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夜幕低垂,冷冽的泉水寒徹骨,卻遠遠不及他體內的那股熾熱,痛得令他難以招架,失去理智般地低吼粗喘。
全身赤裸的他垂眸凝視著為他綻放的花兒,艷麗且妖媚,他為花兒痴、為花兒狂,只因他深愛著名為「仙」的花朵,純潔如白綢。
迷亂的氣息交融,他更加貪婪地竊取甜美的蜜液。
花兒絕地盛開爭艷……
他猛地睜開了雙眼,背上的薄汗弄濕了衣衫,胸口正因方才的夢境而上下起伏,身體的某處還處於興奮不已的狀態。
向來鮮少作夢的他竟然作了……那樣的夢。
「我作了春夢?」他難以置信地按著胯下的那份雄性,硬挺且勃發。
如果把這情況套用在男性凡人身上,或許不足為奇,但用在他身上,他可不敢恭維,反而退避三舍。
夢,對他而言,是預知的未來,同時也是他不可抗拒的力量。
「小白叔叔,你怎麼了?」
聞聲而回神的癸宿,連忙朝友人托他照顧的孩子一笑,「沒事,天還沒亮,怎不多睡點?叔叔吵醒你了嗎?」
「不是,瑩兒整夜翻來覆去,我看了心疼就把她抱著睡,折騰了好久才終於睡著,我也不易入睡了。」
已經九歲的瑩兒還是相當黏哥哥,但要怪就要怪望熹無時無刻的寵溺疼愛,捧得多像如獲至寶,該說妹妹過於天真爛漫,還是哥哥心機太重,準備培育他未來的新娘?
嘖嘖,那家的人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養父不把倫理擺眼裡,異界的娘親更是舉雙手同意這椿娃娃親,想想當年天真直率的男孩,如今竟搖身一變成為只想把妹子占為己有的少年。
唉,他那老是抱著他大腿的可愛熹兒,終究還是長大了……
望熹不明白癸宿為何東嘆一聲、西嘆一聲,只管把瑩兒穩穩抱妥,怕毯子下的小石子弄痛了她。
癸宿並無固定的住所,大部分的時間都是露宿野外,長期下來望熹也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畢竟他從小就經常隨著癸宿到處遊走旅行,而現再多帶了一個妹妹罷了。
「熹兒,還想睡嗎?」
「不了,叔叔想談天嗎?」
癸宿莞爾一笑,「我之前就想問問你了,你已經能控制體內的力量了嗎?」他意指望熹體內一半的魔性之力。
望熹倒是自信滿滿,「已經掌握八、九成,運用在爹傳授的術法上也完全任何的排斥反應。」
「那就好,畢竟我們對魔都不是很了解,就怕你不能控制,導致魔力暴走,傷了人就不好。」癸宿摸了摸下巴,「不過會被你傷到的人,頂多就只有你的娘親吧?瑩兒的龍力多少也能運用了。」
說到自家的妹子,望熹就忍不住苦笑,「叔叔,我真的很佩服你們這些神獸,就算像瑩兒這樣的半龍,體內的那股強悍還是不容小覷。」他的身上可有好幾道被小龍爪抓傷的疤痕。
「呵呵,就武力而言,你爹的實力可說是數一數二。」
「嗯,爹他很強。」從小對父親的崇拜不減反增。
「那他們這次把你們丟給我,是又打算去哪遊玩了?」那對夫妻就算孩子都已經大了,恩愛程度依舊像新婚的年輕夫妻。
望熹聳聳雙肩,「說這次要到遠一點的地方,本來娘是想帶上我們,結果直接被爹扔到叔叔你這。」
「……」意思說不要去打擾他與愛妻的甜蜜時間嗎?
上玖這混帳,這兩隻是你家的小蘿蔔頭吧?孩子生了就自己照顧啊!別老是把他當奶娘來招唿!
癸宿沒好氣地甩著尾巴,起身看著那兩個小毛孩,「你們這幾年也跟著我走遍了西國,如果你們想,我倒是可以帶你們到其他國走走。」
「這樣好嗎?叔叔可以離開西國嗎?」
「無所謂,我可沒有你爹那麼勤勞。」他點了點望熹的鼻頭,「如果順路的話,還可以去探望老友們。」
「那也請務必帶上我們。」
一道陌生的男音毫無預警地傳來,癸宿立刻拎起望熹往反方向退後幾步,背光的黑髮男子手持著形狀奇特的大刀,站在大樹旁沒有再上前一步。
「嗚嗚……」瑩兒揉著眼,在望熹懷裡掙扎了會,「哥哥,瑩兒還困。」
「乖,你睡,哥哥會抱好你。」他緊繃了神經,不確定自己是否能保護好瑩兒,以及是否能不成為小白叔叔的累贅。
癸宿將兩人護在身後,兩道劍眉緊緊鎖著,「小子,哪一界的人?」
男子笑吟吟地指著天空,然後表明自己的目的,「我的主人需要一匹坐騎,正巧我路過這看到你們。你是虎精嗎?」
「……」癸宿抹了一把臉,把望熹從身後推了出來,「熹兒,和那兒的高個子說清楚講明白,你家小白叔叔是什麼身分地位。」
虎精?竟然有人說他是虎精?他倒要看看是哪種主人教出這樣眼睛擺好看的侍從。
「呃……這位大哥,叔叔他不是虎精……」他也還沒從錯愕中醒來,一是叔叔竟把他推向火坑,二是竟然有人稱叔叔是虎精。
「虎精?小白叔叔是虎精嗎?」突然睡醒的瑩兒睜大了雙眼,連忙巴著哥哥質問:「哥哥,小白叔叔不是白虎嗎?那爹爹是什麼?爹爹不是龍嗎?」
「……」望熹白了癸宿一眼,才回頭和瑩兒仔細地解釋清楚,「瑩兒記好了,叔叔是神獸白虎,爹也是神獸青龍,才不是那種不上不下的妖精。」
這下,望熹確定那個男子聽得一清二楚,因為他隱約看到那人臉上的表情變了,而且似乎被這個事實嚇得不輕。
不過那個男人應該不是一般人,全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氣息和小白叔叔很像,但隱約又多了一種陌生的莊嚴感。
「你是神獸?」對方的語氣中帶著狐疑。
「啊啊,我最討厭有人質疑我了。」癸宿一手拉著望熹和瑩兒,一手拎起行李,轉身準備離去。「告訴你的主人,本大爺現在已經有約了,擇日再來吧。」
「請、請慢著!」
「甭想,下次叫你的主人自己來見我,哼哼。」
一個躍步,直接消失在樹林間。
☆、白虎(二)
最近真是不得安寧,昨日才剛送走足足跟著他有十來天的小孩,今天竟然又有人上門找他,連睡個午覺都會被人用棍吵醒。
癸宿在躲避來路不明的攻擊時,便已經變回原形,這是他一向的作風,不喜歡在陌生人前露人形的模樣。
從天而降的銀白髮男子,穩穩地站在直立的棍上,滿臉鄙視的神情望著他,「九泉,你確定是他嗎?橫豎看都只是只虎。」
