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西。一塊打球去。」

剛走到家樓下,就碰到住在隔壁比我小一屆的路星,手上拿著個籃球,樂呵呵地看著我。現在是下午4點鐘,因為在外面跟同學瘋了一下午,現在累得不行,看著他的笑臉,我反而更打不起精神來,擺了擺手說:「我走路都困難了,下次吧。」

「那好吧。我先走了。」

路星倒不羅嗦。

「拜拜。」

路星身高1米85,身體素質極好,從小就是校隊主力。也因為這個鄰居經常帶著我打的關係,我的籃球技術也不賴。而我身體條件也不差,身高1米75,體重66公斤。當然,如果跟他1對1鬥牛,我只有被虐的份。

我家住在4樓,父母是很普通的工薪階級,家庭條件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爸爸田大海今年40好幾,在一家外貿公司上班,工資挺豐厚的,就是要經常出差。

媽媽紀容是一家私立學校的數學教師,說到這家私立學校,也正是我所就讀的高中,我今年18歲,剛在這所學校讀完高一。本應是輕鬆愉快的漫長暑假,學校今年忽然宣布暑假要補一個月的課!往屆的學生都是到了高二升高三的暑假才會補課,這讓我們高一學生心裡嚴重不平衡。又因為這所學校是寄宿制,且管理非常嚴格,除了那一兩天的月假,一般不允許學生私自離校,所以這就意味著我要提前一個月就趕到學校,然後在學校里渡過暗無天日的數月時光,直到寒假才可以回家過春節,但寒假還說不定又要補課。特別是想起我的姐姐田琪那幸災樂禍地表情,我就非常的鬱悶。姐姐已經上了大學脫離苦海,可憐我還在受苦啊。

離返校的日子只剩一周了,縱然一萬個不願意,這補課我還是得去的。誰叫我的職業是學生呢?更何況那所學校還有我媽當老師。需要說明的是我媽去年是教高二的,所以並不存在我們在同一教室上課的可能性。

邊問候著校長家屬,很快就爬上了3樓,一個尖利的女聲就傳了過來。

「怎麼能這麼算了!氣死我了!」

發生什麼事了?我看到姐姐田琪站在門口,從我這個角度仰視上去,姐姐短裙下白嫩修長的美腿格外亮眼,但我看姐姐的臉色不太對,「姐姐,怎麼了?」

姐姐看到是我,說:「裡面有個瘋婆子。」

看到姐姐的正臉我才發現她現在是怒氣沖沖的。

我更疑惑了,看了看門內,問:「到底怎麼回事?」

「我和媽媽中午出門忘關廚房水龍頭了,水滲到樓下來了。」

這時房子內傳來媽媽清脆的聲音,「該賠多少我都會賠,我們好好說話。」

有一個中年男人的說:「對對對,好好說話。」

「對你媽!你是不是看人家長得漂亮就心軟了?」

「哪有這種事……」

聲音小得可憐。

話說到這個地步,我很難想像媽媽在裡面的處境,臉色一定很難看吧。媽媽一直都是一個比較文靜的人,那種由內而外的嫻熟恬靜的氣質是媽媽給人最深的印象,加上長年一絲不苟地從事教學工作,媽媽一直都是喜平樂靜,對面這個潑婦明顯就是不講理的貨色,媽媽又怎麼會是她的對手。

「董太太,麻煩你講點理行嗎?」

媽媽的語氣有些急促,也是動了怒。

「講理?好好,賠我3000塊,什麼都好講!」

「你……怎麼可能那麼多。」

「3000還是便宜你了。」

我在外面呆不住了,一頭沖了進去,媽媽漲紅了一張臉,胸前微微起伏,一定是受了不小的氣。站在媽媽前面的是一個肥婆,滿臉油光,年齡不大,但看上去卻非常老。在肥婆身邊站著一個中年男人。我對他們這一家還是有印象的,雖然兩家並沒怎麼打交道,但畢竟是樓上樓下的關係,多少有點了解。這個男人平時就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這時根本說不上話。聽到肥婆說要3千,他瞪了瞪肥婆,又看了看媽媽,一副想說話卻又不敢說的樣子。

「媽。」

我走到媽媽身邊,「隨便他們怎麼搞,大不了報警,看能賠多少錢。」

「孩子怎麼能這麼說話。」

媽媽帶著責備的眼光看著我。

「嘿!你個小崽子!」

肥婆尖利的聲音讓人難以忍受。

我正想跟她對吼,媽媽伸出一隻手按在我肩膀上。

我最不喜歡媽媽把我當孩子看,還用教育小孩的語氣和我說話,但我沒有其它辦法。這時我看了看廚房天花板,水漬把天花板塗抹得面目全非,一道道水痕沿著牆壁往下流淌。確實非常嚴重,但他們家裝修本身極為簡單,又已經好多年的房子了。若要倍償,無非是重新粉刷一遍,索要3千塊錢根本就是訛詐。

