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走到愛愛面前。「媽媽。」

她面色蒼白目光堅定。「今夜,請為我掛牌。」

愛愛心跳得厲害,她感到額頭有針在刺。鎮定!要鎮定!這丫頭瘋了?「今夜?今夜可是大年三十。」

青青臉上泛一道紅暈:「當日三年之約,今夜踐諾。」

愛愛起身,她聲音發抖:「傳我的話:鳳凰樓上下張燈結彩,今夜--」她看向青青,深吸一口氣:「今夜青青姑娘掛牌。」

青青掛牌!青青姑娘要掛牌!鳳凰樓青青姑娘掛牌!鳳凰樓第一美人才女青青姑娘要掛牌!當朝神武將軍得報,大喜而咳:「來人!送黃金萬兩去鳳凰樓。備水,我要沐浴薰香!」

左丞相正在午睡,聞訊踢被下榻,赤腳踏雪,仰天狂唿:「老天開眼!老天開眼!」

急命送拜貼一書,家傳翡翠馬一對,務必得見。大都首富德可樂與棋聖對奕,三局而不勝,得信拂棋而起,告罪上馬,速令急購一流珍珠千顆化粉入百年女兒紅,另攜焦尾琴一把,日落前送到青青姑娘手中,不得有誤。大都,九城十二樓,煙花玉柳處,頃刻炸了鍋。愛愛心慌得很。她喘氣她吸氣。心慌心慌慌。沒錯。今日整整三年。三年前她來,天寒地凍雪飄飄,她也是這樣說:「媽媽,讓我留下。」

她漂亮她美麗她比我當年還美麗她騷媚入骨。好,留下就留下。我說我這裡賣肉賣笑賣身子你一副良家相你能幹?她說:「我不賣身,我只賣藝。」

她能唱曲兒能奏琴能畫畫兒能寫詩她能我不能。好,賣藝就賣藝。三年來鳳凰樓名噪京師這軍功章我一半她也有一半,多少公子哥兒圍著她傻子一樣轉一擲千金神魂顛倒,千匹紅綃萬兩金,就為她婉轉歌喉輕舒玉指,就為她一幅寫意半闋詞。我倒捨不得她掛牌賣身了,她說:「媽媽,我只在這裡賣藝三年。」

三年不見,我心死了就掛牌。「她倔她性子就是烈。好,三年就三年。」

現今整三年,我不讓她賣她倒非要賣了,媽拉把子她倒自己要賣了!愛愛心慌慌!愛愛眼角兒跳!愛愛心慌象貓兒抓!青青很平靜,她氣定神閒,心如止水如止水。我以為找不到了;本以為真的找不到了;誰知道他真的出現了。他跟神武將軍一起來的,就十天前的晚上,神武將軍不神武象個病秧子,他倒象神武將軍,他還是那樣高大英俊,更加的意氣風發。當然了,他現在是大元的平將軍了,神武將軍說的,他們一起出生入死浴血奮戰,沙場舉刀槍,馬踏橫屍任我豪。真是豪情萬丈,他得意的樣子還跟以前一樣,左邊的嘴角慢慢就翹出了一個若隱若現的酒窩,但他應該是我們宋朝的軍人,他是小岳將軍貼身侍衛。嘿,他竟然成了元朝的平將軍。青青倒茶。茶水一滴也不灑。他剛進門的時候我就呆了,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但的確是他,他右邊的眉角有顆淚一樣的痔,我們成婚的那個晚上,我摸著那顆痔問他怎麼長這裡了?他說那是專情的痔,是代表他一生只對一個女人的好。可他沒有對我專情,神武將軍說他娶了定將軍的女兒,一個漂亮的草原妹子。因為他砍了小岳將軍的頭送給了定將軍,讓將軍立了大功。我心裡在滴滴答答流血但是我笑得比蜜還要甜我舉杯說祝平將軍跟夫人白頭到老。他喝了酒對我說你好象我以前的一個熟人很熟的人。嘿,他還記得我的影子倒也不枉了我五年的千里尋夫。我給他們彈琴,我給他們唱歌。我彈的是《鳳求凰》我故意跟從前一樣彈錯了兩個音但是他沒有聽出來。我知道他忘記了,我唱的是《行香子七夕》那是李清照的詞。我唱:「星橋鵲架,經年才見,想離情,別恨難窮。牽牛織女,莫是離中。」

他撫掌叫好稱讚我情真意濃聲聲啼血。他倒也知道聲聲啼血卻不知道我已經血流成河,但我知道他已經忘記了,因為他就象稱讚一個普通的娼妓一樣在稱讚我。後來神武將軍醉了人事不省,他央我寫幅字給他。好的,寫就寫吧。我給他寫了幅岳飛將軍的《滿江紅》他說好好,好字,好詞,只是不該寫這個要殺頭的。他倒真的憐香惜玉,我撕了說重寫吧,我給他寫了幅《鳳凰台上憶吹簫》「香冷金猊,被翻紅浪,起來慵自梳頭。」