在那銀髮男子的後方傳來令他有些耳熟的聲音。
「確定,你沒感覺到神威?」
跟著出現的是前些日子的黑髮男子,右邊的肩頭上坐著一名青衫女子,面容清秀微帶病氣,白如雪的肌膚,少了點粉嫩的生氣,如果沒有散著微弱的仙氣,癸宿一定會以為她是個……女鬼。
「太初,不得無禮。」輕柔如絲的語調,有著不抗拒的威嚴。
「是。」名為太初的銀髮男子連忙收起武器,翻了跟身落在女子的身旁。
『小子,你家主人?』
九泉點了頭,「是的。」
女子輕盈地跳下,雙腳卻不落地,藉著法力浮到癸宿的面前,深深作揖,「白虎神君,萬分抱歉,請原諒妾身兩名護法的無禮。妾身名為鏡泠。」
『你太抬舉我了,不過請告訴我,你的來歷及目的。』第二度的造訪,看來應該是真的有事相求。
鏡泠屈膝而坐,與他面對面,「妾身是誕生於神界的佛界之人,因為某些因素造成雙腳無法行走,所以正打算尋找能代步的坐騎,以便四處找尋醫治雙腳的方法。」
癸宿揚了眉。從她不願輕易使用法力這點,應該是有不能使用的原因,再加上直接挑上他當坐騎,就表示她的雙腳不是那麼簡單可以痊癒,恐怕是需要能夠上刀山下油鍋的猛騎。
『給藥王看過沒?』在醫術方面,藥王是神界的首選。
鏡泠先是點了頭,又搖了搖頭,「沒救了,這雙腳除非靠妾身的法力,不然藥王大人也束手無策。」
『講清楚點。』他開始懷疑這女人是不是隱瞞了最重要的事情。
平靜淡定的臉蛋閃過一絲的猶豫,但還是緩緩地啟口,「妾身是個罪孽深重的存在,因為貪生怕死,在大戰中丟下同袍逃命,一雙雙憎恨的眼下達了詛咒,從腳開始,妾身變得無法自由行走,進而一點一滴地失去法力。」
詛咒,乃是上最難解的毒。
無預警地,一隻虎掌貼上她的臉,身旁的護法立刻抽出了武器。
「慢著。」她出聲制止了兩名護法。
癸宿半眯起眼,透過掌心傳遞些法力,讓她先穩住仙體。『你啊,七魂里少了六魂,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撐過來的。』怪不得那麼像只女鬼。
比起剛才,體內被灌入白虎之力的鏡泠,覺得身子輕鬆許多。
「感謝神君的大恩大德。」
他拍拍她的頭,旋即變回一頭慵懶的老虎,搖著尾巴準備睡回籠覺。『那你們找我是為了找你的六魂嗎?』
「是的。」
『天下如此大,就算加上我,要全部找到不知道要花上多少年的時間。』癸宿趴了個舒服的姿勢,感覺眼皮越來越重,『我是可以陪你們找,但我想多找點人幫忙會更有效率……等我睡醒,我去找……幫忙……』
說著說著,癸宿就打起唿嚕嚕的貓打唿,丟下三位客人大眼瞪小眼。
「仙尊,我們這……」九泉跟著蹲在鏡泠的身旁,熟稔地攙扶住她,「要待在這嗎?」
「果然是只野獸。仙尊,我來把他叫醒。」他氣得咬牙,二話不說就把長棍握在手上。
「無妨,今晚便在這露宿。」鏡泠一瞬也不瞬地凝視癸宿,「今後,必定要有神君相助,否則,妾身唯死一途。」
「仙尊……」
太初和九泉互看一眼,只好順應她的命令。
怎料,露宿野外的第一晚只是個開端。
夜半,月兒高高掛,癸宿被相當細微的聲響給吵醒,不是熟悉的蟲鳴聲,反而更像是人類發出的聲音。
正當他準備起身探查時,才注意到身上多了個重量,微眯起眼看了看,竟是鏡泠躺臥在他身上,睡得香甜的表情彷佛告訴他,他是個相當舒適的枕頭。
要把她丟下也不是,不去探查聲音的來源,又無法安心入眠,這下可傷透他的腦筋了。
「……無事喔。」
大概是被他的動作給吵醒。癸宿一臉心虛地趴回原本的姿勢,用尾巴替她蓋妥身上的毛毯。
「是太初和九泉,神君無需探究。」她的聲音很輕很淡。
癸宿不解,『兩個大男人,半夜不睡覺,發出那麼奇怪的聲音,是在做什麼……』他啞口了,瞬間明白某個人之常情。
她輕撫著臉下的皮毛,調整一個更舒服的姿勢,對於癸宿的驚訝加錯愕,選擇忽略。
『這種事情經常…發生嗎?』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非也,他倆乃護法,盡忠職守。因今夜有神君所在,他倆趁夜尋歡,妾身無妨便是。」
癸宿哭笑不得,這刺激著實不小。
接著,鏡冷又繼續解釋,就怕他對她的兩名護法有所誤解。「欲,人之常情,雖太初與九泉無法實行陰陽調和,但同樣出自於情愛。還請神君莫怪,他倆絕無耽溺私情、怠忽職守。」
『……』
他不怪不怪,只怪自己見識短淺、經不起刺激。
☆、白虎(三)
翌日,比起兩名護法的神采弈弈,癸宿兩眼充血的模樣更令人感到疑惑,尤其是他用著憐惜、好奇、羞赧……極為複雜的表情望著兩名護法時,莫名的怒火在當事人心中熊熊燃燒。
最沉不住氣的太初直接破口大罵,「夠了!你那是什麼表情?活像是見到什麼不堪入目的東西!」
癸宿心虛地撇過臉,『沒有,你可以選擇忽略我,我不會介意的。』
「啥?有話就講清楚,別像個娘們不幹脆。」
『這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得清。』那種事情哪能當著他們的面說啊!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氣人啊!有什麼好不敢說的。」
『…並不是那個問題……』
一旁默默不語的九泉,看著一神一虎的你來我往,多少摸索到一點頭緒,為了驗證他的猜測是否正確,他決定要大膽地試驗。
「仙尊,兩天下來,想必您也累了,昨夜九泉在前方找到一座清泉,不如趁天氣尚好時,讓九泉服侍您凈身吧。」九泉溫和地一笑。
「凈身?」鏡泠看了看身上的衣裳,以為他是要讓她順便更衣,「也好,就麻煩你了。」
正當九泉要橫抱起她時,癸宿立刻跳上前,擋在他和鏡泠之間。
『停,沒聽過男女授受不親嗎?就算你是她的護法,凈身這種事哪能由你這個男人來服侍,想毀了她的名譽嗎?』癸宿想也沒想,就直接介入的下場,害他一臉困窘的進退兩難,『你、你……別再靠近她了。』
「豈敢。」九泉一臉豁然的模樣,然後給了他一陣怪笑,「哈哈……失、失禮了。」