媽媽說:「這個條件我不會答應的。我可以出錢替你聯繫工人刷一遍牆。」

「誰知道你會不會偷工減料,我要你賠錢!賠錢!」

一副蠻橫的表情,雙手插在腰間。讓我有了暴扁她一頓的衝動。

「賠錢也行。1千塊怎麼樣。」

媽媽盡力保持語氣平和。

「1千?呵!」

肥婆臉扭向另一邊,「啥也別說!沒3千你娘倆今個別想出這個門。」

我怒極反笑,「我真看不出肥婆你有這麼大本事。」

「小崽子你罵誰?」

肥婆瞪著大圓眼一臉兇相。

「誰是肥婆我罵誰。」

我也惡狠狠的瞪著她不甘示弱。

「你個兔崽子!」

肥婆怒極,卻又拿我沒辦法。

我看著好笑,原來她是個吃軟怕硬的貨色,正想繼續挖苦幾句,媽媽拉了我一把,我不解地看著媽媽。媽媽對著我搖了搖頭,看著媽媽的秀臉,我心裡微微嘆氣。媽媽這性格怎麼能不吃虧呢?

「1千5怎麼樣?」

媽媽試著報價。

肥婆吃定了媽媽好欺負。聽到1千5的報價,正眼也不瞧我媽一眼。

「2千呢。」

媽媽繼續讓步。我聽著急得不行,可是媽媽緊緊地握著我的手把,像是一放手我就會把這肥婆殺了似的。

肥婆看有戲,說:「看你不容易,就兩千五,這次一分錢也不能少。」

媽媽不說話,猶豫不定,我生怕她一口答應,「媽,給爸爸打個電話。」

媽媽看了我一眼,「對哦,差點把你爸給忘記了。」

說著就在包里掏手機。

男人這時開口說:「我看這事……」

「你看個屁!」

話說到一半就被肥婆打斷,「等會還有帳找你算呢!」

我開始同情那個中年人了。

媽媽準備打電話,這時門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聽到姐姐說:「叔叔,您快進去看看。」

進來的是張叔叔,他住在我們家對面,是小區居委會的主任,他來了應該就好辦了。

「這是怎麼了?」

媽媽也顧不上給爸爸打電話,「張主任。」

張叔叔一張國字臉不怒自威,肥婆這時也鬧不起來了。

媽媽說了前因後果,張叔叔責備了媽媽幾句,這才說:「大家都是鄰居,有糾紛,好協商,董太太你賣我個面子,咱們坐下來好好談。別傷了和氣。」

因為肥婆的大嗓門,這時左鄰右舍都過來看熱鬧了,肥婆再蠻橫但她也還要在這個小區繼續生活,才艱難地點了點頭。

接下來張叔叔希望雙方坐下來談,媽媽以小孩子別摻合的理由把我趕回了家。

在家我還是很聽媽媽的話的,雖然不爽,可也只有跟著姐姐回家。

事情談妥的時候已經到了晚上6點了,因為媽媽還有後面趕回來的爸爸都在下面談判。所以沒人做晚飯,我就在自己房間上網,姐姐就在客廳看電視。姐姐是那種大小姐類型,別說做飯了,打掃衛生她平常都懶得動。

媽媽和爸爸回到家,都是一臉的倦意。我急著問爸爸:「談得怎麼樣了?賠了多少錢?」

爸爸點了點頭,「賠了1千5.」「這麼多。」

我難掩失望之情,恨恨地說,「向那種瘋婆子最好一分錢都不給。」

媽媽說:「怎麼說話呢。這次畢竟是我們不對在先。再說,就算他們不講理,你怎麼能跟著學。以前我還不知道你脾氣這麼沖。忘記媽媽以前怎麼教你的了嗎?」

「得,得!」

又開始說教了,我無奈地說:「我知道錯了還不行嗎?」

姐姐也在一邊幫忙說:「媽,小西不也是為了幫您才這樣嘛。」

「你們呀。」

媽媽嘆了口氣,「總之媽媽是希望你們一定要做個正直的人。」

「唔……」

我隨便應付。

「行了、行了!」

爸爸在一旁笑著說,「孩子們還沒吃飯了。趕快做飯吧。」

我感激得看了爸爸一眼,爸爸也沖我笑了笑,然後就拉著媽媽轉身進了廚房。

過了不久,一頓豐盛的晚餐就出爐了。吃飯的時候,爸爸向大家宣布他後天要去泰國出差,為期一個月。姐姐興奮的不得了,一會說要爸爸記得多拍照,一會說要爸爸多帶點特產、飾品回來。我倒是無欲無求,如果可以,真想爸爸把我一起帶到泰國得了。那樣我就不要補課了!

媽媽一如既往的很正經地吩咐著家常,還說要上網查查,好為爸爸準備周到。

其實這也不是爸爸第一次出國,但媽媽細心嚴謹的習慣始終都沒有被時間消磨殆盡。爸爸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之前的不愉快被這幸福的氛圍沖刷得不知道哪去了。

晚上,小姨紀慧給家裡打了個電話,是媽媽接的。一聊就聊了近2個小時。

我有早睡的習慣,一般晚上11點多的時候我就會上床睡覺。在廁所洗漱回來看到媽媽還在打電話,我看到媽媽的眼中泛著淚光,隱約有些哽咽聲,我疑惑地看著正坐在沙發上的媽媽,媽媽很認真地在聽著小姨講話,完全沒注意到我。我雖然很想知道媽媽為什麼會哭,但也不好意思上前去問。難道是媽媽在向小姨訴說委屈嗎?

