁所收拾自己的難堪。

好想死啊!她竟然跟自己的學生做出這種事來!想起自己的反應，更讓卓宓桃覺得羞愧。

她真的應該拒絕他的。

可是他說，他想要男女朋友間的回憶……

卓宓桃坐在馬桶上思考起來。她不懂男人的想法，如果今天情況對調，是她被自己的老師在酒後強行發生性關係，她只會想要老師去死吧，根本不可能提議交往什麼的。

除非……卓宓桃的臉蛋又燒熱了，她想起秦里昂說的，他不介意第一次是跟她一起……

除非她暗戀老師，那麼也許會期待兩人成為男女朋友，而且也只有因為暗戀老師，才可能邀老師到家裡作客吧？不然早該避嫌才是。

當然這一切也可能只是她的胡思亂想，卓宓桃有想過也許可以問問r的看法，不過又覺得拿這種事問學生太下像話了，更何況秦里昂怎麼可能暗戀她？

而且不管他怎麼想，跟自己的學生發生關係就是她不對。

上課鐘響了，卓宓桃勉強用衛生紙將自己整理乾淨，這節課需要她監督班上學生考試，她得快點進教室。

從進教室開始，卓宓桃就避免去看秦里昂，即使不經意瞥見他的身影，也儘可能不要和他四目相對，匆忙移開視線。

然而也因為這樣，她開始發覺自己的不對勁，因為她根本無法不讓自己去想她和秦里昂就處在同一個空間，無法不去注意他的存在，無法專心做自己手邊的工作。

她必須和自己拔河，才能努力不去看秦里昂。

學生埋頭寫試卷時，她終於按捺不住，心想趁他不注意時悄悄看他一眼也好，只是看看他還有沒有不舒服……卓宓桃給自己找了個牽強的藉口，接著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抬起頭看向秦里昂座位的方向。

僅僅是千分之一秒，她和他已四目相對。

他一直都在等著她抬起頭，等著她的注視。

秦里昂又露出那種她無法招架的微笑，有些頑皮，有些稚氣，眼裡閃耀著熱切的神采，而那股熱切甚至能穿過這遙遠的距離，燒灼她的胸口與臉頰。

不是只有羞愧而已。在這段關係里，她已經漸漸把持不住自己的心，儘管看在別人眼裡可能覺得太可笑，不能苟同，可是愛情啊，哪裡能由得人自主？

課後輔導。他以唇形說。

卓宓桃的臉立刻紅燙到冒煙了，忙不迭地移開視線，假裝專心在手中的書本上，其實一個宇也沒看進去，翻頁的手甚至顫抖下已。

那天放學後，她回到家，接到他的電話。那一頭的他明明是威脅她不可以說話不算話，卻又十足十地像在撒嬌，像在請求，讓她的心都融化了。

「我去接你!」一聽見她放棄堅持，他便迫不及待地道，卓宓桃都可以想像他雀躍的模樣，臉紅燙，心蕩漾。

卓宓桃腦袋一片空白，像在拒絕任何理智與道德的遊說，梳洗一番，換好衣服，走出家門時，秦里昂的車已經等在外頭，他臉上的笑感染了原本猶豫踟躕的她，那一瞬間她感覺他倆真的像一對戀人。

她拒絕不了他。

他們一同吃晚餐，接著卓宓桃答應留下來陪他寫作業。

到底他還是她的學生，卓宓桃提醒自己，當男女朋友就算了，其實單純的交往，小心守好本分應該也不礙事，儘量別再牽扯到rou體關係就好，畢竟那已經關係到她身為老師的道德與節操。

只不過她太小看秦里昂對她的影響力了，而他的決心也不容小覷。

功課對身為資優生的秦里昂來講根本不難，不過他很愛藉機向她撒嬌，本來兩人各坐在桌子的正面和側面，卓宓桃看書，秦里昂寫字，不過他不時拿那些對他來講根本是小兒科的問題，要卓宓桃教他。