癸宿古怪地睇了他一眼,反而不敢隨便離開鏡泠的身邊,擔心她的護法會有過度『逾矩』的舉動。
「九泉,你在笑什麼?」太初也無法理解。
九泉抹了眼角的淚水,「白虎大人,你昨夜沒睡熟吧?和仙尊聊了很多吧?自然包括我們兩個的事吧?」
『……』
「呵,真是對不起仙尊和大人,都怪九泉沒把持住。」
『……』
有些妖艷的面容掛起媚惑的歉意,讓癸宿大大地抖出一地的**皮疙瘩。
「啊?難道你們是在講昨夜……」終於明白過來的太初炸紅了臉,不知所措地想找個地方面壁思過。
「無妨,九泉與太初開心便好,無需顧慮到妾身。」想到癸宿可能會所介意,緩慢地攀上他的頸子,試圖想得到他的諒解,「神君,如果要怪罪,就請怪妾身的縱容吧,請您原諒他們。」
癸宿長嘆一聲。該欲哭無淚的人是他啊,單方面受到刺激的也是他,為什麼最後變成他是壞人?天理何在……
他溫馴地蹭著她的臉,無奈地道:『放心,我什麼事都不會做,他們愛怎樣就怎樣,我也無法干涉。』
「感謝神君的諒解。」
「謝謝……」九泉準備上前行禮時,立刻被癸宿打住。
『停!不要再靠近了,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他叼著鏡泠退了一步,決定和他們兩個護法保持距離,然後他蹲低身子,讓鏡泠可以容易坐上來。『坐上來吧,我們要上路了。』
鏡泠猶豫了會,「這是要妾身坐上嗎,神君?」
他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不然你們找我還有其他目的嗎?不就是要我當坐騎?上來。還有,你們有線索了嗎?』
「聽說紫霞山有類似魂魄的寶玉出現,但是……」太初邊繃著臉,邊將鏡泠攙扶上,確定她坐穩後才放手。
九泉也不自禁地皺起眉頭。
『紫霞山?』癸宿思索了會,好不容易想起住在那的某尊神,『喔,你們是在說紫衣嗎?東西在他那嗎?』
「神君認識?」
癸宿緩慢地走起,不疾不徐地在崎嶇的山路間自由穿梭,穩健的步伐不讓鏡泠感到一絲的搖晃,就算不抱著他,也能輕鬆地坐上頭賞花賞鳥。
這倒令鏡泠有些訝異。
『有些交情。他很喜歡和上…青龍家的孩子們玩耍,結果有天出了點意外,妹妹受了點傷,父親找上門算帳,兩人就這樣打了起來,後來是我出面制止,事情才平安落幕。』他毫不在意地說著熟人的糗事。
「……妾身曾聞紫衣天人性格乖戾,難以捉摸,而就論道行武力,也可算是神界的難得人才。」
癸宿皺皺鼻頭,『他是很怪,但再怎麼怪,只要用點方法,他就會乖乖聽你的話,到時我們到了紫霞山,我再教你馴服他的方法。』
「神君,你人真好。」她輕柔地撫著他的皮毛,以表她的心聲。
『是嗎?』被她那麼一說,他還真有點不好意思。『你是第一個說我是好人的佛,同僚們都當我是個單純的笨蛋。』
「非也,神君是單純,但絕非愚昧。與神君一起,令妾身感到輕鬆自在,妾身……是喜愛的。」她越說越小聲,怕此話冒犯了他。
他愣了一下,趕緊安撫不停狂跳的心臟,說起話來也不自覺地結巴,『能、能讓天女感到安心,是、是我的榮幸……』
剛才的心跳是怎麼了?他中邪了嗎?
☆、白虎(四)
癸宿將兩名護法留在山腰上,自己帶著鏡泠繼續往山頂前進,途中被紫衣天人所釋放出的式神阻擾,上山的速度一再地被拖慢。
『真是的,他是不知道是我要上山嗎?』癸宿賞了式神一個虎掌。
「恐怕不知。」看著源源不絕的式神下山阻擋,鏡泠只能那麼判斷紫衣天人只把他們當作不速之客。
他無奈地一嘆,『那隻好強行突破了。』
當她還在疑惑如何強行突破時,他便開始在樹林間狂奔,不再花費時間擊倒式神,而是借力使力,踏著式神往山上衝去。
不料,正當他們準備突破層層包圍,撞破對方家的大門時,一道猛烈的雷擊硬生生地從天噼下,只差幾寸的距離就燒了他的鬍鬚。
癸宿是停下了,但也怒視著從閃雷中緩緩步出的人。
「膽子挺大的,連我家都敢踏入。」
『我看你是還沒看清楚我是誰。』
紫衣天人半眯起眼,打量眼前這對奇怪的組合,「區區一個天女的坐騎……白虎?你是白虎?」
『你看過道行那麼高的虎精嗎?』他沒好氣地對泥土出氣,口氣自然好不起來,『廢話不多說,我今天來是和你要東西的。』
「你這是拜託別人的態度嗎?」紫衣天人難以置信地瞪著他。
他不理會紫衣天人的報怨,『我要你之前找到類似魂魄的寶玉,那樣東西可能是天女所找尋的物品。』
「寶玉?喔,是那東西啊。」紫衣天人一彈指,馬上飄來一個式神,小心翼翼地捧著淡粉的寶玉,隱隱約約散發出吸引人的氣味。
他故意忽略那過於甜美的氣味,轉頭向鏡泠問道:『那是你的嗎?』
就算已經列入神格的神獸,本質上還是個忠於慾望的野獸,吞血肉、食魂魄,這些都是他們的必經之路,熬過這一關,便是凈化心靈的大劫等著他們。
他不得不承認,骨子裡尚未磨盡的獸性,依舊對那屬於神、屬於佛的魂魄垂涎三尺。
「是的。」鏡泠捂著心口。即便痛苦,仍渴望屬於自己的部份回歸。
『聽到了嗎?給我吧。』
紫衣天人皺皺眉頭,「你要拿什麼換?」想要無條件讓給他,門兒都沒有。
鏡泠不禁暗忖:這天人果然有奇特之處,心性極像凡人,東西既不屬於他,卻也不願輕易放手。她能拿什麼東西與其交換嗎?早知如此,應該帶著太初和九泉一起上山的,他倆應該有法子才對。
『下次我帶熹兒和瑩兒來找你玩。』前提是他家老爹不知情。
紫衣天人喜出望外,直接將寶玉拱手讓人,「拿去拿去,這東西拿了也增加不了多少道行。別忘了你的承諾。」
癸宿抬高下巴,『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好,給你吧。」
紫衣天人才一靠近,寶玉像是與主人有所共鳴,轉眼間就飛竄進鏡泠的胸口,完全沒入她的體內。
『沒事吧?疼不疼?』光看那寶玉彷佛像是要穿透她的身子,他就恨不得把寶玉重新挖出來捏碎。
鏡泠長吁一聲,過了一段時間的沉默,終於朝他釋懷地一笑。
「感謝神君相助,妾身…舒服許多。」
『是、是嗎?那就好。』他連忙撇開臉,悄悄地抹了一把臉。