這是當年他好喜歡的詞句,他沉默半天說:「真象。」

我笑得嬌媚,不是真象,是真的就是,可惜!青青倒酒。酒一滴也不灑。青青很平靜,心如止水如止水。平將軍抽劍。劍身很直,很薄,一泓秋水,他舞了個劍花兒,手感很好。以前他用刀,現在他用劍,劍比刀好,高雅、高貴、高尚、用劍的才是尊貴的人,用刀的都是草莽,他恨恨的想,我就是要用劍。他想起三個月前的晚上。那個使刀的刺客。他的刀法真好真快。差一點他就得了手。但是我人多。我是平將軍。以前我侍衛別人現在別人侍衛我。二十把刀和劍跟他一把刀拼,倒讓他殺了五個。哼,幸好他跑得快否則一定會將他亂刃分屍。他突然想起砍小岳將軍腦袋的時候,那一刀也真快,一刀下去,人頭落地。就是那一刀把他跟過去徹底斷了線。他包起了小岳將軍的頭一路砍殺到了元營,刀已經卷了刃。他記不清楚殺了多少人反正滿身滿臉都是血,愛拼才會贏,不拼不殺我使得了劍么?他恨恨的想著,恨恨的舞劍。獻了頭,封了偏將,跟了神武將軍滅宋。滅滅滅,從了大元就滅宋。叛就叛了,叛了才得志。我是叛徒我怕誰?殺殺殺,越殺越痛快,越殺越過癮,殺人放火掙軍功,封了平將軍,娶了定將軍的女兒。這女人真風騷。塞外的女人都這樣一點不扭捏,叫得唿天喊地真他XX的興奮。南朝女人那這樣放縱?含蓄內斂得很,就象,就象……媽的象誰呢?這劍真好。他想。他越使越順手。大翻身,三抄水,反手撩,鳳凰展翅……鳳凰樓!鳳凰樓的青青姑娘!對,就是她!她怎么那么熟悉?那天進門我就有點發愣。那臉蛋兒那身材,彈琴唱歌都似曾相識,最後她送我的字也是。她怎麼知道我喜歡那一句「被翻紅浪」?是誰呢是誰呢是誰呢?媽的怎麼記不起來?他越使越快越使越快。好劍!「報--」侍衛送上一張大紅請柬。很紅。紅光滿面喜氣洋洋。「大人,鳳凰樓青青姑娘的帖子。」

他拆開,卻是素箋血字:「鳳凰樓上鳳凰巢,鳳凰為君夜吹簫。」

他哈哈大笑,樂不可支。婊子就是婊子。他想,再出名再清高的婊子還是婊子。去,一定去。大都第一才妓青青的邀請,怎么不去?「為君夜吹簫,」

嘿!他興奮的挽了個劍花兒。青青推開秦先生的門。秦先生是樓里的郎中。樓里的郎中管治病,治風流病;樓里的郎中管配藥,配春藥。「青青姑娘有什么事?」

青青定了神:「請先生配藥。」

她沉住了氣:「毒藥。」

秦先生只問:「有多毒。」

「撐得住聽一曲《鳳求凰》」

青青想流淚。秦先生看著她,點點頭:「好的。」

他轉過身去,突然說:「小心些。」

青青楞了楞。秦先生自顧自地說:「我刺殺過他,不容易,也許你這樣倒好些。」

他悉悉索索的配著藥,「他和神武將軍去你那裡的時候我都看見了。」

青青楞著:「你看見了?」

秦先生轉過身來:「我看見了,也看懂了。」

他把包藥的紙包放在她手裡,滿眼是敬重和哀愁:「你是勇者。」

青青突然淚流滿面。她接過紙包向房間走去,聽見秦先生低聲在唱:「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

(五)平將軍今天很得意。實在是得意。名動京師的青青姑娘三年來第一次掛牌賣身,竟然是他占了這花魁。沒想到沒想到。他真舒服真舒服。他走向樓梯的時候感到很多目光向他射過來,嫉妒、艷羨、欽佩、嘲笑、聽見那些聲音漸漸沉靜時,他已經站在青青姑娘的門前。門開了。他眼前一團火。青青一身紅裝,粉面含春,除了一幅紅的蓋頭,她比新娘更嬌艷。他有點發暈,那紅色里有什么東西使他迷茫;那紅色讓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對紅燭,燭光幽幽,紅縵軟榻,一個紅色的女人,壓在他身下。紅衣女人,嫣然一笑,伸手解開自己的衣裳,高聳的乳峰,黑色的陰毛……紅衣女人又蹲下身來,替他脫光全身衣服……看起來,她是真的要求他性交了。於是,紅衣女人的手開始活動起來……一上一下,握著、套動著……十指纖纖,上下按摩著……他的金愴還是軟軟的……紅衣女人嫣然一笑,十指加快了摩擦速度……金槍傳來了一陣酥麻的感覺……金愴慢幔挺直了……他額上冷汗滲出……金槍彷佛不受控制,挺直了,發硬了……突然,他覺得金槍頂尖一陣冰涼!睜眼一看,原來紅衣女人腑下身子,張開櫻桃小口,含住了金槍頭……他看著紅衣女人,紅衣女人正搖著胸前兩顆碩大的木瓜,引誘著他。紅唇甜蜜地親吻著……舌頭甜蜜地舔著……金槍在顫抖,在膨脹……他被含得快哭出來,金槍傳過來的暢快,令人幾乎要銷魂……體內,一股熱流在積聚,翻滾……接著,紅衣女人站了起來,跨在他身上,扶起金槍,封准自己的洞口……一陣充實,飽滿的包裹,使得金槍產生了極大的刺激……紅衣女人扭著腰,一上一下地套動著……金槍在肉洞中一進一出……他一邊享受著無邊艷福,一邊魂飛魄散……金槍在洞口抽動,帶來了全身的酥嘛……身體內熱浪一陣又一陣衝擊著,已經到了邊沿……紅衣女人快樂地笑著,臀部更加用力上下活動……「啊……」

