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樓的後花園裡,百花爭艷,奇珍異草不比皇宮裡少,可惜卻是乏人問律,少人欣賞。
這原因,自然是因為來訪的客人一心只為找姑娘,可不是真有賞花的雅興。
即使如此,為了顯示出春花樓的美和氣派。花草依熱請人照料,開得生氣盎然,而園中水池也更是飼養著珍貴魚兒悠然擺尾,仿佛這有吃有喝的水池裡,已是它們的仙境……
「小安!」
高音傳來,驚動了一池魚兒,尾一翻便沒入了水面,連飼料都丟著不管。
正喂食魚兒的小傢伙抬起頭來,往聲源傳來的二樓望去,圓圓的幽黑大眼眨了眨,開口道:「我在這裡。」
「你又在玩魚了,當心溫娘教訓你。」自二樓探出頭的。是個身披薄紗的美姑娘。她揮揮手示意小傢伙上樓,說道:「上回那客人來了,正在等東西啦,去拿來吧。」
「嗯。」小安點點頭。隨手把飼料往池裡撒去,便抹抹手轉身往後院跑去。
不一會兒,她又跑回來,手上多了個長木筒。。
「來,我抱吧。」美姑娘將小安的木筒接過。又指指她身上沾到的飼料,輕聲道:「拍乾淨吧,否則讓溫娘瞧見可不得了。」
「放心,東西沒沾到的。」小安搖搖頭。
「那也只是這個沒沾到,如果其他的沾到魚腥味,難保客人不會發怒,到時候你就有苦頭吃了。」美姑娘摸摸小安的頭,柔聲勸道。
「好吧,下回我會記得洗乾淨。」小安拍拍身子,確定身上都乾淨了,復又接回木筒,跟在美姑娘的身後入了二樓的房。
房內布置得華美而舒適,還飄著談淡香氣,老鴇溫娘正陪若個看來出手大方義闊氣的少爺坐在桌旁,一邊還有兩個春花樓的姑娘伺候著。
「溫娘,我讓小安把東西送來了。」美姑娘一入了房,便往自個兒的座位坐去。
「凡少爺,您訂的畫就在這兒。」溫娘將小安招了過去,接過她手上的木筒,將裡邊的畫卷取出,眉開眼笑地遞了上去。
「我瞧瞧。」凡少爺將畫一展,攤開在桌上。
霎時一幅活靈活現,而且細筆妙工的三仙戲龍春宮圖,便這麼顯露在眾人的眼前。
畫里三個姑娘,便是此刻坐在房裡的三個春花樓名妓,而讓她們伺候著的,便是這個凡少爺。
只見這草地茵綠盎然、晴藍天空高遠,一名姑娘坐在凡少爺身上。像是在擺動著身子,面容滿足。
第二個姑娘則趴在凡少爺身旁,豐滿取乳緊貼凡少爺的結實胸膛,嫩紅乳尖宛如綠地上的小巧果實。
最後一個姑娘則是與凡少爺吻著嘴,而凡少爺的雙手正捧著她的高聳雙峰,就連柔軟的感覺都可從畫面上瞧出來。
「好!畫得真好!」凡少爺拍掌證美道。
「這可真是精彩呢!」
三個姑娘半是害臊,半是好奇地瞧著圖面,圖中的雖是自己,但那姿態、面容,可是她們接客時未能瞧見的模樣。
「瞧這三仙戲龍,讓本少爺我今晚真是興致大發啊!」凡少爺得意洋洋地摟過身邊的姑娘。
高興之餘,他轉頭對溫娘吩咐道:「今晚我把她們三個全包下了!送上好酒好菜,我要來玩個三仙搶珠!」
「凡少爺真是不害臊!」
「就是說嘛!搶什麼球呀……您就那麼兩個呢!」
「那就搶輸的人負責倒酒!」
三個姑娘嘻鬧成一片,溫娘在旁樂得招唿,而小安——