倒是一旁的紫衣天人沒錯過癸宿少有的表情,要不是他的皮毛夠厚,任誰看了都知道他的臉皮發生了什麼事,甚至會以為他是個羞澀的小伙子。
嘖嘖嘖,都活了那麼久,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心智年齡仍停在少年時期的神獸,真枉費癸宿活了那麼長的歲月,白活了。
『那我們走吧……』
「慢著!」紫衣天人用力拉住虎尾巴,「那麼簡單就想走?連聲道謝都不會說嗎?」
癸宿古怪地睨著他,鏡泠則相當有禮地作揖道謝。
「感謝紫衣天人的大力相助,妾身畢生難忘,日後必報答。」
「不用謝,我不是要賣人情給你……」他想了想,突然漾起迷人的笑顏,「話說,你們現在是要找其他類似的寶玉嗎?」
「是的。」
「我手頭有個線索,不知你願不願意與我交易?」
「……」果然沒帶上護法們是失策。
『你做啥?我還在這,要交易還是啥得先經過我的同意。』
「你的話就好說了,就剛才的條件,我要翻倍。」
癸宿瞪著獅子大開口的紫衣天人,深感自己真是結下了孽緣,當初真不該出手救他的。
「我聽說朱雀那也有。」他知道癸宿一定會答應的,於是逕自往屋裡走去,關門前還不忘提醒他,「我等你的消息,小癸宿。」
『……』嘔死了,要氣死他了。
鏡泠歪著頭問了無關緊要的問題,「小癸宿?是您嗎?」
『癸宿,我的真名。』
「隨便把真名說出來,好嗎?」鏡泠大感不妥,難得語帶冷淡,「真名乃生命之核,掌握真名,即掌握此人生命。神君,這實在不妥,請您日後必三思後,才與人深交並交換真名。」
癸宿沉默不語,用著更快的步伐下山,與兩名護法會合,再簡單地交代目的地後,便不再開口。而鏡泠只怕是自己得罪了癸宿,也不敢輕易開口,跟著一起沉默下來。
在幾天的趕路下,癸宿將他們留在朱雀宮殿的大門外,獨自翻牆進入宮內。
與他們分開後,癸宿重重一嘆,重新幻化回人型,一邊按著僵硬的肩膀,一邊緩慢地朝放置奇珍異物的寶庫前進。
後腳剛踏入寶庫,某個熟人的後腳就跟著踏上門檻。
「我怎麼不知道你有這樣的惡趣兒?」
癸宿頭也不轉,繼續在黑暗中翻找所尋之物,訕訕地回道:「我找到後就會走。別和晨星多嘴,我可不想聽她羅嗦。」
「…你這次又再幫誰的忙?」
「在神界誕生的佛。」
莫芳上前走到他的身後,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直接讓他面向他。
「佛?慈悲為懷的佛會讓你這種心軟的人,露出這種難過得像天要塌下的表情?」莫芳相當地不客氣且不留情,任誰看到癸宿這模樣,定會和他有一樣的舉動和心情。「發生了什麼事?讓我幫幫你吧。」
癸宿緊蹙著眉,略帶不安地啟口,「……我在想,我是不是惹人不開心了?被嚴厲地訓了。」
「你做了什麼嗎?」
「說了我的真名……然後,被罵了。」
莫芳不解,「真名又如何?你又為何介懷呢?」
他抹抹鼻頭,「我擔心我被討厭,做事不經思考……」
「你……」莫芳東湊西湊,隱約知道了大概,「你,難道…喜歡上那個神界的佛?」
「啥?」
☆、白虎(五)
「為什麼叫得那麼大聲?」莫芳白了他一眼。
「你慢點,我有點跟不上……」他越想越不對勁,他倆的對話不過幾句,他為何能得出那樣的結論?
癸宿放下手邊的工作,開始思考他是不是小看了莫芳的才能?他承認那小子很能察言觀色,理解與推理能力也不差。難道是因為認識得不夠深,所以尚未完全了解這小子?
「我都還沒説對方是男是女`是圓是扁,你就認為我喜歡對方?」他向莫芳表示他的疑惑。
莫芳好心地向他解釋,「是美是丑,我是不清楚,但是從你那麼在乎對方的想法,甚至害怕對方厭惡你……我只能想到那個可能。然後是男是女,除非你有斷袖之癖,不然答案不是顯而易見嗎?」
「唔。」
「我有說錯嗎?」
「沒有。」
「那就對了。」莫芳輕輕一彈指,寶庫內立刻漂浮幾朵火焰,照亮了整座寶庫。「你要找什麼,我幫你。不要看這裡小小的,放置的東西還不少。」
癸宿粲然一笑,「好兄弟,當初果然沒幫錯人。」
「少來。」
「你瞧,你連朱雀的火焰都可以駕馭了,又亮又美,就和晨星一樣。」
「……你要找什麼?」莫芳連忙轉過頭,不想讓天真過頭的某人看到他現在的模樣。
他自然是沒注意到。「我要找魂魄,現在應該是寶玉的樣子,我不確定它還有沒有其他的狀態。」
莫芳眉頭一皺,難得俊俏的面容有種難以言喻的為難。沉默了一會,他拉起掛在腰帶的佩飾,兩顆晶瑩的青色玉珠碰撞出清脆的聲響。
「……是這個嗎?」
癸宿睜大了眼,左右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然後用力地點頭。
「果然……」他單手捂著臉,滿臉的無奈。
頭腦單純的癸宿不明所以,「怎麼那麼剛好,就在你的身上?」
「因為……」他拿下玉珠遞給了他,「不久前琉玥撿到,說上面有奇怪的脈動,卻又很純凈,很像神界才有的東西。還說這東西的主人日後應該會來尋找,她留在身上擔心對方找不到人,所以就由我來保管。」
「但為什麼它們在你身上好像只是個配件?」
「……為了能隨時隨地帶著。」他說得很委婉。
「啊啊,我懂我懂,那位公主除了對你之外,從來沒有好心過。」就算被她撿到天帝的寶貝,她還是照樣敲敲打打,沒熔了算便宜它。
真是辛苦莫芳了,真的是愛慘他們家的公主……不,現在已經不是他們家的,是他家的女王。
莫芳熄了火焰,推著癸宿離開寶庫。
「所以,現在你要離開了嗎?」
「唔,嗯。」他低首把玩手中的玉珠,猶豫、欲言又止的表情全寫在臉上。
「癸宿。」莫芳推了推他,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笑容,「你何不和她好好聊一下?有些事不是表面看的那樣。想要別人信任你,你就得先信賴別人,從敞開心胸相信別人開始吧。」
癸宿眨了眨眼。
相信別人?
他……其實內心對鏡泠還保留一絲的懷疑吧?否則,他也不會無意識地避諱她闖入『他們』的世界。
他並不相信她…嗎?
