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蠟開了窗戶,倒了穢物,拖了地板,洗了衣服,再看金髮晶,還是沉沉地在睡,被酒精燒得猩紅的嘴唇句號一樣嘟著。蜜蠟想凡事果然沒有絕對,至少這一刻里金髮晶比自己幸福:失戀的人習慣把自己灌個人事不省,把一切煩亂紛擾甩給那個無法棄她不顧的人;金髮晶夢裡該是嬰兒般的空白,蜜蠟卻已緊咬了牙關要面對來日的麻煩了。

眼下正要用人,回來前打給痞子哥哥,接線員卻說整個炮團都拉到南海試炮去了——酒店那邊只能辭掉,不要說違約的罰款,工錢都有可能泡湯了,可這當口偏偏就需要錢……金髮晶的日子看來不小了,得趕緊去醫院;宿舍不能住了,人多嘴雜的傳出去她就得給開了。可兩個18歲的女孩子,哪兒找便宜可靠的住處去……

維特魯威人留下的三個電話已經打過兩個,一個空號一個沒人接,撥最後一個號碼時,蜜蠟竟然下意識地念了阿彌陀佛。

好在有人接,一個男人在惡聲惡氣地說他是住這兒可好幾天沒回來了。

蜜蠟客氣地說您能不能幫著找找他,對方問你是他什麼人。

——「嗯,他妹妹。」男人嘟囔一句他姐姐妹妹怎麼這麼多。

蜜蠟聽出他不耐煩,趕緊更客氣地說我真的有急事麻煩您了。對方扔了句你等等吧就沒了聲音,蜜蠟握著聽筒等了不知多久,令人絕望的靜謐才變成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電話里咯噔一響,那男人報了串數字就掛了。

蜜蠟一個個按著號碼,指尖仿佛壓著千鈞。

電話突然通了,聽筒噴出嘈雜的樂聲人聲,一個嗓子像男人的女人在說話:「這裡是火山!」聲音和噪音絞纏著揪鬥著,像要撕裂一團亂麻似的滿是聲嘶力竭的無奈。蜜蠟喊著報了三遍人名她才聽清:「你等著我找去,快不了——別掛啊我不知道他在哪兒!」

等待的時間果然長,事實是太長了。迪曲隆隆響著,既遙遠又迫近,蜜蠟忽然發現:僅僅一天,竟發生了這麼多事。紫晶洞的眼淚,金髮晶的眼淚,碧璽的眼淚,一下子都撲落落地掉下來——這一天,漫長得太不真實,漫長得看不到頭,甚至直到現在她還站在這裡,等一個似乎不會有人來聽的電話……

蜜蠟出著神,有人接電話時竟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啊」了聲。只這一聲,維特魯威人就聽了出來,驚喜地叫「是蠟蠟嗎!」

兩人說了好久,蜜蠟的正事卻辦得極為簡練:蜜蠟直接說要借錢,維特魯威人簡單地問要多少,問過卡號又說明天給你打過去,就了事。

維特魯威人乾燥的嗓音似乎有屏蔽噪聲的力量,蜜蠟能清晰地聽見每一個字。有個濕答答的女聲在旁詢問「誰呀」,維特魯威人只管和蜜蠟說話不睬她,那聲音又問,維特魯威人煩了:「滾他媽一邊兒去!」蜜蠟輕輕笑:「你又交女朋友了。」

「別跟我說這個成不。我現在什麼都還算順,就是沒好女人!要不我等你長大算了。」

「參照《源氏物語》,我已經不符合養成愛情的條件了。太老了。」

「瞎娘逼扯!小屁孩子老什麼!不想了,專心奔事兒吧。過兩年我想開個裝潢公司,自個兒的……」

蜜蠟回到寢室已經十一點,碧璽依然無影無蹤。看看金髮晶,還好好睡在床上,蜜蠟放了心,端著盆去洗漱。

從水房出來剛要推門,有人抓住蜜蠟胳膊:是碧璽回來了。

比起白天,碧璽兩腮已明顯凹了下去,紅腫的眼睛看著蜜蠟,不怒卻哀。

【本文轉載自D哥新聞(dbro.ne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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