面對這情況,她早已習慣,於是她不動聲色地退出房外,想回頭去池邊看去。
只是她後腳才剛出門,下一刻溫娘已抱著算盤跟著走出來。
溫娘一把將小安揪住,左右張望了下,才把她拉到沒人的空房裡去。
「余安!你又去玩魚了對不對?」溫娘從小安的袖口上抹下一層粉,怒目斥責道。
「我只是丟幾顆飼料……」余安縮了下肩膀,沒想到真給眼尖的溫娘發現了。
「我警告過你,這圖上不能沾到味道的!你居然又給我去玩魚!」溫娘吼道。
「我畫圖前會洗乾淨啦!」余安掙扎著想開熘,無奈溫娘卻把她揪得死緊。
「你最好給我記得!」溫娘瞪了余安一眼。
「我哪回沒記得了……」余安咕噥著。
「你還敢頂嘴皮在癢了是不是!」溫娘揪起余安的耳朵罵道。
「不敢!我不敢啦!」余安開始尖叫起來。
「不敢就好!去給我收拾一下、洗乾淨點,晚點有貴客要來,記得把你那些圖啊什麼的準備好!」溫娘氣唿唿地丟下余安。
「我知道了……」余安撫著自己的耳朵,慶幸沒被扭斷。
「真是的,要不是你那雙手巧,我就把你賣了。」溫娘說著又忍不住抱怨起來。
「可當初就是你把我買回來的……轉手賣價格不好的,溫娘。」余安搖搖頭,不怕死地應聲。
她記得自己五歲時就被賣到這家妓院來了。
一般姑娘家賣到這兒來,下場通常都一樣,最後只能賣身,但她卻幸運地逃過一劫。因為……
「嗟!要不是你會畫那些春宮圖、臉蛋又長得不夠吸引人,我就叫你去接客,看看你還敢不敢老跟我頂嘴!溫娘狠狠地白了余安一眼。
她真不懂,這麼個不起眼的小丫頭,哪來這天大的膽子,成天與她鬥嘴?
要不是看在那名滿天下的春宮圖,便是出自於余安的手下,而且幅幅高價,讓她賺到樂得合不攏嘴,否則她也不會放過這丫頭。
不過呢,這事她是禁止旁人說給余安知曉的,免得這丫頭拿喬,反過來向她要錢。
「沒人會要我的,溫娘。」余安捏捏自己的臉蛋,乾笑道:「你瞧。皮膚又黑、個子又矮,穿起漂亮衣服卻活像猴子唱大戲。怎能賣呀?」
「你倒清楚自己的缺點。」溫娘拍拍余安的臉,微眯起眼訓道:「既然你知道自己不能賣、只能畫,那就小心點做事,不然我就把你丟出去街上當乞丐!」
「是,我絕對會乖乖的,溫娘彆氣了。」余安不住地陪笑著。
溫娘瞧著余安笑開的臉,知道余安說的也是實話。當初她買下余安時,是看上她那雙漂亮的黑眼睛,想著以後可以教她怎麼用眼神勾人。
沒想到時間一年年過去,這余安的皮膚是越來越黑,一點都沒有姑娘家應有的白嫩,而且她的個子老長不高,看起來就是乳臭未乾的孩子。
原本她想著乾脆吃點虧,把余安賣給人家當婢女去,也好過養在這兒吃閒飯,卻沒想到這丫頭房裡竟收著一幅幅驚人的春宮圖。
一問之下,她才知道余安時常從姑娘們那兒要來筆墨,把上春花樓的客人跟陪睡的姑娘都入了圖。
這個發現讓她感到意外,幾個疼愛余安的姑娘們,則勸她試著把圖賣給客人,若客人肯賞識,就別趕余安出門。哪曉得這試,就讓春花樓的名氣從此如日中天——
夜。越來越深,可春花樓卻是越來越熱鬧。
今晚的貴客似乎來頭不小,溫娘吩咐大家都得小心招待,就連余安都給抓去洗了個乾淨,還換上新農裳,免得她在春花樓穿棱時,一身舊衣礙了眼、惹得客人不快。