『鏡泠!』
鏡泠自打坐中睜開了眼,興喜地迎接同樣興沖沖回來的癸宿,看著他碩壯的身軀在她面前猛然停住,閃亮的雙眼彷佛像個等著主人獎勵的忠犬。
看著他開心的模樣,鏡泠的心情跟著大好起來。
「歡迎回來,神君。」
『我找到兩顆類似的,你瞧瞧。』他晃著尾巴,將卷在上面的玉珠遞給她。
她才剛碰觸到,兩顆玉珠馬上竄進她的掌心,瞬間沒入。
癸宿有些緊張地望著她,『感覺怎樣?』
「舒暢許多,雙腳似乎能多動一些。」為了表示她的恢復,特地抬了抬腳,雖然還無力自行站立,但大腿確實能自由行動了。
自從雙腳不能行之後,相繼的是逐漸流失的神力,她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漸漸衰退,一天比一天憔悴病弱,在絕望之際,是被兩名同為被主人捨棄的護法,一人一手所救起。
從此三人下凡尋找失散的六魄,就算是被詛咒的她,還是因道行低弱而被欺負的兩名護法,不離不棄,只緊緊地握著彼此的手,在找到屬於自己的道路之前,他們必須這樣扶持著彼此。
『那兩個小子去哪了?』左看又看,就是沒看到那兩個緊巴著鏡泠的護法。
鏡泠溫和地一笑,展開雙臂摟著他寬厚的頸子,「九泉和太初說不想老是依賴著神君,為了我,他們決定與我分開,先去尋找魂魄的下落。他們很棒吧,神君……他們都往前邁進了。」
他伸了虎掌輕撫著她的背,『那我們辜負他們的心意,上路吧。』
「是的。」
☆、白虎(六)
確定她已經坐穩後,他開始往南國的邊境奔去。據日前式神回報的消息,在南國與東國的邊境似乎有人目睹到,長年居住於此處的雨妖得了寶玉,增了不少道行,肆意勾搭無知的雄性,採補陽剛之氣以助修行。
他一路地狂奔不停,不稍一日的時間,便達以河川分界的邊境。濃濃的水氣掩蓋了自然的樣貌,遠處有座磅礴的瀑布直流而下,轟然的水聲更將細微的聲響全吸收。
鏡泠不由得讚嘆:「好美,朦朧。」如果不是有急事在身,她真想好好地欣賞一番。
『是嗎?』癸宿用力嗅著空氣中的味道,除了水之外,好像還有什麼。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鏡泠,旋即變回人型,接著又匆匆抱起她,屆時提高了野獸的警覺心。
「這裡太詭異了,我不放心。」他眯起金色的瞳眸,環視著他們的所在地。
鏡泠瞠大了眼,仔細地打量眼前這位很有武將味道的男人。如同他的皮毛一般蓬鬆如羽的銀白髮,一身黑色的勁裝,兩色的反差突顯出他的好體格,以及超凡的氣質。
好想摸摸看,看起來好像很舒服……
啊,摸到了……果然好軟、好好摸。
「鏡、鏡泠?」怎怎怎怎、怎麼突然玩起他的頭髮?
癸宿紅著臉瞄了瞄某尊開始玩起他的頭髮的佛,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她的手指滑過髮絲,然後繞了又繞,反反覆覆。
就、就這樣讓她玩吧,誰教他是個盡職的坐騎兼玩伴。
「卿卿我我的小情人,看了真令人眼紅。」
突如其來的聲音,伴隨著數道破風的尖銳聲,由水珠凝聚成的細針,毫不留情地射向兩人。
癸宿瞬間抱緊了鏡泠,在第一根針劃破他的臉頰的同時,屬於他的黑色身影就已經躍上半空,靠著下墜的速度,一邊空轉一邊閃過接續來而的攻擊,來不及落地,數以百計的細針便已從四面八方襲來。
然而,細針卻撲了空。
「啊呀呀,速度真快。」從林間緩緩步出了一位身穿水藍霓裳的女子,絕艷的外表,婀娜的曼妙身材於紡紗內若隱若現,怪不得能多次得手─陽剛之氣。
那名女子彎下腰身,抹了嫩草葉上的血珠,笑得既嫵媚又艷麗,「好美的紅色,雨姬從來沒見過那麼美的顏色,好想要……」
癸宿忿恨地瞪著對方,無奈右小腿憷目驚心的傷口,正和了對方的心意,鮮紅的血一條條地流下。
「神君,放妾身下來吧,妾身會害了你。」鏡泠開始掙扎,卻被面帶戾氣的癸宿狠狠地捏了一把纖腰。「啊!」
「閉嘴,我不會丟下你的,你再說這種話,我可是要生氣了。」
「神君……」
「感情真好、真好,這樣的男人我也好想要。」雨姬揚起水袖,空氣里的水氣再度凝聚成細針,團團包圍住他倆。
嘖,沒辦法了,本來不想動粗的。
「死吧。」
在鏡泠也打算出手的時候,癸宿竟把她放了下來,然後大掌蓋住她的耳,將她壓進他的懷裡。
紫色的閃電直直噼下,轟然巨響造成林間的騷動,更震得耳朵發疼。
「呀啊啊啊!」
忽然,鏡泠一震,從雨姬身上傳來魂魄的脈動共鳴。
她連忙要他停止攻擊,「神君、神君,她身上有我的魂!」
「什麼?」他眉頭一皺,不得已只好收回了神力。
此時的雨姬因為承受過於強大的雷擊,倒臥在草地上呻吟,痛不欲生,就連逃跑的力氣都蕩然無存。
基於佛的天性,她實在於心不忍,卻又無能為力,只好替她像癸宿求情,饒她一條小命。「神君,可否……」
但,癸宿即是冷冷地打斷她的話,「我不是佛,慈悲心…是少了。」
她被遺留在原地,看不清背對她的癸宿的表情,但卻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全身上下所散發的殺戮之氣。
她慌了,她想要拉住他的衣角、想要阻止他的雙手染上鮮血,無奈定在原地的雙腳,只能眼睜睜地望著他一步步上前,在他右手手掌變為銳利的爪子時,她更慌了。
「不是的…不是的……你不是這樣的人,不是啊!」
癸宿確實無法體會『佛』的想法與慈悲之心,面對一個不擇手段都要他死的人,為何能抱持著婦人之心?他是熬過生死大劫才走到神獸這一步,殺戮是為了生存。
「嗚啊、啊啊……」
「把不屬於你的魂魄吐出來,我就讓你死得輕鬆點。」
雨姬死寂的眼眸轉了轉,氣猶懸絲地道:「……自個兒拿……」
「……」他的雙眼一沉,料想她也變不出把戲,便鬆了警戒,伸了左手直接沒入她的胸口,藉著神力探索內心深處的靈魂。
很好找,因為在一片混濁的妖力里,有兩股純凈冰涼的流動穿過他的掌心。
「…恨啊……死前竟還有……你這心軟的男人……陪我上黃泉!」
雨姬聲嘶力竭,似乎用了最後一口氣掙扎了。
癸宿瞪大了眼,及時抽出了左手。
「……咦?」鏡泠僵硬地扭頭望向一旁,她的魂魄隨著某樣東西飛落在她的附近。
那一霎那,她寧可是上天對她開的玩笑,一滴淚珠無聲地滑過臉頰。
「癸宿!」
落在草地上,死守她重要的魂魄,那屬於癸宿的……胳膊。
☆、白虎(七)
不要……
鏡泠緊捂著胸口,每日以淚洗面,總是一片鮮紅的夢境揮之不去,被惡夢驚醒的每一天,她都在癸宿的床榻旁度過,看著他因傷口而發燒,連日痛苦的夢囈,而她只能默默地承受如撕裂般的心痛。
癸宿的生命全系在她微弱的法力上,心力交瘁之際,就連回神界求救的氣力都沒有,只能祈求她的護法們聽見她的聲音。
這一天,她又從惡夢中驚醒。
「…你……怎麼哭了?」
熟悉的聲音傳來,鏡泠反而愣住了。期盼太久太久,等到心愿真的實現,卻覺得一切都好不切實際。
癸宿吃力地撐起身子,好不容易讓昏沉的腦袋清醒了點,也讓他清楚地感受到左手的空虛,而當下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將某佛抱在懷裡。
「嘿咻。」單手撈起鏡泠,輕而易舉地將輕盈的她抱在大腿上,臉正好貼著她的發頂,「怎麼了?是魂魄讓你不適嗎?」
熟悉的體溫、熟悉的氣味……鏡泠的淚水終於潰堤,緊緊地偎著他。
「神君,太好了,你沒事。妾身擔心你會一直沉睡,到時候妾身……」到時候她該如何是好?