躺在床上的時候,我腦海里全是媽媽紅著眼的面容。從小到大,我只見過媽媽哭過兩次,第一次是我小學6年級的時候,有段時間我迷戀上了電子遊戲,有天上課我逃了一上午課和幾個狐朋去打遊戲,然後下午去上課的時候被班主任在辦公室狠狠的批鬥,批到一半,我也不知道我當時哪來的豹子膽,拿起書桌上的一本教材噼頭蓋臉的就丟了過去。結果非常嚴重,班主任一度要求校長逼我退學。那天晚上回到家,媽媽看著我哭了,但她沒有打我。媽媽邊哭邊對我說她在學校當班主任的時候,遇到過很多像我這樣頑劣的學生,但我和他們有一點不同,那就是我只是個小學生,但他們已經是高中生,快要成年的人了,在心性上,他們都成熟了,老師能起得作用就相當小了。可我還是個孩子,媽媽哭著說我讓她想起不少誤入歧途的學生。而我這麼小就做了那麼大的一個錯事。媽媽接著又哭著跟我說教了無數道理。

後來我改了,成了成績優異的學生,畢業後我還考上了重點中學,這在同學和老師眼裡簡直是個奇蹟。我清楚,改變我的並不是媽媽那永遠也說所不完的道理,而是媽媽流在臉頰上的淚水。看到媽媽的淚水,站在媽媽面前的我,哭得比任何人都厲害。

第二次看到媽媽哭的時候,是外婆去世的那天。

在我的心目中,媽媽是一副完美的形象。秀麗的容顏,1米70的身高,苗條傲人的身材,再加上嫻熟恬靜的氣質,就是完美!

第二天起床吃早飯的時候,媽媽神秘地說:「過幾天我們家會來個客人。」

「是誰?」

我問。

「還記得你小時候經常被誰欺負嗎?」

媽媽笑著說。

「被我欺負才對吧。怎麼會有欺負我的人?」

我一副很牛逼的表情。

姐姐嘲笑了我一兩聲,說:「小時候欺負小西的人多了去了。這可真難猜。」

「說多少遍了,別叫我」小西「啊。」

我最恨別人叫我「小西」,因為那樣會顯得我很娘。

「小西啊。」

媽媽說,「人家還記得你呢。」

「媽。可以叫我名字媽?」

我抗議說。

「那樣多不好。」

我無奈地撇了撇嘴,搜索了一下大腦,沒個頭緒,「到底是誰啊?」

姐姐也催促說:「媽,那個人是誰啊?」

「你們小姨的兒子。」

「小姨啊?」

姐姐說:「她不是在北方嗎?那小姨她回來了嗎?」

媽媽表情有些黯然,「你小姨她這次不來。她把兒子交給我,希望我好好教他。你這個表弟今年高三了,但成績並不好,小姨看我是老師,又看到你們兩都很優秀,所以想讓兒子跟著我,好好努力一年,明年好考個好大學。」

「一年就想考個好大學啊?」

我提出質疑。

跟著腦門就中了媽媽一掌,「你這孩子怎麼不撿好話說。」

姐姐幸災樂禍地偷笑,問:「他叫什麼名字啊?」

「叫秦樹。」

「秦樹。」

我念了一遍,又問:「都好多年沒見過小姨了,她現在怎麼樣了?」

「你小姨她這些年過得不好。」

媽媽說,「所以媽媽也想儘自己的一份力幫幫她。」

看來昨天媽媽之所以會哭,一定和小姨有關。不過媽媽都哭了,那小姨該有多慘啊?

「小姨怎麼了?」

姐姐問。

「你們小孩別攬那麼多閒事。總之啊,過幾天秦樹來了,你們要好好對他。」

「別擔心了,媽。我是不會欺負他的。」

「切。」

姐姐不屑一顧。

媽媽倒是一樂,「那就好,那就好。」

「媽。那秦樹來了是不是也要上我們的學校?」

「那當然了。」

媽媽換了一副平時說教的面孔,對我們說:「這次秦樹來,你們兩一定要樹立個好榜樣。你們小姨可是把希望全寄托在他兒子身上,尤其是小西,以後你們可是會在一個學校上課,你可得把你平時吊兒郎當的作風收拾收拾。要給秦樹一個好榜樣才能激勵他好好學習。」

我真想一頭撞死在豆腐上得了,「媽,真是說什麼你都能扯上我的壞話。」

「你倒是聽到沒有。這次不僅是給你的表哥樹立一個榜樣,也是對你自己的嚴格要求,知道不?」

「知道了、知道了……」

我趕緊埋頭扒飯,再說下去,我的命都要沒了。

【待續】

10710位元組[ 此帖被劍火龍魂在2014-08-01 12:53重新編輯 ]

【本文轉載自D哥新聞(dbro.ne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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