他狂叫!這是快樂噴射的歡叫!……***********************************他喃喃的遲疑的說:「……子衿……」

青青把他擁進了屋:「是青青。」

她笑得比他的眼神更迷茫,比身上的紅色還亢奮:「三年來第一次掛牌的青青啊!平將軍。」

他回過了神。他是平將軍。大元的平將軍。青青倒酒。酒一滴也不灑:「平將軍請。」

請請請。他喝酒。酒很艷。很紅。「這是女兒紅,德可樂先生送的百年女兒珍珠紅。」

青青給他倒了第二杯。「一千顆珍珠的百年紅,再來一杯。」

青青拿過琴:「三杯過後,我要為你奏琴。」

他看她端坐在琴後,紅衣紅唇紅酥手,不由得有些發痴。青青奏琴,是《鳳求凰》他喜歡這曲子。青青奏琴,她說話的聲音在琴聲中飄忽不定。「你剛才叫了一個名字,『子衿。』你記得她是誰嗎?」

她看著他茫然的眼睛,悽苦地搖搖頭。「你當然不記得了,子衿是個女人,她曾經和一個男子成婚了,一個高大英俊的男子。那男子是大宋的軍人,一個優秀軍人。他用一把刀,一把很快的刀。他保護著小岳將軍,抗擊元人的南攻。你還記得那把刀么?」

她看著他疑惑的眼神又搖搖頭。「有點印象吧?我還記得很清楚。他舞刀的時候很豪情,好象要噼碎一切的阻擋,一切的罪惡。」

他忽然很恐懼。他聽見她彈錯了一個音,他想起了那個小院,那株梨花樹,一個女人為他操琴,他在《鳳求凰》的琴聲中舞刀。那女人彈錯了一個音,他停下刀愛憐地說:「你瞧,你總是彈錯。」

他想說話,但他發不了聲音。他想拔劍,但他動不了手臂。青青奇怪的笑了:「記得了么?現在你記得你的子衿了吧?她的男人去遠征了,她等待著他的歸來。他沒有回來。她背著琴去找。她從江南那個小院一直走到了大元的都城。她很累,很餓,很苦,很急,她在妓院裡賣藝,她尋找她的夫君。」

她又彈錯了一個音,看見他的眼睛閃了一閃。她笑:「你聽見了?又彈錯了罷?我總是忘記不了,總是改不了。就象我是那個男人的女人,我改不了,就象我是子衿,我改不了,就象我是大宋的子民,我還是改不了。」

她學著他的樣子用左邊的嘴角翹起一個笑容:「你卻改得很快,你都不用你的刀了,現在你用劍了,聽說這劍就是以前小岳將軍的配劍,你倒用得很順手。」

他想喊救命,他喊不出來。他想拔劍,他動不了手。他看著這個熟悉的漂亮女人,恐懼充滿了他的全身,充滿他的耳朵,充滿他的眼睛。青青彈奏著最後的尾聲:「我本以為我找到你了,結果發現我找到了一個陌生的人,他背叛了所有的親人和他的國家,真可恥,我怎麼會尋找這樣的一個男人。」

她自嘲的笑著:「好在一切都有結束的時候,就象這曲子。」

他聽見她的聲音漸漸的遠去,他的視線已經渾濁模煳得紅光一片。他耷拉在桌子的邊上,好象一堆沒有骨頭的肉。***********************************愛愛聽到《鳳求凰》的最後一個音符完全融化在空氣里。她倒了一杯酒,慢慢的喝了。她對自己眼裡流下來的那顆淚水略有些驚異。然後她說了兩個讓姑娘們毛骨悚然的字:「收屍。」

她從她們驚恐的目光中走到鳳凰樓的大門,從那個大紅招牌上取下了掛在最上放的一塊小小的牌子。那是一塊紅牌,有兩個金黃的字:「青青。」

【本文轉載自D哥新聞(dbro.ne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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