他抹掉她的淚水,無奈又好笑地安慰她,「我這不就好好的嗎?只不過斷了只手,再找藥王接回來就好。」嘴巴上是這麼說,他連他的斷肢有沒有腐爛都不知道。
「神君……」
「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們回神界一趟吧。」他趁機偷偷啄了一口鏡泠白凈的臉頰。
她瞠大了眼,驚訝到差點跌下床,是眼明手快的罪魁禍首將她撈回來,非常樂見她染上一抹紅霞的模樣。
他、他竟然親她的臉!從來沒有人敢……敢親近她。
「為、為什麼要……輕薄妾身?」
「那才不是輕薄。」他像是要向她抗議,氣唿唿地鼓起臉頰,「那是因為我喜歡你,覺得你可愛,所以才會親親你。才不是輕薄……才不是。」
鏡泠眨了眨眼,不太確定癸宿是否有燒壞腦袋,亦或連因為他而全身發燙的她,是否被傳染而發燒呢?
喜歡?
她不是很懂,但這瘋狂的心跳是否意味著什麼?
「我去洗個身,很快就回來。」
「喔,好。」鏡泠還在一片混亂中,胡亂地應了聲。
癸宿拍了拍她的頭,走出臨時找到的荒廢小木屋,一踏出去才知道他們根本就還在兩國之間的邊境,遭襲擊的地方說不定就在不久處,因為這裡也是靠近湖泊的住所。
當他確定鏡泠沒有跟出來,硬拖著的腳步一個踉蹌,差點跌入湖水裡。他在岸邊蹲了下來,將整張臉全藏進膝蓋里。
「啊啊,羞死人了……我怎麼會說出那種話?」他摸著發燙的臉頰,回想著方才的吻,情不自禁地笑起,「如果她對我有同樣的心情就好了。」
他可以慢慢來、慢慢與她培養感情,至少可以認為他在她的心底多少有點份量,是利用也好、是信賴也好,對他來說都無所謂,現在的他是心甘情願伴隨在她身旁,他不是貪婪的人,不會說出希望對方也付出相等的情感。
但,他是『野』,更貪戀于歸於本性的慾望。
他始終惦記著最初的預知夢,朦朦朧朧,看不清人影,也聽不見聲音,但在他病得渾渾噩噩時,他不斷地重複夢見相同的情景,同樣的春光旖旎,共赴雲雨的同時,傳來的是他忘不了的甜美嗓音,叫著對他的敬稱、喚著他的真名,每一刻有著歡愉的甜蜜,更有模煳的痛苦。
「唉,不能再想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他暗自苦笑一番。湖水的冰冷似乎降不下體內慾火的熱度。
折騰了約莫有半個時辰,他才一副神清氣爽,抱著同樣恢復以往的淡定的鏡泠,準備上路回神界。
「要我通報一下你家的護法嗎?」
「是的,妾身擔心他倆找不著,畢竟已經唿喚了他們。」
他輕輕一彈指,兩道白影立刻自他的掌心飛出,往同一方向直直飛去。
「看來他們應該是在一起。」不過,他們會分開就奇怪了。
鏡泠終於鬆了一口氣,那麼小心翼翼守護她的太初和九泉,就怕因自己累壞了那兩個令人憐憫的孩子。
「上路吧。」
「是。」
花草錦簇,環繞了藥王的住處,遼闊的庭院有各式各樣的藥草,以及具療效功用的稀有動物,天上飛的、地上爬的、水底游的,應有盡有,任君挑選。當然,得先過了主人的同意。
兩鬢白髮的藥王瞪大了兩眼,忍下把手中的杵臼丟出去的衝動,口氣兇狠地讓徒弟請上門者進來。
「都冒青筋的了,藥爺。」癸宿可沒忽略藥王火冒三丈的凶樣。
「老夫是得罪了誰?堂堂一個御前神獸,竟斷了只手來找上門,你這是要天帝派天兵神將替你尋仇嗎?」藥王又看向穩穩坐在他手臂上的鏡泠,「連你都來了,是嫌老夫的頭髮不夠白嗎?」
鏡泠連忙解釋,「藥王大人,妾身是陪同神君來的,無意叨擾大人您,妾身已恢復八成了。」
藥王揚了眉,「喔?那倒好,是個好現象。」
「藥爺,你別罵她,有事找你的人是我。」
「臭小子,不捨得嗎?你最好別和我說,你這小毛頭情竇初開。」
癸宿紅了臉,大方承認,「我是喜歡鏡泠,你沒由地罵她,我當然會捨不得,要罵就罵我便是了。」
不僅是鏡泠羞得雙手掩面,就連藥王也呆滯了好幾秒,一旁的藥王徒弟更灑了一地的藥汁。
「做啥?」他很不滿意眾人的反應,乾脆轉移話題,「藥爺,你能不能恢復我的左手?」
藥王立刻回神,「手在就好說,不就縫縫補補而已。如果沒了,就得多花點時日,對症下藥。」
他想也沒想,「大概是沒了,要在這住多久?」
「……」誰去把他的斷肢找回來?