「紅煙姐,今天到底有誰要來呀?」余安邊咬著剛從廚房那兒摸來的肉包子,一邊悄聲問著身旁的春花樓第一名妓——紅煙。
紅煙總是視她為親妹妹,相當照顧她,還說著將來被人贖身時,一定要把她一塊兒帶離這是非之地。
所以她也相當喜歡紅煙,不管紅煙能不能帶她走,她都希望紅煙可以早點找到心上人嫁出去。
「是京城裡有名的不敗將軍———屠飛軍,還有以美人圖聞名的畫師——宮采良。」紅煙早被指名今晚要陪屠將軍,自然是知道來客身份的。,
「不敗將軍跟美人圖畫師?好怪,這兩人不像是會走在一起的人。」余安咬者最後一口包子,蹙著細眉應聲。
「聽說他們是老朋友了,就不知是來尋歡,還是畫人像……」紅姻對這樣的事早看慣了。
反正會上這兒的男人,沒幾個是安好心眼的。什麼將軍呀、畫師的,不就幾個名號而已。
「紅煙姐,那宮采良,也是畫春宮圖嗎?」余安吃完了包子,又摸出兩片餅,塞進紅煙的手裡。
「不是,他是畫人像罷了。」紅煙搖搖頭,跟著吃起餅來。
「那多無趣啊。」余安也跟著搖頭,「看人像不如看本人啊!幹嘛還要畫呢?」
「欣賞嘛!」紅煙忍不住笑了。這小余安,總會說些出人意料的話。
「有我畫的漂亮嗎?」余安三兩口便把餅吃完,她一把抱住紅煙的腰撒嬌道:「我可是把每個姐姐都畫得漂漂亮亮!」
「你畫的比那宮采良漂亮多了。」紅煙笑著拍拍余安,「去吧。我瞧門口熱鬧得很,應該是人來了,去準備吧。」每回有客人來時,溫娘總會讓余安備好工具,若是客人有意收藏余安的春宮圖,便備以上房,一間舒適華美,是招待客人與過夜所用,而相臨的小房,則是給余安的。
溫娘為了不讓人知道春宮圖是何人所畫,所以總備著這樣的小房間,中間以極隱密的方式做上暗孔,讓余安可以窺見隔壁的客人及姑娘。。
這麼一來,余安能在需要的時候窺視隔壁,又能有個地方作畫
從前余安總是偷偷摸摸地看客人摟抱姑娘,再下筆作畫,現下相比,可真是待遇不同。
「那我去房間裡候著了,紅煙姐。」余安說罷,便一熘煙地奔回後邊庭院去。
她的小房間不像紅煙她們,幾乎都在二樓,而是跟廚娘、丫鬟們排在塊兒,所以每回她都得自己把畫春宮圖的工具。一樣一樣地搬到二樓特別房去。
余安匆匆忙忙地奔下樓,來回跑了幾趟後,總算只剩下她常用的筆盒沒拿。
她趕回前邊院落,剛上二樓,便聽見門口傳來溫娘熱鬧的招唿聲。
「屠大將軍,宮大爺,歡迎兩位來到春花樓……」
「是那個美人畫師?」余安好奇地從二樓欄杆往下張望著。
打從她有印象以來,她就已經在畫這些描繪男女交歡的春宮圖了。
雖然剛開始同幾個小丫鬟去偷瞧時,她也曾經感到驚訝不已,但是久而久之,她發現並不是每個接客的姐姐都是不情願的。
有的姐姐很喜歡特定的客人,偶爾還會思念到吃不下飯,所以她才開始畫起了春宮圖。她原是想用來安慰姐姐們,給姐姐們留下當個紀念,哪曉得畫著畫著,想看她的畫的客人,似乎越來越多。
所以她不懂,這個美人畫師宮采良,也是同她一樣的想法嗎?
不然的話,光是畫人像,真的很無聊的啊……
比起傻愣愣的人像畫,讓相愛的兩人親密交歡的模樣入圖,不是更值得懷念跟品味嗎?