「這題怎麼解？」他又朝卓宓桃挨近，整個人已坐到桌角，卓宓桃怕自己閃避的動作會讓他感到受傷，只好任這一使詐就特愛黏人的大男孩光明正大地跟她挨著肩膀而坐。

只要專心解題就沒事了。卓宓桃心裡這麼想著，決定不管他提出來的問題有多簡單，就算只是一加一，她也要當它是微積分，專心講解就不會出狀況。

她講解得很專心，不過這小子根本沒在聽，單手支頰，好像欣賞什麼世界名畫似地看著她。卓宓桃故意當作不知情，反正講解完就沒她的事了。

不過，秦里昂哪可能輕易讓她敷衍過去？他接過課本，遲遲不下筆，「如果我算對了，有什麼獎勵？」

還獎勵咧!這對他來說明明是小菜一碟。卓宓桃沒好氣地想，而且他幾乎是每解一題就向她提問一次，到現在作業還完成不到一半。

「全部寫完才有獎勵。」她會拍拍他的頭證美兩句，這獎勵不錯吧？

秦里昂對這答案不太滿意，「那我不要寫了。」

卓宓桃大可警告他，不寫作業就等著罰站，但她是老師，哪有隻警告不勸解的道理，只好說：「好啦，每寫對一題就有個小獎勵，行了吧？快寫。」

嘿，秦里昂被哄得服帖了，立刻振筆疾書，沒幾秒鐘就解出答案。

「寫好了。」他立刻討好賣乖，一臉期待地等著卓宓桃給他的獎勵。

卓宓桃仔細看過一遍，才滿意地舉起手拍拍他的頭，「做得好，你很棒嘛，接著寫下一題吧。」乖。

「……」當他是狗狗嗎？要不要握手？「我的獎勵在哪？」

「我獎勵你了啊。」卓宓桃一臉無辜，但又實在忍俊不住，秦里昂賭氣的模樣真的好孩子氣、好可愛……想想一個月前，他在她心目中還是遙遠得像天神一般的美男於呢。

秦里昂眯起眼。這小笨豐唬他？太可惡了!

「我不要這種獎勵。」他甩下筆，大少爺不寫啦!

「哦，」卓宓桃還是一臉無所謂，「那，這個怎麼樣？」她在本子上畫了一顆蘋果。

「這是什麼？」他擰眉。

「好寶寶獎章啊!」她甜甜的微笑著，「如果你不喜歡蘋果，我可以畫別的，星星怎麼樣？」

卓宓桃忍著笑，看著秦里昂瞪著她，像小男生髮現自己上當時那種懊悔又生氣的表情。「怎麼啦？」

秦里昂用筆尖敲著桌面，臉色一變，小惡魔般的陰險狡詐又回到他臉上。

卓宓桃心頭一驚，背嵴又涼了起來。

這一切都是幻覺，嚇不倒我的!雖然她在心裡這麼對自己說，卻很孬地偷偷抬起屁股往後挪，一公分再一公分，以為能不著痕跡地退到角落去。

到底秦里昂還是半個大孩子，玩起心機沒有成熟男人那般懂迂迴，不過卻也有他聰明的地方。他知道眼前的小笨羊又默默築起防備的護城河，所以下一秒臉色又一變，簡直讓卓宓桃以為她真的眼花了。

大概她真的太累了，才會產生幻覺吧？他不過就是個有點任性的孩子，本性其實不壞的。

秦里昂一臉哀怨悲傷，「我努力想要讓老師認同我，可是在老師心目中，我終究只是個幼稚的小鬼。」他低下頭，又露出憂鬱美少年心事重重的模樣，「我知道了，我不會再妄想接近老師，如果我一輩子都對那一夜念念不忘，也請老師不用覺得愧疚，是我自己太天真。」他別開臉，眼角淚光閃爍。

噢噢噢!卓宓桃感覺自己被巨大的愧疚感壓扁，血濺四方，成千上萬名為自責的螻蟻開始啃咬她的心臟，秦里昂轉身時眼角那可疑的亮光，則成為一記致命的羽箭。

「我只是開玩笑，沒有把你當小鬼的意思。」她吶吶地道，困難地咽了口口水才又說下去，「那個……因為我不知道你想要什麼樣的獎賞……」其實是怕自己想歪。

「真的嗎？」秦里昂側頭看她，一臉既期待又害怕受傷害。

卓宓桃背後冒出一大片冷汗，「是啊。」她怎麼覺得他這個表情可愛得太過分了？實在有點像……有點像在裝可憐欽!

「那我提出來的獎勵，老師會答應嗎？」他又問。

呃，有陷阱的味道。「要看是什麼獎勵。」

秦里昂又轉過頭，落寞地道：「不用了，老師不用勉強，我知道你只是同情我才會勉強陪我。」他的嗓音好虛弱，好空洞，「其實我一直都很習慣一個人……」很輕很輕地嘆了口氣之後，他像是勉為其難地擠出開朗的嗓音，「謝謝老師這幾天帶給我的回憶，我很開心，以後就算是一個人也沒關係了，我會想著這些開心的回憶讓自己更快樂。」

又一枝致命的箭矢穿心而過!卓宓桃甚至感覺心窩悶悶的，揪痛了起來。

「不是的，我一點都不覺得勉強，我覺得跟你在一起很快樂，你想要什麼獎勵當然都好。」來不及思考，話衝出口，後悔已來不及，變臉比翻書還快的秦里昂已經像小狗狗般撲向她，兩人就這麼翻滾到沙發上。

「是你說的哦，老師不可以說話不算話。」他在她唇上印個大大的響吻，抬起臉來時，又露出那種讓她臉紅心跳、稚氣又邪惡的笑臉。

奇怪，她怎麼覺得自己好像不停地掉到同樣的陷阱里，學不會教訓？

「當然。」她的聲音在顫抖，有種被惡魔握在掌心的驚悚與緊張。

這一切依然是幻覺!她再次自我催眠。

「那，我每答對一題，老師就要讓我親你身上任何一個地方，對一題親一次，而且老師也要回報我同樣的親吻。」

他說什麼？聽起來好……好色情!