「十分對不起,神君,妾身當初應該撿…拿回你的手。」鏡泠滿臉的歉意,明白光是這樣是不足以彌補癸宿所失去的。
他回以她一笑,「沒事啦,不過就一塊肉,藥爺會想辦法的。」
「……」當他藥王是神啊?……不對,他是神沒錯。
一旁的藥王徒弟似乎聽見師父青筋爆開的聲音。
藥王再度忍下想宰人的衝動,揮揮手趕人,「小子,你去別的地方晃晃,我有事要和她談談。」
「我不能在?」
「女人的事你懂嗎?」
「不懂。」
「那就滾。」藥王使了眼神,要徒弟將人扶過來。
準備離去的癸宿不放心地叮嚀,「藥爺,她的一根頭髮我都不會讓給你當藥材,你最好別動她。」
藥王手中的杵臼終於丟了出去,卻砸中被關上的大門。
「藥王大人,請息怒。」
「唉……你偏偏跟了這小子。」他深嘆一聲,轉身繼續忙他的,「你的魂魄還差多少?」
鏡泠據實以報,「差一魄。」
「知道在哪了嗎?」
「……知。」
藥王睇了她一眼,好聲好氣地道:「那就好,到時全部收齊了,詛咒便能解,如果那小子也在便如虎添翼。」
她不解,「神君嗎?」
「對,他們那些御前神獸各有奇特能力,朱雀與玄武掌握生與死之力,白虎與青龍乃陰陽之力。你的詛咒勉強算是陰的範疇內,你之所以恢復的如此神速,那小子應該出過點力吧?」
她點了點頭。怪不得當時會覺得全身舒暢放鬆。
「你能有個人作伴,算是給過去的同伴一個交代。孤獨那麼久也夠了,你必須學會選擇遺忘,學會從罪孽中解放自身。」
「……大人……」
「如果你忘不了過去,將會對那小子造成無形的傷害,他是真心想要呵護你、保護你的人。」
鏡泠抿緊了唇,喃喃地道:「…妾身可以嗎?」
「有何不可?我們是神,可沒閒工夫去惦記著已經失去的人事物。」藥王將她扶到一旁的書架旁,「老夫得忙了,你就看看書吧,有很多是你以前沒讀過的。」
「…謝謝您,大…師尊。」鏡泠深深作揖,如同很久很久以前的她。
「傻徒兒。」
鏡泠淡淡一笑,望向熟悉的書櫃,修長的手指一一滑過見過的書名,瀏覽了一會,停在一本沒有書名的冊子上。
「這是……?」
她拿下後小心翼翼地翻閱,一頁一頁的過去,她頓時才明白為何這本書冊是沒有書名的。
她看了看屋內忙碌的藥王師徒,決定一口氣將手中的書冊讀完─為了心中那位重要之人。
☆、白虎(八)-H
只是沒預料,接下來的發展竟是如此這般。
無預警地的被藥王丟進無人使用的藥池裡,衣服被扒得精光,兩人的再次相遇竟是以這樣的方式的呈現。
癸宿啞口無言,想退也不知要退到哪去,想進就怕被當作禽獸,進退兩難的窘境讓他困窘不已,反倒是鏡泠,沒有一般女子的羞澀,更沒有放聲尖叫、用雙手遮身的舉動,和他相較起來,明顯冷靜許多。
「神君,無須理會妾身,這藥池對你有益。」
「我、我知道。」癸宿搔著頭,當下已無心繼續泡藥池。
與美人共浴,說心底沒有奇怪的騷動或是感覺正在萌芽,都是騙人的。神獸不是聖人,面對眼前這般誘人的景色,在理性與慾望間確確實實上演了一場天人交戰。
「神君?」鏡泠緩緩地游上前,掬了把藥水淋在他的左肩上,「你這樣不行,患部一定要泡在水裡。」
他急忙退了一步,「我自己來,你……在那就好。」
天殺的,這不懂世事的小丫頭是要逼死誰?他嚴格說起來也是頭雄性的野獸,她怎麼會那麼毫無防備?
她欲啟口又抿起了唇,按著心口的跳動,比平常更快、更劇烈的跳動。
在遇到白虎神君之前,她都是和太初與九泉一起同進同出,或許在他人的眼裡,就是因為她的縱容,造成他倆對她這位主人肆無忌憚,甚至狂妄到在她面前頻犯神界戒律。
因為怎樣都躲不過天帝的眼,就連那次也是……
遭逢雪崩的那次行走,他們在危急時找到了一個山洞,點了火、脫下濕透的衣物,他倆服侍她休憩後,隔了很長一段時間,她隱隱約約聽見很微弱的聲音,是太初和九泉的聲音,很壓抑、很痛苦。
悄悄瞄了一眼,看見兩人交纏的身影,濃濃的陌生氣味使她有了莫名的感受。她懂那意味著什麼,卻欺騙自己不能懂,那是身為佛的她不能觸碰的禁忌。然而,在體驗到差點失去癸宿的痛苦後,她決定解放自己、墮落。
因為他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回頭等著她。
癸宿一震,「咦?」
他僵硬地低下頭,瞪著那雙白如雪的手臂,從後環抱著他的腰身,柔軟的軀體緊貼著背嵴,傳來了肌膚與肌膚接觸的顫慄與熱度。
「鏡……」
「等我。」
他拍了拍她的手背,沒好氣地說:「我在這,哪都不會去,就在這等你。」
「嗯。」她蹭了蹭厚實的背,仍然可以感受到以往的溫暖。
「…嗯……」受到了刺激,他終於忍不住叫出了聲音。
鏡泠眨眨眼,探出小小的腦袋,「神君,你對我有情慾嗎?」
問得很天真,爛漫到他覺得自己個骯髒的禽獸,低首凝視那雙水亮的眼眸,他只好羞愧得硬著頭皮,擠出一個字。
「有……」
聽到這般的回答,癸宿原以為鏡泠會直罵他下流,沒想到她竟難得朝他露出羞赧的表情,傻傻地一笑。
「太好了。」
「太好什麼……嗚!」話還來不及說完,瞬間出手拉住摸上他藏在水裡的慾望的小手。
哈…只被摸一下,就有如雷擊的酥麻,麻得令人上癮。
他駁斥著誤觸地雷的她,「做什麼?你的手別再……來了!啊!」他忘了他只有一隻手,她可是有一雙手。
「神君對妾身有情慾,那,妾身亦有,咱倆平等,悅乎。」
「嗚啊!」
悅啊!何止悅,是甜得令他牙疼、麻得令他瘋狂。
鏡泠輕柔地邊撫摸他的大腿內側,邊摩擦掌心上的硬挺,後背上的兩顆軟玉更是不時地滑動、貼近。笨拙的技巧雖然有時會弄痛他,卻總是一一化開他的意識,逐漸地沉溺下去,不得已之下,他只能伸手扶著藥池邊緣,好讓自己不至於腿軟而摔進水底。
「哈啊……唔。」
這羞恥的聲音是出自於他?臉好燙啊。
就連這時她的嗓音聽起來都好淫亂。
「請神君莫嫌棄,妾身乃初次嘗試,未能熟練。」她忍不住心臟的狂跳,跟著他一起喘息、躁動。
「別、別停。」
「那…或許神君會喜歡『這樣』。」她收回了一隻手,前往的地方則是就連癸宿本人都預料不到的。她順著他結實的臀部,毫不猶豫地探入隱藏極好的深處,即便混著冰涼的藥水一起,仍感受到內部的溫熱。