想著,余安竟想得出了神,兩她半趴在欄杆上、抱著筆盒的手也就這麼跟著鬆了開,甚至——
「好痛!」
砰咚一聲,筆盒不只落地,而且跡打到了人。
「啊!」余安聽見驚叫聲,這才拉回神智,她往下張望,才發現自己的筆盒已經摔到地上,而在它旁邊——
一個撫著腦袋的男人正抬起頭望著她。
余安傻住了,她愣愣地瞧著那個很明顯是被她的筆盒打到頭的男人。
他有張看來秀氣的臉龐,就連氣質都像個斯文公子,眸黑而唇薄,身形高瘦,著實不像平時進春花樓的男人。
但他偏偏就是站在樓下,而且頭還讓她失手敲著了。
也因此,不只是這男人,有一群人都不約而同地抬起頭瞧著她
「宮大爺!」溫娘見狀,嚇得臉色蒼白,匆匆跑向男人,要姑娘們遞上手巾輕揉著。
「我沒事。」被打到頭的男人正是宮采良,他淡笑著應道:「不怎麼痛的,不用介意。」
「啊……對不起……」余安趴在欄杆上,真不曉得自己該不該下樓?
這一下去,若是沒人保她,難保溫娘不會剝了她一層皮。
誰教她居然失手打中貴客的腦袋?
「余安!你還不給我滾下來!」溫娘真要氣瘋了。
貴客臨門,余安這小丫頭卻給她胡搞!
「是!」余安連忙衝下樓,跑到宮采良面前,連磕了幾個響頭。
「對不起!是我不好,請宮大爺大人有大量,千萬別生氣!」余安在春花樓里待久了,總知道說什麼話能讓人馬上消氣。反正在這種時候,越是裝得卑躬屈膝越好。
「宮大爺,她只不過是個打雜的孩子,請您千萬別跟她計較。今晚的酒菜我請客,請您多多包涵!」溫娘為了不讓貴客跑掉,連忙低頭道歉。
「我沒生氣,倒是……」宮采良瞧著兩人一副驚恐的模樣,實在很懷疑自己什麼時候生了張夜叉臉?
他從頭到尾。可都沒出聲怪過人,怎麼這溫娘與小丫鬟卻拿他當牛鬼蛇神看待?
「您不生我氣嗎?余安從地上抬起頭來,這可鮮了,一般客人都會罵個幾聲才是。
「沒有。」宮采良彎下身子,撿起地上的筆盒,遞給了余安。「這是你的吧?當心點別摔壞了。」
余安傻愣愣地接過,心裡頭還來不及消化宮采良在這一瞬間所帶來的溫柔,她只知道……這男人聲音真好聽,溫和而沉穩,不似一般來客,總帶幾分邪淫的語調。
「采良,你脾氣倒好。」
不待余安思索,另一名氣勢傲人、個頭高大的男人已經跟著走近。
「飛軍,人都有失手之時。」宮采良搖搖頭,表示自己並不介意。
「啊…說得是、大爺您說得是!溫娘雖然亦深感錯愕,但是反應靈敏的她立刻又換上一張笑臉。
「既然這樣,那就到房裡去吧。你不是特意來瞧瞧當紅的紅煙姑娘,想將她入畫嗎?」屠飛軍一手拍上宮采良的背,放聲笑道。
余安瞧著這個不敗將軍,他有張俊逸的臉龐,五官深邃,貌似外邦人,但卻是是張挺吸引女人的臉孔。
「想找紅煙姑娘的人是你吧?」宮采良搖搖頭,「別拉我這陪客當藉口」
「那你就善盡陪客之責吧!」屠飛軍叫過老鴇,吩咐道;「讓人準備,我要一桌好酒好菜,然後請紅煙姑娘相陪。」
「是是是!紅煙姑娘已在房內等侯,酒菜立刻就上!」溫娘陪笑。
【本文轉載自D哥新聞(dbro.news)】
評論(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