當然也有可能是她自己思想不純正吧，卓宓桃汗顏地想。

「這不太好吧？」哈哈……「換一個咩!」

「老師果然跟所有的大人一樣，如果不能說到做到，為什麼要讓別人懷抱著期望？」他的眼光毫無避諱地與她的目光相對，近乎魯莽地直直看進她眼底，看得她心跳如擂鼓，拒絕的勇氣一滴滴消退。

卓宓桃又吞了口口水，「不要這樣嘛……」可是，她的確是出爾反爾，這一向就是她最不屑的啊!「好……好啦，但是只能親一下哦!」只親一下，應該沒什麼關係吧？這已經是她最大的讓步了。

秦里昂又笑得一臉陽光燦爛，笑得讓她臉頰發熱、腦袋發暈。

「當然，答對一題親一下。」他保證道，就這麼維持著將她撲倒的姿勢，低下頭。

卓宓桃感覺到他溫熱的氣息吹吐在她唇邊，逗得她心癢，他卻只在她柔軟的唇上吹氣呵癢，她好幾次都想要投降了，預期的親吻遲遲沒落下，那種感覺好奇妙，好像身體已經準備好了，卻被吊著胃口，她幾乎就要主動吻上他。

「別鬧了……」卓宓桃忍不住好氣又好笑地嗔道。

「只有一下，我當然要好好醞釀氣氛。」他一臉理所當然，眼裡依然是小男生惡作劇般的笑，把每個氣音吹吐在她唇上，逗著她。

「秦里昂!」這壞傢伙!

「老師要懲罰我嗎？」他的眼神不正經地閃了閃，故意用那種曖昧的語氣說：「請老師懲罰我吧，我需要愛的教育。」

什麼愛的教育？好色情啊!可是卓宓桃繼而又想，也許思想不純正的人根本是她，學生需要愛的教育，明明就很正常。

「你……快點啦!」她臉蛋火紅，覺得自己像在邀請他。

「好的，老師。」他又故意那麼喊她，然後柔軟的唇覆上她的。

卓宓桃想申吟，這個吻是第幾次初吻？她腦袋過熱，早忘了這回事，只知道這一回她像嘗到高級的白蘭地巧克力，令她忍不住放任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與他的唇舌纏綿嬉戲。

他們都不夠老練，但秦里昂的熱情足夠讓整個地球都燃燒。

是太年輕嗎？他像個傻小子，明明聰明又最下缺心機，卻還是懷抱著滿腔的熱血要爭取，要掠奪，同時也要付出全部。

他吻她，永遠都那麼專心三思，那麼教人臉紅，足以融化深冬的寒冰。

卓宓桃體內壓抑的火被挑起，她的理智又響起警報，可是秦里昂的熱情與專注讓她捨不得推開他，也讓她淪陷，如果不是兩個人都需要喘口氣，大概會這麼吻到天荒地老。

卓宓桃喘著氣。謝天謝地，她真怕自己把持不住。

秦里昂的眼中卻升起氤氳情慾，臉上則寫著志在必得的堅決，沒等卓宓桃開口，他搶先道：「這是第一題的獎勵。」

什麼？卓宓桃還搞不清楚狀況，他已經低下頭，濕潤柔軟的唇擦過她頰畔，含吻住她怕癢的耳垂。

卓宓桃忍不住申吟出聲，所有抗議在他輾轉地吸吮舔弄她耳垂之際，渙散成無意識且破碎的喘息。

「這是第二題的，輪到你吻我了，老師。」他在她耳邊道。

「不……」她不敢。

「你又出爾反爾？」

只是親耳朵而已。她說服自己，看著秦里昂漂亮的耳垂，抬起頭，學他那般吻住他。

她的吻比她自己以為的更充滿挑逗。

怎麼不呢？親吻令自己心愛心憐的對象，對女人來講一點也不困難，就算她努力克制住自己，滿腔柔情蜜意卻無法掩飾。

她舔過那漂亮的耳垂，心裡甚至渴望下停地親吻他……

卓宓桃不讓腦袋作任何思考，只是順從直覺與渴望，張開手臂抱住在她身上耍賴，又變回半個大男孩與半個男人混合的秦里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