「啊!」癸宿嚇得夾住雙腿,連同她的手。「丫頭,你、你在哪學會的?哪裡不摸你摸那!」
這是她才乖乖的據實以報,「妾身在春宮圖冊看到的。」
「什麼?」
「妾身只是換了種方式呈現,神君莫怪。」她無辜地喊著他,「神君,不喜歡嗎?」
癸宿瞪著她,最後還是在慾望上敗了陣,半放棄的鬆開雙腿,任憑她誘人的服侍,在他的下身展開攻勢。
細膩的指尖輕輕地滑過陌生的地帶,本能地想要退縮,在從未有過的陌生感受下,仍好奇地上前迎合,收復了那纖纖玉手,漸漸貪戀起這樣的親密,想要更深、更深……
『啊!』同時間,癸宿慘叫一聲,鏡泠驚叫一聲。
她剛才似乎感覺到有股熱流穿過她的指間,想要收回手一歸究竟,卻被他搶先一步,拉著她的手,在水裡洗了又洗。
「神君,那是……?」
他卻有些懊悔地回道:「那是不小心的,等等就不會這樣了。」
鏡泠有些迷惘,方才停留在手中的慾望還是炙熱的,現在卻有些難以言喻的失落,她渴望更多、更多的……欲。
「吶,還不能停。」他側著臉,傾身吻著她的紅唇。
甜美的香氣,引誘著他喚醒沉睡的丁香小舌,一點一點地挑逗,紊亂的鼻息加速了舌尖的交纏,自嘴角流下了盈滿的銀絲。退開了又旋即緊緊貼合,只為了求一口氣,好可以繼續濃情密意的熱吻。
一隻大手無聲地探去,隨著水流撫過鏡泠那含苞待放的美麗。
黛眉一皺,她受到刺激而發出的聲音全被他的吻吞了進去。這時的她終於明白剛才他所體會的感受。
帶著薄繭的手溫柔地伸入已然濡濕的花徑里,美麗柔軟的花瓣正嘗試接受他的到來,含著他的手指顫抖。在外的拇指徐徐地按壓位於頂端的花核,小巧且滑膩,跟著他的玩弄而起舞;在內的指頭則是享受著熱情的包覆,似水的熱流滋潤了花徑,指腹仔仔細細地流連過每一處,彷佛想要將其銘記在心。
「啊、啊啊。」保有處子之身的鏡泠承受不住過於激情的刺激,早已癱軟在他的懷裡,只能靠著水的浮力和他的手來支撐全身的重量。
癸宿的眼底全是她因情慾而有的嬌情,按耐不住心中的騷動,輕咬著她的耳垂,順著臉頰、下巴,一路的啃咬到白凈的頸子,然後用力地吮吻,霸道地留下淡紅的吻痕。
「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誰都不准碰。」
她甜甜地一笑,「好。」
「…抱著我的頸子。」
「是……」
確定她已經抱穩後,他便抬起她的左腿,紅潤的花蕊一覽無遺,他低垂金眸,強壓下失序的心跳,微顫地將勃發的硬挺放入花蕊中心,全心全意地接受了他,共享綻放的絕響時刻。
迎接他的是『紅』的歌詠。
鏡泠忍不住身下的劇痛,不停地顫抖,卻死死地絞著他不放。滴落的鮮血落入藥水中便化為烏有。
「疼嗎?」說出的話語是那麼的沙啞,心疼她卻寧願選擇忽略,現在的他幾乎被慾望占滿了思緒,只想快點侵占她、填滿她。
她搖了搖頭,眼眸里泛著淚光,「只要是神君,就算疼痛,妾身心甘情願接受所有一切。」
「…鏡泠……」他心愛的人兒啊。
最後一絲的理智斷裂時,跋扈強行的他已然深入最底層,緊緊地結合,用他愛人的方式述說他的情話,狂野中帶著細膩、霸道里有著他獨有的溫柔,如詩如畫般地勾勒出最甜蜜的愛情。
白煙裊裊,紊亂的水潮拍打聲,波瀾般的水流翻騰,細細密密的嬌吟,迴蕩著、空轉著,瀰漫於池邊的芳草香氣,隱隱約約散發出誘人迷炫的歡愉,正轟轟烈烈地進行一場場淫亂迷魂的交歡。
冰涼的地板上,交纏的身影不曾停歇過。
鏡泠的初次持續了許久,幾度的痴迷沉醉後,她勉強在他過於強大的衝撞下回過神,雙手捧著他的臉,柔聲地問:「怎麼了,癸宿?」
他停下了動作,拉著她的手貼著臉頰,神情卻有著不安與歉意,「對不起,弄痛你了嗎?」
「不,你在想什麼?」她撐起了身子,用力地抱住他,「放心,我哪裡都不會去,你已經是我的歸處了。」
「……即使找到最後的魂魄?」
「如果那會使你不安,我寧願捨棄它。」
即便它就在癸宿的體內,她也會毅然選擇忽視它,眼裡只見得到心愛的人。
「真心?」
她淺淺一笑,「都把生命都托給你了,還懷疑妾身的真心嗎?」
「…嗯。」他釋懷地燦笑,露出小小的虎牙,「我最愛你了。」
幾年後。
一對幾乎是同個模子刻出來的雙胞胎,手牽著手來到自家的大廳,看到家中的客人,立刻大大一鞠躬。
兩人異口同聲地道:「你們好,太初哥哥、九泉哥哥。」接著又轉身面向另一邊的客人,「望熹哥哥、瑩兒姐姐。」
瑩兒扶著大腹便便的肚子,摸摸兩人的頭,「好久不見,你們都長大了。」
「女人,你可要小心那兩個小毛頭,鬼靈精怪的,別摔了。」太初沒好氣地看著總讓他吃盡苦頭的雙胞胎。
「少說些不吉利的。」望熹狠狠地瞪了回去,小心翼翼地扶著愛妻。
「是是是。」
「那兩隻虎子是皮了點,畢竟是某人的孩子。」九泉也忍不住調侃了幾句。
「你們是當我不在是嗎?」癸宿按按額際,懷中還抱了個熟睡的強褓,「我找你們不為別的,幫我帶小孩吧,就兩天。」
九泉眉頭一皺,「神君,仙尊的魂魄已經尋了多年,始終沒有最後一魄的下落嗎?在這樣下去,仙尊是否有痊癒的一天?」
他淡笑不語,只把懷中的心頭肉遞給望熹。
「爹?」雙胞胎抬起頭,小小的手抓著父親的衣角。
「娘她不會有事,爹這就去接娘回來,你們要乖乖聽話,好嗎?」癸宿抱抱孩子後,便踏出大門離去。
癸宿捂著心口,眼中閃過一絲的罪惡。
沒錯,鏡泠不會有事的,就算最後一魄在他體內,只要有他在她的身邊,他會永遠守護她、永遠深愛著她。
即使要用靈魂囚困她,他也不要讓她離開他的身邊。
「癸宿,你來了。」鏡泠滿臉笑容地迎接來到神界的癸宿。
他抱緊了愛妻,「藥爺說了什麼?」
「是寶寶喔。」
雙眼一亮,對她親了又親,「太好了,他們一定很開心。」
「是啊,只要有你們在,我就覺得一切都值得了,我真的好幸福。」
「我也是。」
兩人牽著手,一起回到有家人所在的歸屬之地。
**************************【完】*******************************
【本文轉載自D哥新聞(dbro.news)】
評論(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